临死前吕范只来得及对黄盖说了一句话:“公覆,务必将敌船拖住。”
    黄盖的伤势并不很重,然而面对数倍于己的荆州战船,又有什么法子可想?
    可是主公有令,吕将军死前又将这幅重担交给自己,黄盖断无率部逃生的想法,他让小艇联络剩余船只,让各船继续向前!
    在黄盖这数十只战船后方,已经掉船船头扯起风帆的孙军战船,在荆州水军的追击下且战且退。虽然伤亡惨重,各部却并不慌乱,有些着火的战船干脆主动拖在后面,为大队返回水寨争取时间。
    半边夜空都被湖面上燃烧的火焰照亮,风大浪大,火势更大。
    孙策回首望去,只见火光浓烟中,荆州水军的战船越来越近,不过那种沾着就着的火弹却逐渐稀疏起来。
    这样就输了?却让我如何甘心?孙策眼皮跳了跳,正要下令各部反身再战,却见敌军左翼船队已先一步接近鄱阳水寨,向寨中留守的战船抛射火弹。
    “传我军令,各部上岸走湖口!”孙策一拍敌楼上的栏杆,恨恨说道。
    他知道,水寨完了!
    果然,留守水寨中的战船很快就被笼罩在烈焰之中,只有少数战船见机得快,自浓烟中冲了出来。各部船队见状,纷纷扯动船帆,向水寨南侧的滩涂冲去。
    鄱阳城中的守军早已迎了过来,孙策下了战船,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向湖口方向而去,身后近卫紧紧跟上。
    路上不断有各部消息传来,行至佛晓,孙策远远望见湖口城头,正暗自松了口气,却见城外杀出一彪人马,看旗号正是荆州南阳军。此时士卒疲乏,军心惶恐。见敌军铁骑冲杀而来,许多人都望向孙策。
    孙策经过惊心动魄的水战,又跑了这大半夜早已疲倦不堪,当下只得调转马头,留五百长矛兵断后,自己率领残部向东而去。
    出现在湖口城外的,正是昨夜与张允会合后突袭登岸,夺下湖口的刘琮及其两千明光骑。
    将断后的五百长矛兵歼灭之后,刘琮继续率部追击,直追出三十里后才堪堪收兵。
    回到湖口,已是晌午时分,匆匆用过肉糜和干饼,刘琮便率部鄱阳而来。一路上还遇到不少孙军溃兵,俘虏后一问才知,大部分原来都是刘勋部众。
    还未到鄱阳,远远的便望见黑烟升腾,及至到了近前,只见鄱阳城外的湖面上,到处都是尚未熄灭余火的战船。
    残破的水寨周围,荆州水军的战船大多已经下碇,只有一些小艇往来穿梭。
    浓烈的血腥味和着呛人的浓烟扑面而来,湖边被水浪冲到岸边的尸体堆积着,每当水流冲刷而过,便向湖中带回一股血水。
    此战的战果还在清点之中,但光看眼前的景象,刘琮也知道,孙策此次元气大伤。
    “都督!”脸色疲倦但精神很好的甘宁见刘琮过来,便上前说道:“刚才知道,捉了孙军的武锋校尉黄盖,敌桂阳太守、征虏中郎将吕范战死!”
    刘琮一摆手:“黄盖不会降的,杀了吧!”
    甘宁有些错愕,劝谏道:“都督如今正是需要人才辅佐的时候,若是擒之即斩,恐损都督声望。”
    “盖追随孙坚又仕于孙策,其心必诚,今日虽败,未能服也。”刘琮叹了口气,说道:“杀了之后好生将尸首送还孙策,以彰其忠义!”
    与甘宁同来的文岱忙道:“都督!盖本南阳太守黄氏后人,后居于零陵,说起来也是咱们荆州虎臣,不若让末将前往劝降,或可使都督又添一猛将!”
    “既然如此,就有劳文校尉了。”刘琮心中有些犯嘀咕,虽然甘宁说的很有道理,但收降黄盖?只怕是给自己找了个隐患啊。
    甘宁见刘琮有些不大情愿,正色道:“都督何不亲自去劝降?”
    刘琮无可奈何,只得由甘宁和文岱陪着去见黄盖。
    大战之后,伤兵满营。这其中多是被俘孙策军中将士。黄盖受的是箭伤,后来被浓烟呛晕过去,这才被登船的荆州士卒俘虏。这会儿他人虽然清醒了,但因伤势的缘故脸色苍白,半躺在简陋的担架上,双眼不时向四周扫去。看这样子,八成还想着逃跑呢。
    刘琮见到他时,所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他看看甘宁低声道:“瞧见吗?他要是肯降,也未必真心。”
    甘宁蹙眉道:“都督为何对他有成见?”
    这话倒让刘琮愣怔了一下。难道说自己受演义的影响太深,下意识的压根就不想招降黄盖?其实甘宁之前的话很有道理,如今自己正应该表现出求贤若渴的态度,见都不见一面就砍头,似乎的确有损声望。
    想起此时仍在南阳的曹昂,刘琮觉得自己有时还是太意气用事了。
    调整了心态之后,再看向黄盖时,刘琮的目光便平和了许多。
    黄盖今年四十多岁,身材颇为粗壮,皮肤粗糙,络腮胡子,大鼻子下面一张阔嘴抿得紧紧的。
    听完刘琮说明招降之意后,黄盖冷笑一声,扭过头,却是看也不看刘琮一眼。
    “我听兴霸说将军身受重创,犹自酣斗不已,可谓猛将。”刘琮在他身旁席地而坐,说道:“将军……”
    黄盖不耐烦的一挥手,虽然牵动伤口疼的眉头紧皱,却吭都不吭一声,只是对着刘琮道:“某不过是讨逆将军麾下一校尉尔,不敢当都督如此称呼!”
    “武锋校尉,对吧?”刘琮并不着恼,对黄盖说道:“足下本零陵人氏,何不就此加入我军,以全乡土之情?”
    “哼,某早已离开零陵多年,何来乡土之情?”黄盖冷声道:“都督勿复多言,盖绝不会背主而去!”
    刘琮摇了摇头,站起身对文岱说道:“先为他好生治伤,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甘宁和文岱见黄盖如此,虽然觉得他未免有些不识时务,但内心还是颇为敬佩黄盖的为人。
    忠臣死节之士,任何时候都会赢得人们的尊重。所幸都督没有坚持杀他,也许以后还有机会劝降?
    “此战我军伤亡如何?战船战损几何?”刘琮和甘宁、文岱等人离开伤俘营后,一面环顾湖中,一面问道。
    甘宁略一思忖,回道:“大小战船沉没近百,伤损则更多,具体数量还在统计之中。至于我军伤亡,大约有近千死者,三千余伤患。”
    “伤亡不大,不错!”刘琮看看甘宁,笑着赞道:“兴霸为此战首功,若不是你提议,我还想着再等等才与孙策决战呢。”
    甘宁微微点头,脸上并无得色,反倒显得愈发沉稳。看来这一年来,他的成长包括了很多方面。
    “都督,如今孙策大败,主力尽失,是否当顺流而下,直取皖城?待破了宛城之后,继续东进,横扫吴会,到那时跨州连郡,平定江东……”甘宁说着,目光愈发明亮。
    可惜,目前还不是时候。刘琮摇头道:“此事尚需从长计议。孙策虽败,根基未失,以其在江东的号召力,很快便能再拉出一支人马。何况本次击溃孙策大军,俘获的多是他新得的刘勋旧部,孙策起家时的精锐仍在啊。”
    甘宁听了心中颇为遗憾,不过他也知道,刘琮所言非虚。
    “让兄弟们将湖里和岸边的尸首好生掩埋了,虽然时已入秋,可万一闹起瘟疫可不是顽的。”刘琮想了想,又道:“这些天严禁将士们饮用湖水,即便是井水也要烧开了以后,方可饮用。”
    甘宁点头道:“末将已派人知会各部了。”
    “那些俘虏要严加看管,我看人数不少,切不可因看押松懈而酿成祸乱。”刘琮转头对文岱说道:“都伯以上的军官全都分开关押,不能让他们有机会接触到普通士卒,免得暗中煽动纠合。”
    文岱应诺,转身便去安排此事。
    回到临时扎下的旱寨之后,刘琮在帐篷里等到了贾诩、王粲等谋士。
    “先生总算来了!”刘琮见到贾诩之后,不待他入座,便直接把他拉到悬挂着的地图之前,指着徐州说道:“如今孙策已破,徐州又当如何?”
    贾诩眯着双眼尚在深思,身旁王粲便道:“何不再围许都?”
    三围许都?这句话如同一道霹雳,瞬间照亮了刘琮的脑海。是啊,为何不再围许都呢?
    “好!仲宣之谋,真是出人意表!”贾诩笑着对刘琮说道:“且不说曹公,便是你我都没想到啊。”
    王粲咧嘴一笑,这个念头他也是临时起意,脱口而出。没想到会得到贾诩的赞赏,这让他颇为得意,脸上便情不自禁地带上了喜悦之色。
    “是啊,我本想直接出兵去徐州,现在看来,反倒不如再围许都来得好。”刘琮微微颔首,目光在徐州和许都之间来回梭巡,心中计算路程远近、各方应对。
    贾诩抚着稀疏胡须,枯瘦的手指捻了捻,说道:“曹公定然不会想到,都督这么快便大破孙策,所以我军必须很快返回南阳,再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如此一来,刘备和吕布之困或可得解,若是再加上袁本初……”刘琮捏了捏拳头,伸出食指在地图上的许都狠狠点下:“且看这次曹公,又将如何应对?”
    王粲此时却道:“就怕粮草不济,难以为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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