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放棺材什么的,只是很少数的说法。
    义庄的运作模式很简单,谢介他爹掏钱,在乡里购置良田千亩,雇族人农忙,然后用作物收益来反哺族中的孤寡妇孺,维护宗族的正常运营。
    大启正好是一个重构宗族的时代,义庄因此应运而生。
    在众多义庄中,最出名的就莫过于范仲淹建立的范氏义庄。这位倡导了先天之忧而又,后天之乐而乐的名臣,在生前就把全部的钱捐给了族里,建立了义庄,种种规章制度,皆是为帮助族里赡养寡老、送孤儿上学等服务。
    谢介的爹谢鹤有感于此,生前也一直想在家乡建个义庄,好让族里读不起书的孩子像他一样,有朝一日能通过知识改变命运。
    可惜,义庄还没建起,谢鹤就因为意外去世了。
    镇国大长公主对谢驸马那是真爱,打着谢鹤遗愿的名义,自己出钱出人,最终还是一力促成了此事,让不少人都在念着她驸马的好。
    寻山北的谢家也十分感恩,学着范氏义庄的种种规则,良好的运营了起来不说,还一并学来了在牌位前断官司的传统。
    谢介没来江左之前,他爹的牌位就摆在隔壁山头寻山南老闻家的祠堂里。有事没事,谢家的人都要去隔壁促进交流,共建美好姻亲。等谢介来了江左,他肯定没办法说,“去,把我哥文帝的牌位请回来”,他只能自己人工再造一个,但对于他爹就不同了,谢介问都没问,直接上门就带走了他爹……的牌位,无人敢拦。这就是权势的魅力。
    也因此,最近几年谢家的人就改成了进城来谢府一日游的习惯。
    每每都是些街坊邻里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听的谢介脑仁疼。这次也不例外,当时谢介还没送他表哥的鬼魂走呢,最起码在他的认知里,他表哥还跟在他的身后。他煞有介事的转身对着空气说:“是不是很无聊?”
    表哥也好像长身而立,含笑的站在这里,无奈又宠溺:【咱们有点耐心好不好?我陪着你。哪怕你心里确实这么想,也不能说出来啊,对你的名声不好。】
    谢介的表哥就是个圣父,对谁都好,对谢介更好,所以谢介才决定打死不当好人,好人注定不会长命。
    表哥不让他说,他偏要说:“回回都是这一套,你们敢不敢有点新意?”
    两个族人连连摆手:“不敢,不敢,不敢有新意的。”
    谢介:“……”世人都觉得他的不靠谱是随了娘家,如今看来,应该是随爹。
    作者有话要说:
    房攻:这算不算引狼入室?
    谢受:= =
    ps:江左这个名字是我从“江左高门”这个词里,扯淡出来的地名,不存在的。就像是寻山南和寻山北一样,都是我杜撰的,请勿当真,么么哒。
    范氏义庄*:真实存在,有点类似于现代的富豪死后裸捐了。当然,范仲淹这个是捐给了宗族,也有其他例子,是直接捐给社会的。基本都发生在宋朝,一个大家都在讲究人文关怀的朝代。
    第9章 第九份产业:
    “所以?”宅老等在塌前,没能明白谢介的意思。这谢家人在谢鹤的牌位前争执不是常有的事情吗?和谢介如今的突发奇想有半文钱的关系?
    “他们让我想到了我爹,而我每年中元节都要去南湖放灯,我爹若泉下有知,肯定都习惯了这一年一次的家书,我今年不亲自给他送过去,他肯定会觉得死后的生活不完整,不痛快!”谢介替他爹自说自话的本事早已经登峰造极,达到了爹我合一的境界。
    宅老不疾不徐,应对自如:“您现在走路基本靠扶,说话只能靠抖。您觉得阿郎得多心大,才希望您在这种情况下给他送信?”
    在大启,“阿郎”是对家里男主人的称呼,“郎君”则是对少主人。
    虽然谢鹤这个一家之主已经仙去多年,但只要镇国大长公主还在,谢家就始终会这么称呼下去。哪怕谢介八十了,估计他也还是郎君,或者直接变成公,反正不能是阿郎。
    “你不告诉他我受伤了,他怎么知道?”谢介胡搅蛮缠。
    “您都说了,阿郎泉下有知。”宅老微微一笑,完全不惧。
    谢介鼓着脸,环着胸,开始生气。
    宅老看天看地看空气,就是假装看不到自家郎君的表情,打死不允。
    谢介长叹一声,只能祭出杀手锏:“我记得我娘说,等天石的法会念经念到了日子,必须要我亲自去天宁万寿请回来?”
    天宁万寿全名是天宁万寿禅寺,看名字就知道了,这是一家和尚庙,以前的名字没那么绕口,还是几年前谢介表哥来江左的时候,突发奇想给改的,觉得这名字既文艺又禅意。不过就谢介看来,这就是不让人好好说话的节奏。
    天宁万寿就在江左城外的南高峰上。
    南高峰又名南山,是个可以将南湖尽收眼底的春日登高好去处。而谢府和行宫所在的凤凰山的北面就是南湖。也就是说,几个地方其实基本就扎堆在一处,加上北高峰,四景正好凑够一桌麻将。路途并不遥远,谢介去一趟天宁万寿,就能顺便去南湖放灯,肯定不会感觉到舟车劳顿。
    “但您会吐……”
    谢介自从被砸了脑袋,睡了俩月醒来之后,就有了个常吐常新的毛病,比十月怀胎还辛苦。医官们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只能安慰谢介,这种事情古已有之,吐着吐着就好了。
    到底能不能吐好谢介不知道,但他吐着吐着就吐习惯了倒是真的。
    擦擦嘴角,忍忍苦味,就又是一条好汉,完全不影响谢介继续吃喝造孽。
    “这可是我娘的命令,必须得我在正点上亲自去取。”谢介咬死了这话不放松,“我娘做事肯定有她背后的深意。”
    宅老也懂这个道理,有时候爱之为其计深远,确实不能因为要躲眼前的小磨难,而迎来日后的大折磨。
    可是,可是,错过取天石的时间,又能错过什么呢?
    谢介不知道答案,也不关心,他只想找个借口出门:“也许我去拿了天石,我就不药而愈了呢?”
    宅老心中一向怀揣信仰,在仔细想了一下之后,觉得好像有点道理,便也就同意了。
    送别了想象中吃饱喝足的表哥的第二天,谢介就命人套驴车出了门。
    是的,驴车。
    在大启,最流行的交通工具不是马车,而是驴车。理由很简单,国家缺马。北方最适合放牧的广大领土都属于蛮人,而马匹又在蛮人严禁控制出口的列表上,大启连军队都凑不齐足够的马匹,就更不用说平常人的生活了。
    幸而,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马不行,就用驴嘛。驴虽然没有马快,但是比马稳啊。谢介家里倒是不缺马,但以他现在这个身体状态来说,宅老宁可他出行坐驴车。
    转日一早,驴车又变成了牛车,充分诠释了一句“不求速度,只求舒适”。
    宅老生怕谢介不乐意,一上来就大力的介绍着牛车的种种好处:“魏晋多少风流名士都是出门乘坐牛车的?连阿郎生前都曾有此意。车厢宽敞又舒适,行走坐卧,铺席设几,随君开心。窗户还大,特别方便您看外面的景色。”
    “你怎么不干脆让人抬娇呢?”谢介挑眉看着眼前这双辕双轮的青色牛车,都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吐槽了。
    “乘肩舆影响不好。”宅老咳了一声。
    肩舆就是轿子,宅老习惯说老话,谢介却总在追赶潮流,当下的新词他哪怕足不出户也肯定知道。
    乘坐肩舆容易影响不好,这说法也是真的。受到大启前四任皇帝的影响,大启一直都很重视人文,重视到甚至会给人一种过于迂腐的印象。好比朝中大臣上朝坚持骑马,家里穷的也可以个性一点骑驴,但却会有志一同的鄙视坐轿,甚至会被人义正言辞的参一本“以民代畜”。
    虽然谢介想找茬的问一句,过度使用人力残忍,过度使用畜力就不残忍了?就朝中某些大人那完全不输给他小舅的体型,马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这辈子才要横遭此罪?
    牛车就这样以比路人走路还要慢的要命速度,稳健而踏实的动了起来。
    谢介以生命发誓,他一杯茶都喝完了,那牛车还没走出他家门口呢。撩起帘子向窗外看去,还能远远的看见他家黛瓦之上的马头墙。
    很慢、很慢的,牛车才终于从铺满青石板的安静小巷转出,走上了热闹的正街。
    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叫卖声不绝于耳。若不细看,谢介还以为这牛车能缩地成寸,分分钟回到了雍畿呢。
    雍畿的繁华是没有去过的人所不能想象的,也是谢介所怀念的,所以他一直在致力于把江左打造成第二个雍畿。但那就像是强迫一个婉约的南方闺秀,硬要去学热情的北方佳人一样,怎么看怎么别扭。
    结果就在这短短两个月之间,谢介什么都没做,他的梦想就实现了。
    以前荒无人烟的鬼城,仿佛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川流不息的街市,变化大的堪称翻天覆地。
    谢介终于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他小舅要迁都的事情总不可能还没决定下来,就闹得全国皆知,对吧?如果百姓不知道,那这些如雨后春笋的商铺是打哪里窜出来的?这明显不是只想做一段生意的流动性商业,而是打算长此以往在这里扎根的那种。
    “我睡下的这些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谢介喃喃自语。
    跟着牛车在外面走的钱甲同学,很适时的选择了失聪。真是没想到哈,牛车的声音也这么大,他都听不到郎君在车里说什么了呢。
    四生子比钱甲的反应更大,开始各种都想要转移谢介的注意力。
    谢介本来只是随便问问的,见众人如此反常,这才真正记入心里。不过,他对敌经验十分丰富,很清楚的知道大概是宅老或者他娘下了封口令,他表现的越想要知道,他就越不可能知道,唯有缓缓图之,方可成就大业。
    不到晌午,牛车终于磨磨蹭蹭的走到了南高峰的山脚下。
    南高峰上怪石嶙峋,草木茂盛,来往山上山下的道路却是人工修建的一片坦途,宽宽荡荡。因为走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人多,自然就有了路。
    而南高峰这边之所以人多,却并不是因为天宁万寿吸引来的香客多,而是因为这边是江左最大的庙会所在地。
    庙会,就是依托于寺庙而生的民间商业经济交流与促进的相关活动,最有名的就莫过于京城的大相国寺庙会。每月五次,卖什么的都有,总是搞的锣鼓喧天,人山人海。
    江左与雍畿的风格不同,但也有自己的庙会,十里八乡的,不管是城里人,还是乡下人,都爱来南高峰娱乐。
    人多了,道路自然也就修建的越来越好,周边的设施一应全都快速跟上了。
    这天是中元节假期的最后一天,庙会肯定有,哪怕已经接近尾声,但依旧是三教九流,人声鼎沸,买卖最火热的还是元宝蜡烛,香火福囊。
    谢介是个爱热闹的,哪怕如今身体情况不理想,依旧能带病坚持。
    周边的人却严防死守,不是怕谢介身体,而是怕谢介顺耳听到什么不该听的,类似于京都破了,国家亡了,连皇帝大臣都跑来了江左之类的窝囊话。
    “真是窝囊啊。”房朝辞在马车中读着好友的信,不自觉的念出了声。
    随从一愣,没有听清,特来询问:“阿郎说什么?”
    “豁然说,偌大的一个中国,能顶在最前线的,竟是年纪可以当所有人奶奶的镇国大长公主,真是窝囊。”
    随从听弦音而知雅意,低眉道:“阿郎并不这么觉得?”
    房朝辞没说话,只是把好友的信放到了小桌案上。看着就尽在眼前的南高峰,心想着,大启的朝廷窝囊是肯定窝囊的,但绝不是因为能打的只有镇国大长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
    *南高峰和天宁万寿都是真实存在的地方,就在杭州。
    *宋朝流行骑驴,因为没马,也是真的。甚至还有滴滴打驴服务,就是你可以在各大城市随时租驴,当做代步工具,两百文一天,经济又划算。牛车则是在南宋时期复苏过一段日子,咱们搞复古,古人也爱时不时的复古,好比追求魏晋时尚=v=
    *轿子的称呼就是宋朝才开始定下来的,然后北宋时期官员要是做轿子,真的是会被骂以民代畜的。不过到了南宋,情况就变啦。
    *庙会……在宋朝确实是寺庙为了创收而搞的活动_(:3」∠)_不知道这段历史之前,谁敢信?大宋,一个从皇帝到出家人,都热衷于赚小钱钱的神奇时代。
    第10章 第十份产业:
    谢介如今全心全意的只能听见各种叫卖美食的声音。
    作为一个大吃货国,哪怕是中元节这种鬼节,也有应景的食物。好比让人口齿生津的奶糕食饼,细而不腻的肉脯,以及应季的香甜瓜果。江左这边还流行吃咬饼(类似于春卷)……不过对于生在北方、长在北方的谢介来说,一切节日都要吃角子(饺子)。
    雍畿流行吃水晶角儿和煎角子,江左则有市罗角儿和诸色角。
    刚巧,南高峰的庙会上,就有一家卖市罗角儿的。
    “一定很好吃!”谢介只掀开纱帘看了看,就如此断定。
    钱甲不解,没尝过怎么知道?谢介甚至连味道
    都还没闻到呢。总不能谢世子在吃喝玩乐方面的造诣,已经到了能隔空断美食的地步吧?
    “因为排队的人那么多!”谢介用扇子指了指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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