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乞丐们软弱可欺,半夜被从睡梦中惊醒,折腾到现在,人人饥肠辘辘的土兵们失去了耐心,驱赶乞丐时动作愈发粗鲁,态度恶劣到了极点。一个十几岁的乞丐因为腿上有伤,行走时不慎摔了一跤,阻滞了前进的队伍。
    三名土兵手提大棒不由分说劈头就打,小乞丐在棍棒下翻滚哀嚎,负责押送的伙长和衙役们非但不予拦阻,反而怀抱双臂乐呵呵地看着热闹。
    一个年轻乞丐分出人群,扑在小乞丐身上,用腰背护住在地上翻滚哀嚎的同伴,土兵们的棍棒如雨点般落在他的肩上、背上、头上。年轻人昏倒在地。
    一个女丐试图过来扶他一把,被一个土兵劈手薅住发髻扯翻在地,女丐惊叫着挣扎着,破衣烂衫在争斗中碎成布片,露出白馥馥的一块皮肉。一众土兵哄闹起来,有人指指点点声言某日某日在街边林地里曾与之有过一段露水情缘,再绘声绘色地细表行乐时的经过,惹起更多的土兵哄然大笑。
    丐女羞不可当,捂面窜逃,土兵围成一圈,拦着不放,推推搡搡,嘻嘻哈哈。丐女羞愤至极,猛地抱住一名土兵,张口就咬,土兵哀声惨叫,耳朵已经少了半截。他的同伴抢步过来,挥拳猛击丐女头部,一拳下去,丐女的牙齿反咬的更紧,咔嚓一口,耳朵齐根而断。
    受伤土兵发声狠,猛地挣开丐女,不顾耳朵血流如注,夺了一根哨棒兜头就打。丐女额头中棒,仰面跌倒。土兵不依不饶,挥棒如风,棍棒即如雨点般地砸下去。一个精壮的乞丐蓦然大吼了一声,一头撞向土兵的小腹,将他顶翻在地。
    凶狠的报复接踵而至,十几杆棍棒密如风雨般追打过去,那乞丐顿时满脸是血。
    一截带着污泥的白藕凌空飞向打人的土兵,一名丐妇双目如血,饿狼般地嚎了一声。土兵们为这气势所摄,愕怔地望着她,竟是不知所措。丐妇的目光如饿狼般凶狠。
    呜——
    半截砖头夹着一股恶风正中一个土兵的面颊,血一下子流了下来。
    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一个瘦弱的乞丐,手持尖刀偷袭了一名快手,尖刀在快手的腰上捅了个血洞,快手捂着腰杆晃了两晃,栽倒在地。
    臭要饭的竟然敢造反,世上竟然还有这等事?!猝然遇袭后,土兵们乱了阵脚,慌慌张张开始撤退。
    初战告捷,乞丐们信心大增,青菜、萝卜加板砖、石块,雨点般地袭向全副武装的土兵。土兵士气大堕,丢弃枪棒,抱头窜逃。尝到甜头的乞丐得寸进尺,穷追猛打,两个莽撞的乞丐联手捉住一名落单的土兵,不顾那土兵跪地告饶,用短棒猛击头部十数下,末了,将脑袋碎成血葫芦的土兵丢入街边臭水沟里,任其慢慢窒息而亡。
    崔力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他拦住准备退走的郑虎,上气不接下气道:“不得了,贱民反了,再不下狠手,怕是镇不住,若是丢了城,你我都是死罪。”郑虎默了会,把牙一咬,喝令士卒动用弓弩。从混乱中清醒过来的土兵立即组织了反攻,一排排的羽箭射过去,成排的乞丐栽倒在地,形势猝然逆转,已经溃不成军的土兵凭借着兵器之利重新占据了主动。
    一场凶狠的报复就此拉开帷幕,那些倒地未死、同伴又来不及救助的乞丐,成了土兵们的出气筒,刀砍枪戳下,瞬间变成一滩烂肉。
    冲突短暂而酷烈,两名快手和三名土兵阵亡,二十多人受伤,其中一人后脑勺开花,陷入深度昏迷中。乞丐被杀十八人,伤者无数。
    尸首和鲜血让双方同时惊醒过来。城中尚有数千乞丐,站着不动任人砍杀,也不是一时半刻能杀完的,土兵多未经历过战阵的洗礼,上阵杀敌,只凭一腔血气之勇,冷静下来,人人怕的直打哆嗦,士气低落到了极点。那些临时借来凑数的“兵”,则早已在混乱中逃去一空,不仅带走了刀枪,更将成捆的羽箭背走。
    郑虎检点士卒,所部不足五十人,每人所剩羽箭不足五枝。
    而在乞丐一方,也明白了官军手里的刀枪不是吃素的,弓箭虽然射的不够准,但近距离攒射,杀伤力也着实惊人。故而乞丐帮人数虽然占优,却也不敢造次。
    双方很有默契地脱离了接触,遥遥对峙,谁也不敢擅自挑衅。崔力几番催促郑虎进兵无果后,拂袖而去,一眨眼的功夫后,他躲进了县衙后院的地窖里,用木棍抵死了门,心安理得地做起了缩头乌龟。
    县衙四周的乞丐越聚越多,如镶了一道黑箍。乞丐们吸取教训,放弃使用暴力,他们手牵着手,排排围坐在地,口中吟唱着上门乞讨时的歌谣小曲,声音嗡嗡嘤嘤,恰如庙中和尚们的诵经声。
    为策安全,郑虎命令土兵徐徐退入县衙,坚守不出。
    县衙瘫痪,土兵被围,成武城里城外的恶少年得了意,一时呼朋引伴,群起而出,手提板刀利斧,劈门入户,抢掠钱财,****妇女,直将恶事做绝。到黄昏前后,城里城外四面八方腾起十余处烟柱,百姓嚎哭之声惊天动地。
    乞丐帮见有机可乘,趁机向官府施压,提出只要释放陈大喜等人,并将杀人凶手郑虎、韩资、冯布等人交出,他们便撤除包围,并协助官府捕拿恶少,稳定局势。
    县令薛戎和县丞冯荫外出公干,县尉崔力不见行踪,主簿又告假未归,成武县衙群龙无首,没人能做的了主。以此回复乞丐帮,乞丐们认为官府是在消遣他们,立即拿出杀手锏:一百零八名乞丐担来一百零八担大粪,用长柄舀勺灌满粪汁往县衙里泼洒,堂堂成武县衙上空顿时一片愁云惨雾,恶臭传出数里之遥。
    远在城东河堤查办官吏贪污一事的县令薛戎闻报大惊,向县丞冯荫说道:“贱民作乱,围攻官府,城中宵小趁势胡为,搅的庶民难安,土兵不能禁,看来只能求助于清海军了。”冯荫劝道:“地方出现民变,循例该向刺史申请派兵镇抚,绕过曹州直接向清海军求助,于法理不合。”薛戎道:“曹州距此百里,调兵百人以上需郓州发签,远水难救近火。解民于倒悬,乃牧民官的本分,薛戎岂敢爱惜羽毛而伤百姓?此事由我做主,与公等无涉。”
    见薛戎决心已定,冯荫等人不敢再劝。
    主持军务的清海军副使尹牧接到成武县的求助公函,立即升厅聚将,自任戡乱军主将,以桑容为副将,李茂为参谋,率一营五百士卒开赴成武县城平乱。大军进城先封锁四门,强行驱散了围困县衙的乞丐,救出阖衙官吏,旋即,以清海军官健为后盾,成武县捕快、土兵为先锋,进行满城大搜捕,一口气抓了两百多作乱的暴民,县衙监狱人满为患。
    这两百多暴民中绝大多数都是乞丐帮的乞丐和城中无赖,也有部分摩岢人,他们中的一个名叫摩岢足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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