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上,徐灏听了后非常无语,虽说早已习惯了古代一切,但总是不能释怀为什么要卖妻儿子女,看来是自己没体会到什么叫做苛捐杂税猛如虎,要不说万恶的旧社会嘛,一点不假!
    徐灏又念起后世的好来,真希望一夜之间能让明朝变成现代,不过他还是没打算去闹革命,一来现在没有革命的土壤,二来他永远认为社会稳定高于一切,现今的百姓正处于有史以来最好的时代。
    从徐鹏和李孝先之事能看出来,倒霉是有原因的,不是社会大气候出了问题。
    李孝先回到了家,叹着气告知。到了第二天一早,裴氏神色如常的倚门而立,见胡三领着一个老者过来,不惟男人很满意裴氏,就是裴氏也觉得中意。
    这老者是城里一个富商,年将六旬,丧偶刚满半年,有两个儿子,长子成家立业,次子今年只有十六岁,常年外出,因此很担心家中没人照管。
    儿媳妇年轻不知世务,又是个能花钱的,因此打算娶个继室。富商走南闯北善于观人,他看裴氏不为了容貌,而是看中对方是个甘守平淡的贤内助,很满意。
    而裴氏觉得对方年纪不小,是个老成持重之人,又打听到有两个儿子,当即应允了。
    胡三两边撮合,讲定了十五两彩礼,当日交付银子,当日收拾动身,等把所有细节都商定好了,也到了夫妻分别的最后时刻。
    李孝先倍感凄然,心中的纠结难受也不用多说,而裴氏竟是笑容满面,脸上毫无一丝苦楚。这令李孝先极为愤慨,心说多年夫妻,一点恩情也没有,估计还怪我不曾早些卖她呢,可见女人心海底针半点不假,大难临头各自飞。
    送走了妻子,环视空荡荡的院子,他未免再一次心中伤感,遂抱头大哭一场,凄凄凉凉的过了一夜。
    酒席上,徐增福父子都听出来了,那妻子其实不是变了心,而是很有些智慧的女人,一心为了成全丈夫。
    徐增福叹道:“天底下竟有如此惨事,可怜这位深明大义的妻子哪怕为丈夫守了节,夫妻也得以重圆,大抵也得落发出家了,毕竟名声没了。”
    “一文钱逼死英雄,这些事都得登报,让官员明白轻徭薄役,永不加赋的重要性。”徐灏也清楚是句空言,除非他能长生不老,“看他丈夫有无胸襟,我可以成全夫妻俩改名换姓到外地定居。”
    徐淞苦笑道:“哥!有些女人不重名节,可有的却视若生命,此等读书人家的妻子往往最在乎了,会认为对不起丈夫,无颜破镜重逢。”
    徐灏同意弟弟的观点,人心是最复杂的,谁晓得当事人怎么想呢?好比那年设计把一心改嫁的妇人骗到了李增枝家,受尽了委屈,终于念起疼爱他的丈夫好来,他丈夫一样是读书人,并不计较这样的妻子,如今夫妻俩已经团聚了。
    这位妻子是个没皮没脸之人,她是幸运的摊上了好男人,而那位妻子则是相当有主见的,后事如何确实难料。
    徐鹏接着讲诉,李孝先在家闷闷的呆了几日,去县衙缴纳银子,心情不好交了十两银子转身就走,出来时被知县撞见了,毫无征兆的喝令衙役打他板子。
    李孝先忙叫道:“小人不是完了税银嘛?现有十两官票为证。”
    知县怒道:“我就是要打你的十两。”
    李孝先一脸委屈,说道:“欠钱该受老爷的责罚,还了为何又打人呢?”
    知县说道:“我以为你是个穷读书人,故此饶你两次,可你原来是个有钱人,前两次故意刁蛮,戏弄官长,不打你打谁?”
    喝令衙役拖下去打,李孝先哭了起来,叫道:“冤枉啊!这是小人卖妻子的身价。”
    知县惊讶的道:“当真?你妻子卖了多少银子?”
    李孝先哭道:“卖了十五两。”
    知县说道:“我记着共欠了三季的税,一共十八两,怎么只交了十两?”
    李孝先解释道:“因媒人去了一两,妻子分了一两,请邻居吃酒花了一两,叔叔主婚去了二两,这不只剩下了十两。”
    知县勃然大怒,将几个人的姓名问明白了,立刻派人拘捕到衙门。
    第一个先传唤胡三,知县问道:“你是媒人?是做惯了媒,还是初做媒?”
    胡三回道:“小人是开杂货铺的,因李官人托付小人,是以成全了此事,乃是初次做媒。”
    知县说道:“你另有生业,就该料理自己的生意,怎么去夺做媒的衣食?人家是卖妻子的银子,不比给儿女做亲,你凭什么要收人家的谢仪。你收了一两,本官裁决罚你赔偿他二两。”
    胡三一听暗暗叫苦,其实此等事乃是常态,读书人哪有不向着读书人的?再说县太爷的做法确实也公正,国法下面还有人情,此事的性质一目了然,去哪也是县太爷判决有理。
    知县又唤来一干邻居,说道:“你们邻里间须和睦相处,明知他是个穷人,就该好生扶持于他。不扶持也就罢了,他卖妻子与你们有什么相干?竟然诈酒吃,既然吃了人家一两,还他二两。”
    邻居们一个个傻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只好垂头丧气的认罚了事。
    叫来主婚的叔叔,知县眯着眼问道:“你是他亲叔叔,父母不在你是尊长,看见侄儿纳不起钱粮,也该周济一二,方是做长辈的道理,怎么要了他二两银子?”
    那叔叔说道:“小人收的问心无愧,逢年过年,我还得买些礼盒送去,论起来二两银子还不够还呢。”
    知县怒道:“看来你家中不缺余钱,那为何忍心让他夫妇分离?侄儿卖了发妻,你到心安理得的伸手要钱,分明是巧言抵饰,本该打你一顿,念及身为长辈姑且饶过,速速取来四两银子交与本县,免你今后不必送礼了。”
    那叔叔顿时瞠目结舌,被逼着押回家交了罚款,知县用来把李孝先所欠税赋并今年的税赋全部一笔勾销。
    按理说县太爷此事审理的极好,令人无可挑剔,但他这成全人的性子有些过了,怜悯李孝先没了媳妇,正好不有个等待官卖的囚妇嘛,叫人带了上来。
    妇人年纪刚刚二十出头,颇有些动人姿色,身段修长腰肢很细,连县太爷自己都看得心痒痒,自是认为大大成全了李孝先,也省去把妇人卖了为奴为婢,可谓好事做了一举两得。
    “你卖了妻子,我给你做个媒,你瞧瞧怎么样?可愿意要吗?”
    “这个!”李孝先险些晕了,郑重其事的拱手说道:“蒙老爷天恩见赐,万不该回绝。只是小人不幸,致使发妻离异,何忍再求妻室?情愿终身不娶了,望老爷匹配他人吧。”
    知县怫然不悦的道:“我可怜你是个穷人,好意成全,你到不堪抬举。不管,不愿意就押他去牢里,关个一年半载。”
    知县装模作样的签押发牌,要狱卒上来锁人,吓得李孝先魂飞魄散,大喊道:“小人愿意了。”
    知县笑道:“真个愿领吗?”
    “愿领,愿领。”
    无话可说的李孝先只有苦笑了,同妇人一起叩谢,领着出了县衙,一出来顿足道:“老天爷!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什么倒霉事都加到我身上了,好端端的妻子卖了,竟换回来一个贼妇,就算天姿国色与我何干呢?况且我终身不娶之心,坚如磐石。算了,领回家去当个妹子过日子就是了。”
    要说那女子也本是正经人家的闺女,因荒年她丈夫纠集了几个人,到处打家劫舍,抢来了衣服金银什么的,她也跟着分了些,后来这伙人被官府捉拿处斩,临死前也把她招了出来。
    因收了赃物自然不能脱罪,所以被判了官卖。当下李孝先问她出身以及罪名的缘由,女子把实情说了出来,又说道:“奴家归了官人,终身有靠,实不相瞒,我向日还有些衣服首饰,寄藏在隐秘处,可以偷偷取出来好生过日子。”
    李孝先仔细端量她的容貌,嗯!很好看,比前任老婆好一些,年纪就更好了,再说因她又凭空得了钱财,想起那无情无义的妻子,郁闷心情似乎一朝得解。
    二人偷偷到藏在各处的东西拿回来,都是些衣服绸缎之类,又在院子里挖出了一包银子,欢欢喜喜。
    他一个穷人发了意外之财,又有了一个漂亮媳妇,竟摇身一变做起了富翁,穿好的吃好的每天很是招摇,过于得意忘形不懂得低调做人的至理。
    那些邻居赔了二两银子,谁不气恼?一个个妒忌起来,都说这妇人明明是官配给他的,他家一穷二白连妻子都卖了,可见那些财物少不得是赃物,应该充公,如果不去报官,一旦事发又得受牵连罚银子了。
    不巧的是知县三年任期已满,回京述职去了,新来的知县收到呈状,马上派人缉拿二人。
    公堂上,新任知县说道:“本来前任老爷赏了你妻子,她藏的衣物按理给了你,就是你的了。可是你也应该先来告知,求得一张禁约以便消弭后患,不然地方邻里跑去别处首告,前任和本县还得替你担着干系。再来你罔顾前任美意,私下里坐享其成,不思赎回发妻,可谓不忠不义,家财全部收官,把他关入大牢三个月,以示惩戒!”
    就这样,李孝先和徐鹏沦为了难兄难弟,在牢里救了徐鹏几次性命,那青春少艾的新媳妇吃不饱饭,半夜跟着一个货商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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