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朝堂商议许久,终于是有了决断,不过依然是朝堂那个极小的圈子内,对外没有任何消息传出。
    时间一天天过去,林安之如同往日一样呆在南院的那小屋子里,每日里跟着云河学习南院密谍的各种事务。
    终于,南莞的消息到了。
    就在清晨时分城门刚打开,一行车队缓缓驶进了大魏皇城的南门。
    没有什么迎接和排场,甚至连一丁点的仪仗队都没有派出。
    这列车队进入皇城后,便径直去了使馆,对外谢客不见任何人。
    直到傍晚时分,鸿胪寺那边才派了鸿胪寺侍郎张斌过去。
    林安之自然是一早就知道的,鸿胪寺侍郎过去的时候,他便跟着。
    他也是很好奇,南莞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到了使馆,便见着了那南莞的使者。
    穿着一身土黄色的长袍,头顶带着一顶圆帽,脖子上挂着几条不知道用骨头还是树根做成的项链。
    林安之暗暗点头……果然是蛮夷。
    想着心头又有些担忧,如果真让长公主嫁过去,还不知道要过怎样的日子呢。
    “在下南莞国乌鲁突见过两位大人。”南莞使者双手置于胸前交叉。
    鸿胪寺侍郎张斌低声说道:“这是南莞的礼节,咱们按照大魏习惯还礼就好。”
    林安之微微点头,示意明白。
    张斌就朝着那南莞使者笑着拱手还礼,道:“在下鸿胪寺侍郎张斌,这位是本朝怀化大将军林安之林大人,这次出访南莞,便会是林大人带队。。”
    乌鲁突脸上泛起惊异之色,南莞和大魏交战数百年,自然很清楚大魏的官职划分。怀化大将军虽然是虚职,但怎么也是正三品的大员。而这么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白脸,竟然是怀化大将军?
    林安之嘴角挂着一抹浅笑,道:“乌鲁突大人,有一事我想纠正一下。”
    乌鲁突一怔:“林大人,请指教。”
    林安之缓缓道:“南莞国这个称呼,以后还请免提了。至于以后是州郡还是道,那还得听陛下安排。”
    乌鲁突脸颊一阵涨红,怒道:“我南莞还没投向,称为南莞国又有何不妥?”
    林安之叹了口气,道:“乌鲁突大人,今日这么跟你说,可不是要找你麻烦,寻你晦气。大魏之上,多的是势力小人,对南莞不满的也不在少说,若是让他们揪着你话语里的毛病,以后指不定会怎么对付你。”
    乌鲁突颇有些怀疑的看着林安之,就见林安之面色忧虑,倒真不像是有意折辱他的样子。
    旁的鸿胪寺侍郎张斌却是砸吧了砸吧嘴,心说这满朝文武皆知,整个朝堂上,要说肚子里坏水最多的是蔡尚书,那接下来便要轮到您老林家的小林少爷了……
    您这么一开口,就把满朝文武给扣上了势利小人的名头,是不是也太损了?
    不过张斌也知道林安之的任务,这次出行会想办法拐回来一个南莞公主回来,林安之倒也真需要借着踩低旁人,来迅速拉高自己在这南莞使者乌鲁突心头的地位。
    林安之又叹了口气,这才朝乌鲁突拱手道:“是我林安之交浅言深了,还请乌鲁突大人见谅,若是不喜,以后林安之绝不在乌鲁突大人面前提起。”
    乌鲁突赶紧道:“是我乌鲁突错怪林大人了!”说着,赶紧朝着林安之行礼。
    有了这么一番冲突加化解,接下来的自然是便好说了。便如同多年的好友打开了话题,林安之不断询问南莞那边的风土人情,听到与大魏风俗不同的地方,也适当的露出惊讶之色。听到那高山密林,更是满脸倾慕,却又带着几分敬畏,端的是把那种好奇与期待的心情表露无遗。
    张斌在边上听着,一阵啧啧称奇。
    他本就是鸿胪寺侍郎,干的就是接待各国来宾的活儿,口才自然不必多说,对人待物也是一把好手,但此刻比起林安之,却自叹不如。
    林家小少爷的脸皮,那可是相当的厚!
    听说林家小少爷是五品上的大高手,也不知道是不是功夫好了,这脸皮的厚度就自然增加了?
    不过转念就想到,传说中林安之在阴水湖一战中,身负重伤修为尽失,张斌便又是一阵唏嘘,林大人也是为国出力啊!
    摆端正了态度,望向林安之的目光中便少了几分鄙夷,多了几分崇敬。
    “不知何日能够启程,我家太……”乌鲁突咬了咬舌头,尴尬一笑,“我家世子早就听闻长公主贤惠之名,现在已经是翘首以盼了。”
    林安之哂然道:“哪有那么快,便是寻常人家嫁女,也要讲究说媒、提亲、下聘、订日子这些过场。我大魏皇家嫁女,可马虎不得。先不说说媒吧,便是下聘总需要的,不用太多的金银珠宝,但终归是要走这么个礼数。”
    乌鲁突愣了半晌,他自然听说过这些大魏风俗,但怎么也没想着到了大魏皇室这里,还要来这套。关键是,南莞国内都潜意识认为,现在南莞都归了大魏了,南莞的便等于是大魏的,又哪里需要下聘?
    再说了,现在不过是走个过场,大家都盼着早日把长公主迎娶回去,把这南莞归附一事解决了事。
    “不过说是礼物不用贵重,但也绝不能太轻,不然更惹人非议。”林安之接着说道。
    乌鲁突面露难色,道:“南莞归附大魏好,整个南莞都是大魏的,又何必弄这些过场。”
    林安之摇头叹气,道:“所以我就说乌鲁突大人忠厚,难以揣测朝中那些小人的用心。”
    “还请林大人教我。”乌鲁突诚恳道。
    林安之道:“你自称南莞国使者,这如何得罪人,自然不用我说了吧?”见乌鲁突点头,他便接着道,“这便是一话归一话,到了下聘的时候,你若说自己是归附的南莞国,旁人便又会有说道,说是你怠慢皇家。这罪名,可不小啊。圣上当然是不会理会他们,但今日不理会,明日呢,后日呢?这终究是埋了颗雷在这里摆着。所以说啊,要把这事做好,就一定要把礼数走全了,走的旁人无话可说。这个我也不用跟你吹嘘什么,说大魏根本不在乎南莞之类的话。不过吧,这面子总是要互相给的。我大魏既然肯下嫁长公主了,那便是已经把面子给足,若是南莞不还这个面子,那可是大事不妙的。”
    乌鲁突被吓得面无人色,半晌才为难道:“林大人言之有理,但这个……我这次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带多少钱银。沿途打点,更是花费了不少,现在已然囊中羞涩……”
    林安之失笑:“哪里用什么钱银,你以为大魏国库缺那么点银子吗?要的是心意,明白吗,心意!”
    乌鲁突已经被林安之饶得有些糊涂了:“不明白……”
    林安之叹气道:“大魏不缺银子,更看重的是南莞,要的是南莞的归附之心,所以,最好的聘礼就是南莞的特产。”
    乌鲁突瞪大了眼:“我在这大魏皇城,哪里去弄什么南莞特产?!”
    林安之皱眉道:“乌鲁突大人,你觉得南莞归附后,圣上最担心的会是什么?”
    乌鲁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晌才艰难地道:“不臣。”
    “没错。”林安之正色道,“所以,这次的和亲一定要把步骤走齐全了,把南莞的心意彻底表明了。”
    这话说到了正题上,乌鲁突肯听从大魏朝廷的吩咐,这么悄然过来,便是南莞对大魏的示好,为的便是害怕以后神宗皇帝想着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找他们那些投向了的南莞皇室麻烦。便是迎娶长公主一事,也是做这方面的考虑
    但谁知道,这一路过来其他的都还好说,偏偏是把最重要的聘礼这一项给弄错了。
    林安之看着乌鲁突一言不发,他当然是心知肚明。
    乌鲁突从南莞出发,总共带了十万两白银,但打点这一路上各州县官员,已经几乎把他榨干。这其中,甚至还有南院唆使的强行刁难索贿,为的就是让这乌鲁突走进皇城的时候,身无分文。
    良久,乌鲁突终究是一咬牙,道:“我明日便启程返回南莞,把聘礼好好筹备一番。”
    林安之轻笑摇头:“也不用这么着急,不妨再等两日,我们一道出发。”
    乌鲁突奇道:“林大人也要去南莞?”说着,便觉得这话有些多余,换了个问法,“既然不送长公主过去了,那林大人还要去南莞?”
    林安之叹了口气,道:“不怕跟乌鲁突大人明说,南莞同样是我大魏官员的心结。咱们这么些年打来打去,早就成了彼此的心头刺。这次南莞肯归附,我比任何人都要心急。若是可能,我巴不得你明日就把长公主给接回去。但有些事急不得,总要做好了,才让人无可指摘。”
    这话深得乌鲁突的心意。
    “那林大人去南莞是……”
    林安之笑道:“自然是有公务去渝州一线,另外嘛,还能帮你挑选礼物,一些个犯忌的东西,你们可千万别送过来,不然惹得那些个居心叵测之人说道。”
    乌鲁突感激道:“如此多谢林大人了!”
    张斌听着,差点就翻白眼,心说除了您小林大人外,还有谁去搬这些乱七八糟的道理。
    从使馆出来后,张斌便告辞返回鸿胪寺复命。
    他全程除了开始的介绍外,就没有再说一句话。
    这次南莞之行本来就是林安之为主,他也不过是帮忙双方见个面而已。若是真吵起来,他这个鸿胪寺的官员还能帮忙劝架暖场。
    但谁知道,从见面开始,他张斌就跟个摆设一样,就林安之一个人,就把那南莞使者给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林安之和张斌分开后,也没有返回林府,而是直接去了皇宫,把今天的事情向皇帝陛下说了一遍。
    其实林安之心知肚明,这事轮不到他来回报,只怕就在一会儿之后,就会有人把今天林安之和那乌鲁突的一言一行全都上报到皇帝陛下这里。
    但就像他自己说的,这就是个态度,至少在此时此刻,为了长公主殿下,他也应该对神宗皇帝保持明面上的尊重。
    神宗皇帝听完,忍不住哑然失笑。
    终究是挥了挥手,不置可否的让林安之退下。
    所谓不置可否,从某种程度上便是默许。
    林安之第二天一早,便开始调动自己能动用的全部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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