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之站起身来,拍了拍手,走到了肖成明身前。
    肖成明身后的士兵们一阵紧张,不少人甚至举起长枪对准了林安之,但旋即又想起了他的身份,赶紧把武器放了下来。
    林安之也不在意,只是望着肖成明淡淡地道:“起来吧。”
    肖成明站起身,面色凝重,目光冷凝。
    “敢问大人,这些人是什么来路?”肖成明沉声问道。
    其实这话是多此一举,看着这些人的身上的盔甲,就能分辨和外面蔡家的人是一个样式。而且其中一些人还是熟面孔,都是平日里跟着蔡家子弟飞扬跋扈胡作非为的。
    “听说是蔡家的人。”林安之淡淡地道,“我也没有细查。”
    “那敢问大人,他们犯了何罪?”肖成明再次问道。
    林安之看着他,似笑非笑:“肖校尉是在责问我?”
    “下官不敢,但命案当前,不敢有疏漏,还请大人见谅。”肖成明说道。
    他身旁的副官有些急了,悄悄拉了他一下。
    心说这可是密谍的十二明行,是真正的阎罗王。何必跟他较真,明日把这事儿往上面报,自然有上峰去头疼,你个肖成明跟他较真干什么?!
    肖成明却好像没感觉到,依然是盯着林安之。
    林安之沉吟了下,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自然没提祝霁月受伤的事,只说是那蔡博康偷袭他。
    “大人的意思是,因为意气之争,所以大人把他们全杀了?”
    林安之淡淡地道:“对。”
    肖成明拱手道:“既然如此,还请大人跟下官走一趟,是非曲直自有大理寺定夺。”
    林安之嘴角轻轻翘起,转而便是哈哈大笑。
    肖成明的副官脸色大变,也顾不得肖成明怎么想,立刻上前拱手行礼,道:“大人见谅,肖头儿也是职务在身。若是大人……”
    话没说完,林安之就轻轻挥了挥手,这才望着肖成明笑道:“若非如此,我在这里等你做甚?”
    没有任何抵抗,三十余名侍卫和林安之束手就擒。
    肖成明舒了口气,也不敢不为已甚,只是象征性的在林安之手上挂了一副镣铐,也没上锁,就这么带着他直奔皇城。
    除了酒店,林安之抬眼看去,就见着了蔡家那队私军。
    他们站在人群中,冷冷地盯着林安之,一言不发。也没人上来找林安之理论,或者借故寻衅,只是这么冷冷的看着。
    林安之嘴角泛起一抹浅笑,不言不语。
    倒是肖成明有些紧张,派手下士卒隔在两帮人中间,护着林安之等人出了人群。
    十里地不算太远,自然也不近。
    到了皇城脚下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不过此刻皇城北门洞开,城楼上灯火通明,下方是三百余名士兵,整齐列队,如临大敌。
    “来者可是肖校尉?”
    刚一接近,对面立刻传来一声喊叫。
    肖成明大步走了出去,拱手行礼:“肖成明在此,敢问是是哪位大人?”
    话音落下,对面一名身披金色铠甲的男子走了出来,到了近前,朝着肖成明拱手道:“在下左羽林军中郎将庞元吉。”
    中郎将乃正四品下官阶,比只肖成明这个七品小校尉不知高出多少级。
    肖成明赶紧行礼,道:“见过庞将军。”
    庞元吉沉声拱了拱手,道:“本官奉命收押人犯,还请肖校尉做个交接。”
    肖成明眉头紧锁,神色阴晴不定:“禁军向来负责内城城防,此事和禁军何干?”
    庞元吉嘴角挂着冷笑,缓缓道:“户部蔡尚书听闻有歹徒在皇城作乱,震怒之下吩咐要严加查办。”说着他朝后面一指,“肖校尉还请先回去休息,人犯由我等押解便是。”
    兴许是庞元吉的傲慢态度,兴许是因为什么别的。
    肖成明面色一寒:“大人见谅,我城卫军有巡防之职,缉拿要犯是我等本份。”他朝着庞元吉拱了拱手,“庞大人还请让开,我这就要押人去刑部。”
    庞元吉皱了皱眉头,上下打量肖成明半晌,这才缓缓道:“肖校尉可是没听明白,这是蔡尚书点名要的人。”
    肖成明沉声道:“下官职责所在,便是陛下要人,也得下发公文去刑部提人。”
    “大胆!”庞元吉一声厉喝,“肖成明,你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竟敢言及圣上!”
    肖成明一言不发,冷眼相对。
    说起来,肖成明还真不太怕庞元吉。
    皇城禁卫军和城卫军,一个负责内城防务,一个负责外城。彼此常年来河水不犯进水,庞元吉虽然品阶比肖成明高出老大一头,但大家分属不同管辖,肖成明要不给面子,庞元吉还当真奈何不得。
    双发就这么僵持着,皇城门口一片寂静,只有那夜风拂过,吹得火把猎猎作响。
    就在这时候,一个清朗的声音忽然响起。
    “喂,你们是商量好了吗?这天色不早了,本公子车马劳顿,还想找地方休息呢。”林安之笑着吆喝了一句。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林安之身上。
    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
    “你是什么人,胆敢在天子脚下犯此命案?”庞元吉冷声道。
    林安之望着他,笑眯眯地道:“左羽林军中郎将庞元吉是吧?”
    “正是。”庞元吉冷声道。
    林安之轻轻点头:“那就对了。”
    “什么对了?”
    庞元吉不想和这个年轻人磨叽,但总觉得这年轻人看着有些说不出的感觉。他也是临时收到蔡尚书的命令,这才急匆匆的带着人过来提人,没想着竟然遇到肖成明这种铁憨憨。
    至于这年轻人的来路,他也是真不清楚。
    “禁军擅自出宫,越界管辖……庞大人,这可是图谋不轨的重罪啊。”林安之眯缝着眼笑道。
    庞元吉怒极而笑:“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在本官面前谈重罪二字?”
    林安之这才拱了拱手,道:“肖校尉,还请您帮忙分解一二。”
    庞元吉目光落在肖成明脸上,就见他拱手沉声道:“人犯林安之,密谍巡察使。”
    话音落下,庞元吉脸色微变。
    最终是没有让庞元吉把人带走,一来是他不可能真的动手,二来也是林安之的身份。
    蔡尚书他得罪不起,难不成就得罪得起密谍?
    想着密谍的手段,庞元吉皱了皱眉头。
    立刻悄悄吩咐手下亲兵赶往尚书府,把这事情通报给蔡尚书。
    这四百余人,城卫军在内,禁军在外,就这么押着林安之一行人直奔刑部。
    其实按照林安之的密谍明行身份来说,更应该押解往御史台。但现在情况未明,虽然验明了令牌真伪,但肖成明总觉得这事儿透着股诡异。
    便按着惯例先送往刑部,至于说之后是交由御史台审理还是送往大理寺看管,那便不是他这么个小小的武校尉需要操心的了。
    刑部那边早得了通知,说是抓了大人物。
    司门司侍郎左源刚躺下,就被人从床上叫了起来,赶着到了刑部大堂。此刻他就觉得心头火起,估摸着甭管是什么人,敢在此时扰他清梦,那便是要往重了判。
    不过想着这案子,据说出了六十二条人命,左源就觉得有些恼火,除了斩首,还能做甚?总不能真把人犯千刀万剐凌迟处死吧?
    而且听闻还是杀的蔡尚书家的人,这就有些意思了。
    坐在大堂等了良久,才听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左源整了整官帽朝服,这才面色肃然地坐下。
    只是一会儿工夫,就见外面闹哄哄的进来了一群人。
    当先的是城卫军的人,而之后……竟然是禁军。
    左源心头打了个突,忽然觉得自己今晚是不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肖成明押着林安之等人到了大堂上,朝着左源行了一礼。
    “怎么回事?”左源沉声问道。
    肖成明把案件大概说了一遍,这才道:“人犯林安之自称是密谍巡察使,下官不知真假,便把人犯押解只此,等候大人发落。”
    密谍巡察使五个字一出,左源差点被惊得跳了起来,心头对着肖成明就是一阵破口大骂。
    这等烫手山芋,你不送御史台不送大理寺,送来我刑部做甚?!再不济,你直接送去南院,让密谍的人自己审也好。怎么就送到我刑部来了?!
    自然,他脸上却是不动声色,沉声道:“可有凭证?”
    肖成明掏出那令牌,双手奉上。
    左源只是看了一眼,心头就是一沉,是真货。
    他干咳两声,道:“此事看来颇为蹊跷,暂且把人犯等收押大牢,明日再审。”说完,他立刻凑头到一旁师爷的耳边,“小心对待,不可怠慢。”
    这师爷自然是识得,听了密谍二字,想怠慢也是不敢了。
    “小的明白。”
    离开刑部大堂,左源一溜烟就奔出了大堂,都来不急换便服,就直奔后门。
    “快,立刻备轿,去李尚书家!”
    密谍巡察使,在皇城外十里地怒斩蔡尚书府上六十二人,这话题听着都觉得刺激。当然,前提是不要牵扯到自己头上。
    左源坐在轿子上,有些欲哭无泪的感觉。
    皇城的夜晚依然宁静,却不知在这一片宁静中,已经暗流涌动。
    林安之被押解到了刑部大牢,关在一间干净的单人牢房里。
    没有手脚镣,也没有刑讯逼供。密谍巡察使的身份太过骇人,形势未明,没人敢动他。
    林安之盘膝坐在地上,心头盘算起今晚的事情来。
    只怕明日一早,整个皇城都要被震得抖上几下。六十二条人命摆在那里,怎么看都是重案要案。此事要怎么对付过去,还得想好说辞。
    自然,说辞只是个借口,更多的是朝堂上的博弈。但这个借口总是要有的,免得到时候旁人有心帮衬,都找不着地方下手。
    至于向来惜命的林安之今晚为何敢来,那自然也是因为这巡察使身份。
    大魏十道三百五十八州,密谍于其中共设四十六名“都统”,主管辖境内密谍成员。
    但整个大魏密谍,所拥有的巡察使总共也不过是十二人而已。都统虽然级别极高,但也没有“明行”的牌子,更没有任命巡察使的资格。
    说白了就是,以赵四的级别,还没有资格给林安之巡察使这个职务。
    这一点,也是林安之了解密谍后,才渐渐知道的。
    若这巡察使明行不是赵四给的,那也就只有那个人了。
    所以,林安之才敢如此淡定的束手就擒。
    沉吟良久,他便有了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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