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一愣,解州的千户?这可是解州辖内最高的军事主管了,他怎么跟着出来了?
    明朝的军制到了后期非常地混乱,一般来说九边地区,也就是俗称的边军使用的是营兵制,最高将领的头衔从督师到总督再到总兵官不一而足,下属的头衔是副将,参将,游击,守备,把总,百总等等。
    内地则是卫所制,最高军事主官是本省的都指挥使,下面是卫指挥使和千户,百户,总旗等等。
    但是当内地出现战乱的时候,卫所军的职称就变了,这时卫所军便转为营兵制,由都指挥使和卫指挥使及下面的千户出任参将和守备之类的专司城防的军职。
    等战乱平息,再取消战时建制,这些军官再带着部下回到原来的卫所驻地。
    不过这里还有个前提,那就是军制转换时,得朝廷下令,得有领军的总兵官才行。
    而这时朝廷擢升曹文诏为山西总兵官的任命还没传达到各地,或者说曹文诏还没有开始行使总兵的权利,还没有对下面的卫所军进行军制转换,下面驻防的卫所军用的还是原来的称呼。
    山西在平阳府设有平阳卫,不过平阳卫不同于彰德卫和卫辉卫等卫所。
    彰德卫和卫辉卫的辖区内是有藩王的,因此整个卫所的部队都驻在一处,名义上是保护藩王,实际上是威慑藩王不可轻举妄动。
    而平阳卫下属的五个千户所则散在府内各州县,负责各州县的安全。
    其中在蒲州还有单独的千户所,并不归平阳卫指挥使管辖,而是直接隶属于山西都指挥使司管辖。
    由于平阳卫的各个千户所分布在辖区各州县,因此千户实际上就是当地的最高军事主官。
    李景听周康说他是解州的千户,顿时知道刚才的城防战就是此人指挥的。
    “呵呵,周将军,刚才一仗你指挥的不错啊!处变不惊,从容应对,了不起!以周大人的才干,只做个千户实在是可惜了。”李景笑道。
    听了李景的评价,旁边几名亲兵都是骇然,因为李景极少这么评价过人。
    李景部下的军官能得到李景这么夸奖的只有高奇等寥寥几人,现在李景居然给周康这么高的评价,难道这个周康真的有这么厉害?
    “不敢当李首领夸奖,周某无能,全靠下面众将士用命,这才打退流寇的进攻。”周康抱了抱拳道。
    李景摆了摆手笑道:“周将军无需谦虚,刚才一战若无将军正确指挥,安邑城现在已经破了。”
    周康笑了笑道:“若是没有李首领的民军助阵,流寇的兵力就算再多数倍也攻不上安邑的城头。”
    笑了笑,李景说道:“你我二人就不必互相抬举了,说说吧,两位大人找我何事?”
    听李景说到正事,周康当即不言,把目光看向张理。
    张理喝了口茶道:“李首领,贵军所为,张某也算略知一二,这里恳请李首领高抬贵手,放安邑县内众百姓一条生路。”
    李景笑了笑道:“张大人何出此言,李某并无加害百姓之意。”
    张理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李首领,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率部驱使流寇不断攻打各州县,然后顺势占领,我并非一无所知。想来首领也不会不知,流寇每攻下一座城池,必然大肆杀戮劫掠一番,无数百姓因此家破人亡,首领于心何忍啊!”
    李景闻听默然,过了良久,才叹了口气道:“张大人,此种作为原非李某本意,奈何不如此推行新政便阻力重重,我行此下策,便是想长痛不如短痛,一劳永逸,将原来朝廷任命的官员驱逐或者杀掉。至于百姓因此而遭到殃及,确实无法避免,不过,李某进城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我也不瞒你,李景进城第一件事就是安民救济,另外,李某不是自吹,在我治下,百姓比以前富足的多。”
    张理点了点头:“这个我也有所耳闻,李首领颁布的政令确实非常高明。”
    笑了笑,张理接道:“我们评价一名好官时,经常用的一句话是爱民如子,呵呵,依我之见,这个评语未必恰当。如果那些如子的百姓每天只能吃糠咽菜,那么这样的官员我看都该回家种地。一名好官不光要对老百姓好,还得让老百姓生活的富足,只可惜,大明举国之内怕是也找不出几个这样的官员。”
    听了张理的话,李景暗暗吃惊,李景不知道张理的执政能力如何,但是能有这番见识那就十分难得了。
    叹了口气,张理接道:“其实,大多数的官员并不需要多少能力,只要能根据制定出来的政令兢兢业业行事,就可以做一名好官。”
    李景闻听点了点头。
    这个张理见识不凡,令李景顿起招纳之意。
    笑了笑,李景说道:“张大人,我实话告诉你,安邑县我是势在必得,你若不想我攻城,总得拿出个法子出来才好。”
    张理摇摇头笑道:“李首领利用流寇,不声不响地占了这么多地盘,其中的用意我也能猜出一二,想来是不欲与朝廷正面对敌。不过,李首领,难道你要永远这样占领地盘么?流寇总会被消灭光的,那时难得你自己动手?那样的话,恐怕就算你站了地盘,也无法顺利地推行你的政令吧。”
    李景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现在他利用流寇唱黑脸,他唱白脸,占领了地盘很容易拢住人心。但是当他自己唱黑脸的时候,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还请张大人指点。”李景肃容道。
    张理笑道:“我指点了你,你可不能再攻我的城了。”
    李景听了心里盘算了一下,用安邑城换一个办法,虽然眼下是亏了点,但是对于日后来说好处却是更多。
    想明此节,李景当即点点头:“好,我答应你了。”
    张理闻听大喜,忙道:“君子一言?”
    李景笑道:“驷马难追。”
    张理点点头道:“既是如此,那我就说一下我这个法子。不过在说法子以前,我想先问一下李首领,凭首领的能力混个官做应该不难吧?”
    李景点点头,他不想当官都已经混到从二品的参将,要是想当官,就算当不成总兵,至少一个副将是没问题的,甚至混个文官当个知府应该也不难。
    张理见李景点头,笑了笑接道:“我打个比方,如果现在你是山西的巡抚,或者是山西的布政使,山西所有的政务都归你管,以首领的能力还用得着自己去攻城么?下面的地方官哪个不得乖乖听从你的命令。”
    李景笑着摇摇头道:“你这个法子不妥,我的政令与朝廷的政令格格不入,下面的官员如何肯听我的?恐怕政令一出,就有无数人在弹劾我,要不了几天这个官职就被罢免了。我要不想被罢官,就得举刀兵与朝廷对抗,此非我所愿。”
    笑了笑,李景接道:“不过嘛,你这个办法倒是提醒了我,这个办法在别处虽然行不通,但是你在解州当知州,在解州还是可以用这个法子的,哈哈哈!”
    见张理一头雾水,李景笑道:“此时言之尚早,这样吧,我即刻退兵,过几日再来。这几日你把你手下的官员先给理顺一下,哪些能用,哪些是不能用的,你最好盘算一下。”
    张理跟周康二人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轻轻点了点头,如论如何,这些人答应退兵,那这趟就算没有白来。
    随即张理和周康两人起身道:“既是如此,那我二人就先告退了。”
    李景点了点头,刚要起身相送,猛地想起一事。于是笑道:“张大人和周大人稍等,不知你二人回去以后如何跟手下一众官员解释?难道回去告诉他们,你俩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流寇退军?”
    张理和周康一听,对啊!流寇要是这么听话,那还能叫流寇么?不把他俩砍了都算流寇讲规矩,不杀来使。
    想到此,张理忙道:“不知李首领有何主意?”
    李景笑了笑道:“流寇是说不通的,但是得了好处退兵还是有可能的,但是这个好处给多少合适,咱们还得琢磨琢磨,给的少了说不过去,给的多了我怕你们拿不出来。这样吧,你俩先合计一下,城里能拿出多少银钱和粮食,这个数量既要能拿得出来,还要让他们觉得拿出来有些难度,当然最主要的是让他们拿的时候肉疼,这样才合理。”
    顿了顿,李景接道:“有一点你们放心,这些东西我是不会给流寇的,将来自会用到解州的百姓们身上。”
    张理点点头,不知为什么,张理凭直觉认为李景不会说谎骗他,李景答应以后把这些东西用到解州,那肯定就会用到解州。
    而且李景所说的还是比较符合流寇的作风,只有这样,他俩回去才能跟大家解释得通。
    想了想,李景接道:“张大人,我给你出个主意,府库里面的钱粮你可以少出一些,让那些富商们多分摊一些,尤其那些为富不仁的地主,富商还有官绅们,你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狠狠地让他们出一回血,还有你的那些同僚们,你瞧谁不顺眼,就让他多出点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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