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70年,燕王长子诞生。燕王大喜,大赦燕国,并将嫡长子赐名为孝。两个月后,韩国王后姬淼亦产下一子,名为邦。一时之间,赵、魏、齐、楚四国贺喜的使者奔走于燕、韩两国之间。对此,秦国冷眼相看,漠不关心。
    三月份的时候,草长莺飞,正是踏春的好时节。坐落在青山幽谷畔的颍川学院尤其热闹,来自天下四面八方的游学士子或怀着敬仰的心情,或怀着崇拜的目光,或有着好奇的的心思走进这个渐渐名满天下的学堂。
    如今士子们都知道,韩王然大力提拔的许多年轻官员都出于这个学院,少数不是出身于学院的,大都是身怀大才的名士。学院的最大特点是讲求实干,整天之乎者也,空谈理论不结合实际的,往往被看作沽名钓誉之辈,不为众人所喜。能以自己所见,集百家之言,发出新颖声音的,方为上道。
    年轻的李斯如饥似渴地学习各种知识,他向法家问法,向纵横家问势,向儒家学礼。虽然学院的老师分属各家各派,起初也是各种争执不断,但经过一年半时间的融合,和韩王然的大力引导,各家渐渐意识到自己的不足。现在见其面来,至少不会自顾自地吵起来。不会一言不合就横眉冷对。
    就像韩王然对所说的,诸子百家的理论已经是百余年前诞生的事情了。这天下无时无刻地不在变化,整天拿着前人的理论之乎者也已经跟不上时代的发展。每个先贤的愿望是把自己的学说发扬过大,如果只是照搬,符不符合实际尚且两说,无法超越先贤是一定的。
    为什么诸子百家见解不同,分歧如此之大,这在于对道的理解。什么样的道是大道,是上道?很显然,天下万民、黎明百姓愿意接受的方才是上道,是大道!学说因人而存在,若是无人肯信,学说也就没了生命力!
    “诸位是想固步自封,重蹈先贤的覆辙?还是敢于创新,走出一条康庄大道?如果诸位愿意孤芳自赏,大可不必听寡人的劝。但如果诸位真愿意让先贤,让自家的学说得到弘扬,寡人不放建议诸位互相学习下。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这天下没有完人,自然也就没有完美的学说。一代一代地改善它,推进它,我想这是历代先贤对诸位的殷切希望。”
    韩王然这样的话还历历在目。刚开始还有人不好意思低下头请教,但随着儒家的不耻下问,整个诸子百家被带动起来。韩王然终于欣慰地放松了一口气。
    从学院里返回到郡守府,李斯一路上在慢慢回味着今天的所思所得。他比所有的人都清楚,如果不是韩国的帮助,自己以后最好的结局不过是在上蔡做一个小吏,自己的母亲也会因缺少医药而辞世。
    事实上,原本的历史轨迹上,李斯也正是充当了一名看守仓库的小吏。不过,血液里流淌着不甘于平庸的他受硕鼠的启发,毅然辞去了小吏的职务,投奔荀子为师,学习治理国家的本领。最终学成入秦,获得丞相的高位。
    但现在一切不同了,韩王然打着上苍的旗号,派人将李斯一家从水深火热的困境中解救了出来,更让担任颍川郡郡守的荀况充当他的授业恩师。这一世的李斯,他的成就肯定会比原本的历史上更大。他的结局,也不会是被赵高这样的阉贼以谋反的罪名灭族。
    李斯不清楚,自己究竟哪一点被韩王然看中。来韩国的两年,自己只见过韩王然两次,但每一次韩王然都表现得十分和善,似乎对自己抱有极大的期望。但是,偏偏韩王然从没有要求自己做到什么,反而时常关心自己的母亲。可韩王然越是这样,李斯越觉得亏欠了韩王然什么。现在只能以加倍的努力来报答韩王然。
    郡守里,荀况望着一摞摞垒起的的公文发愁,自己真是辛苦并快乐着。韩王然将颍川郡这个大摊子交给自己,既是对自己的信任,也是对自己的鞭策。自己以前未尝没有想过,将来被国君看重的话该如何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何闻鸡起舞悬梁刺股。
    自己之前不过是担任新城的县令而已,民不过一万户,自己当时可以肆无忌惮地施行自己想要的治理百姓的手段。可现在,却有十五万户民属于自己的管辖,容不得半点差池。如果不是韩王然提前给自己的治理新城的机会,给自己这样的宝贵经验,荀况现在做起事情来一定束手束脚。
    好在在荀况自己小心翼翼地带领下,颍川的发展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随着累计的经验越来越多,荀况的胆子越来越大。荀况对治国治民的理解更加深入透彻。
    荀况起初不知道,韩王然为什么把楚国的年轻人看得如此重,还让自己收这个楚人为徒,享受和张良一样的待遇。荀况的事情如此多,起初是很不愿意的。但相处了一段时间,荀况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他这个学生。无论是他的知书达礼,勤奋好学,还是他的任劳任怨,这都让荀况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对于自己年轻时候的模样,谁又会不喜欢呢!
    “先生!”李斯走进大堂行了一礼。
    正在琢磨公务的荀况回过神来,满意地一笑,言道:“是李斯回来了啊!怎么样,今天在学院又学到了什么?”
    李斯按部就班地回答道:“今天孔夫子在学院里讲了礼,斯颇有些心得!”
    “哦?孔夫子怎么说的?”荀子露出好奇地神色。儒家讲求的就是以礼治天下,若是人人知礼、守礼,那么天下大治。可惜人无完人,若想实现这个目标,任重而道远啊!
    “孔夫子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当今天下,礼乐崩坏,诸国罔顾信义,你攻我伐。但若真想四海归一后国家长治久安,非礼仪不可。民不丰,不能自给,再多的说辞也是无用的。因此若想以礼治国,教化万民,非富国强兵不可!”
    荀子点了点头,孔夫子居然会认可之前不屑一顾的管仲的言论,说明他确实有了长进。想到这事,荀子忍不住问道:“你觉得是这个道理吗?”
    李斯清楚,自己的这个授业恩师不喜欢听大、假、空的套话,喜欢听切合实际民生的底层声音。自己若是一口的之乎者也,荀子肯定不喜。不如理论结合实际,阐述自己的观点。
    “学生来自楚国上蔡,这点先生是知道的。单就上蔡而言,学生家亲眼见过灾年时,沿街叫卖儿女者甚多。他们为人父母,没被逼到绝路是绝不会将儿女变卖的。学生也见过,贫穷的百姓以乞讨、偷窃为生,为争夺底盘的蝇头小利,乞丐们也会大打出手。这些都是孔夫子说的不合礼的地方。之所以百姓不知礼,学生以为就是因为贫苦,因为饥寒交迫。若是仓廪里都是谷物,衣食不愁,谁又肯做这些有辱斯文的事情呢!”
    荀子再次满意地点了点头,李斯来自社会底层,却不忘自己出身,这是极难得的。自己也曾派人观察过他,他每月微薄的薪水从没有乱花,反而时常接济贫苦孤寡老人。
    “礼不可废”,荀子言道:“虽然王上以法立国,但也极为重视礼仪和道德!不然,我韩国岂不是成了暴秦那般的国家?”
    顿了顿,荀子继续说道:“王上已经下令各郡县举孝廉,选拔有贤德的人充入官府,为师自作主张,把你的名字加进去了。你该不会有意见吧?”
    “学生不敢!”李斯低下头,恭敬地说道。
    “呵呵,放心,为师自有分寸!不会耽误了你的学习!你就先担任郡御史吧!”
    “郡御史?”李斯暗暗思量了下,郡御史掌监察地方官员之责,传述民间言论,位不高但权显,可直达国君。为国君在地方的耳目,自己尚未结业,如何能担当得了这个大职!
    可是还未等李斯开口,荀况就堵住了他欲要说出口的担心。“王上说了,你这个御史只是挂职,主要的职责还是访民间疾苦和学院情况,若是遇到民怨极大的贪官污吏,也可一并上报!毕竟,没有实践就出不得大道。”
    “学生明白!”李斯答应道。自己当然渴望高官厚禄,但是年龄和资历摆在那里,没经过锻炼骤居高位,谁人能服!步子要迈得稳,走路才不会摔跤。在自己没有加冠之前,还是以学习为主。
    “先生,王上推出的这个孝廉是怎么个事物?”李斯问道。
    如今的选官制度要么就是勋贵大臣们推荐,要么就是去招贤馆自荐。前者,有门路的自然尚可,没有门路的就要标新立异,让勋贵对自己产生兴趣,引为宾客。许多人有才而不能施展,许多人善于钻营却能平步青云,道理正是在于此。国家没有一个系统的培养教育人才的方式,只能是官官相护相推的恶性循环。没有新鲜血液的补充,国家越来越暮气沉沉,人人不思进取。不谋国,但谋个人利益。
    历史上,孝廉制度是汉武帝时所设立的察举考试,孝即为“孝顺亲长”,廉即为“廉能正直”。汉武帝的本意是好的,但因为地方世族大家的势力过于庞大,往往互相吹捧,弄虚作假。这个制度越往后越是走样,当时的童谣讽刺:“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
    不过,这终究给社会的底层百姓一条进入仕途的道路,像书写陈情表的李密,若是没有这种制度,后世谁会知晓他的大名。当然,至于他后面因为不愿意做官,受限于统治阶层的利益,小心谨慎,碌碌无为,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韩王然推出这个孝廉制度,也是给底层的百姓更多的出路。毕竟,韩国年轻有为的官员实在太少了。这个时代受过正统教育的士子本来就少,再抛开只知道夸夸其谈、溜须拍马、争名逐利之人,那就更少了。在最基层,县乡一层,这种最接近百姓的地方。韩王然不求官员们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只希望他们勤政为民即可。
    法律的监督是肯定的,但若能有忠孝礼仪的官员能担起教化万民的职责,岂不更好!何况,韩国现在可是打倒了一大批地方豪族。失去了土地这个根基,又被限制住奴仆的地方豪族,只能在自己的一亩三分田里瞎折腾。充其量,他们只算是拥有大量财力的土豪而已。
    若想真正长远地发展家族,那就必须获得军功,获得爵位。这就是地方豪族在韩国面临的现实。
    对于李斯的提问,荀况解释道:“你可知道,儒家的立身之本为何?孝也!为人立身以孝为本,任官从政以廉为方!在家为孝子,出仕为廉吏。王上对此可是极为推崇,百家之言为我所用,大道也!只是提倡法治的话,非人治。”
    李斯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如此说来,自己倒成了第一批受益者。“先生,何人可举孝廉?”
    一个制度能否惠及万民,权力掌握在何人手中很是重要。虽然自己符合这个标准,受益了,却并不代表别人一定会因此受益。
    “王上已经下旨,每县举荐不超过三名孝廉,举荐人必为乡老。若是被举荐之人已经为官,则予以提拔;若是为民,则授予官职。不过,所有孝廉并不是立即予以提拔、擢升,而是需要入郎署为郎中,学习处理政事。大考之后,按照成绩高低授予五百石以上,八百石以下的官职。”
    荀况顿了顿,笑言道:“不过,王上可是规定二十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国人方能由此待遇。你嘛,方才十七,再跟着我学三年出师再说。御史官职虽小,但责任却是重大。希望你好好琢磨,不要负了为师的期望。”
    李斯点头称是,表示铭记于心。其为人也孝悌,而好犯上者,鲜矣!韩王然这个创新真是大胆!更难得的是契合儒家的思想,怕是这个时候孔老夫子乐坏了吧!
    这个时候,孔夫子确实乐坏了。教导出一个内圣外王的君王是儒家,是先贤,是自己最大的目标。如今怎么看韩王然怎么都符合。尤其是举孝廉制度的创立,以前哪个朝代哪个国家不是唯才是举,现在把德行操守作为标准的,虽然只是一个辅助标准的,也只有韩国一个而已。
    这段时间孔老夫子想得最多的,思考得最多的就是如何完善儒家的思想,将以仁为本的孔孟思想提高到更高的层次。法家磨合碰撞,孔老夫子也渐渐意识到法度的重要。他自己也凭借着身为颍川学院院长的便利,改造各家的思想,将偏激的片面的言论反驳地一无是处。经过这样的辩论,让学生们知道孰优孰劣。一个学说没有了继承人,自然也就渐渐失去了生命力。等到诸子百家拿不出有新意有见解的主张,自己的儒家机会就来了。
    学院里,孔老夫子正在亲自授业解惑,他侃侃而谈道:“王上圣明,下令个郡县举孝廉。所谓孝廉者,一曰德行高妙,志洁清白;二曰学通行修,经通博士;三曰明达法令,足以绝凝,能案章覆问,文中御史;四曰刚毅多略,遭事不惑,明足以决。具备此四条者,皆堪为国之大才,王上要重用之。”
    “院长,孝廉名额有限,那我等士子该如何是好?”顿时就有心急的士子问道。
    孔老夫子摆了摆手,不以为意道:“国家人才的选拔一方面靠招贤馆,各位如果觉得身怀大才,自然可以直接去招贤馆应试。二者在于国家的培养,我颍川学院就是为此而设。三者才在于举孝廉,地方推荐。诸位不要担心他们占据了本属于你们的名额。这乱世混战不休,谁敢肯定我韩国的疆域不会大力拓展呢!呵呵。”
    “何况”,孔老夫子顿了顿,揶揄道:“诸位谁若是想主政一方,造福万民,就要从自身做起。如今村落的学堂可是差很多的先生,王上可是言明了,诸位若想任职六百石,必须在学堂里为师半年。”
    众人一听皆是松了口气,自己最担心的就是韩国朝令夕改。好不容易来投奔学习,到头来却要分配到村落里为师,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也会被孝廉们取代。经过孔老夫子这么一解释,心终于安了。
    上党,长平,某处的村落。
    进入春季已经是第二个月,草长莺飞,儿童嬉闹于乡野之间。按照往常,这正是十岁左右的孩子最调皮的季节。只不过,今年春天的长平,乡野变得格外安静。
    新建立的学堂里,一名一身儒衫的士子正在对台下几十名七八岁到十一二岁的孩童耐心地讲解着课程。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责邻处,子不学,断机杼……”。孩童们满含着热情朗读着书籍。
    这篇三字经是韩王然所做的,里面关于称赞后世人物的典故被符合当下情况的人和事代替,过于宣传三纲五常和儒家思想的片面内容被删除。整篇文章介绍了礼和法,韩王然希望通过这样的言传身教来影响解下来的一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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