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又一指那汉子对女子说道:“我若罚他去阵前杀鞑子,后力战而死,你可能接受!”
    这番话一出口,陆九顿觉眼眶湿润,十三哥没有变,还是那个十三哥,还念着兄弟们的旧情,给了他一个最体面的死法。他们这些人自打做马贼起起就等于将一颗大好头颅别在了裤腰带上,没准哪天便卵蛋朝天,见了阎王。但时人崇尚勇武,久而久之,死在马背上也就成了马贼最为荣耀的死法。
    若是先前李信如此说,那女子定然认为是在做戏,但刚才一番变故看在眼里,对李信等人的敌视也轻了许多。虽然自己恨不得此人立即被处死,但一想到家人不共戴天的仇恨,自身的痛楚反倒轻了许多,于是默默点头。
    突然有人在城下叫城,“速速请恭顺王来见,扬武大将军令箭在此,令肃宁城守军出城协助大将军歼敌!”
    李信先是一愣,继而明白,那神秘之人终于现身了,便是岳托。对于岳托此人,李信前世的记忆里了解并不多,但有一点却记得十分清楚,那就是这次入寇中原,他再没能回去盛京,而是死在了这里。至于如何死的,具体何时死去,史料语焉不详。据记载就连皇太极也是在多尔衮请功的奏折上没见到岳托的名字,询问之下才知道,岳托已经在大战中病故。
    看来岳托不但击溃了外边袭扰的民军,而且还打算将这些人赶尽杀绝。
    孔有德在城上与那传令之人一番虚与委蛇之后翻回头来询问李信。
    “如何,咱们去是不去?”
    “自然要去,我亲领陆九左队与你同去。”
    张石头和陆九都反对李信亲自前往,因为此去吉凶未卜,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但李信有他必须亲自前去的理由,岳托此人决计不简单,想在他面前蒙混过关极为不易,如果仅仅陆九是随孔有德去,万一出了什么纰漏可就功亏一篑了。但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岳托此番令他们前去是要斩杀民军的,他李信的高阳军如何能真的去配合清军的行动?到时难免还要见机行事。
    ……
    清军队伍中,扬武大将军岳托原本打算轻装简从直奔河间,争取今日便赶到河间府城,但走到半路遇到几名溃兵,细细询问之下竟是先一批押运队伍的护军……
    “唏律律”一声马嘶将岳托从短暂的失神中拉回现实,他之所以急着去河间府还有另一个重因素。据报,明军高启潜部已经由河间府南部北上,似乎已经放弃了与卢象升遥相呼应的策略。
    但如此一来,河间府城便会大受威胁,原本北部有多尔衮坐镇,他不甚担忧后路,但随着多尔衮遭袭的噩耗传来,让他不由得对这位小叔叔能否护住自己的后路产生了一丝怀疑。
    多重因素之下,他才决定亲自北上,河间府除了左翼军之外,自己的右翼军还留守了一万人马,以备不时之需,只要轻车简从北上,便可轻易将此种潜在的危机化解。
    至于南边与卢象升的战斗,卢部人不过5000,又失去了高启潜这个不尽心的后援,加之师老兵疲,以杜度之能就算无法全歼其部,取胜应当还是绰绰有余的。
    是玛济克,他胯下战马还在打着响鼻。
    “大将军,玛济克前来复命!”
    “如何?”
    “一切均按大将军计划!”
    “如此甚好,肃宁城中可出兵了?”
    话音未落,便有军卒传信。
    “禀报大将军,恭顺王孔有德求见!”
    说曹操曹操就到,越多目光转寒,吩咐那军卒。
    “传令下去,恭顺王不必来见本帅,带所部兵马直插南人侧翼,迂回到其后路,配合大部人马追杀便可。”
    随即又唤住那军卒“等等!”转身对玛济克道:“毕竟是恭顺王,还是由你去通传吧!”
    孔有德接到这个命令之后大感为难,岳托连见面的机会都不给他,又该如何是好。别看孔有德挂着一个王爵,但在八旗制度下他这个恭顺王连屁都不是,八旗权贵呵斥之下连还手的勇气和资格都没有。他无奈的冲李信一摆手,也算是为自己这恭顺王遭人鄙视自我解嘲。
    李信哪有闲心理会孔有德被羞辱,他更担心的是如何才能阻止岳托追击民军。
    李信于马上手搭凉棚,极目向远处望去,但见清军骑兵分为左右两路掩杀,已然掌握了战场的主动权,民军都是步卒,在骑兵面前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就连逃命都显得力不从心。
    清军骑兵不过千余人的规模,而民军则浩浩荡荡接近万人,李信真不知道是该佩服民军的勇气还是赞叹清军的战斗力。这场战斗有没有自己这支有生力量的加入,清军都妥妥的稳操胜券。
    想到此处,李信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冷战,既然有没有肃宁城中的援军,岳托都能够取得胜利,那他为何还要派人向肃宁城中请援呢?
    莫不是他已经怀疑了孔有德?
    却见玛济克似笑非笑,“恭顺王想抗命么?”他见孔有德犹犹豫豫心中已是不快,正准备出言教训他一番,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到孔有德身后,瞳孔猛然收缩,想躲却已经来不及了。
    李信从怀中掏出手持火铳,扣动扳机遂石发火,随着“嘭”的一声,一股白烟从枪尾喷了出来,一枪正中玛济克面门。此时,李信距离玛济克约有十米距离,一枪命中不得不说是走了狗屎运,这种没有膛线的短管枪,射成短,准头差,竟然能一击命中,和后世中五百万的几率也不遑多让了。
    玛济克的脸上顿时鲜血横流,几乎栽于马下,但好在自小马上功夫扎实,在剧痛不能自已之下,催马向斜前方冲击,绝尘而去。
    开过一枪之后,手持火铳连烧火棍都不如,揣进怀中,抽出腰间雁翎刀高喝道:“孔有德,陆九此时不杀进去,还等待何时?”
    所有人都没料到李信能在此时发动突袭,在短暂的愣怔之后,陆九如梦方醒,亦抽出腰间雁翎刀高喝:“冲进去,活捉岳托!”
    左队骑兵纷纷紧随高喝,催马向玛济克来时的方向突进。
    孔有德反应过来之后,更是决绝,抽刀便将离自己一步之隔的八旗甲士给砍了。霎时间,一颗拖着根老鼠尾巴的头颅,喷溅着暗红色的鲜血,滚落在地。
    由于事起突然,谁都没料到恭顺王竟然反了,李信势如破竹,在他的骤起发难之下清军守卫几尽没有还手之力。
    李信之所以如此急迫的发动突袭,也是一念之间的事,在想到孔有德有可能已经暴露的这种可能之后,他不及细想便爆起偷袭了玛济克,因为只有出其不意,或许才能打乱岳托没准早就为自己这几百人编织好的大网。
    李信这突然袭击,正出乎岳托意料之外,等他得知孔有德突施偷袭之后,连连冷笑,果不其然,亏得本王还念及旧情,想给他一个机会,怎奈自作孽不可活。
    “甲士列阵,活捉叛将孔有德!”
    岳托一声令下,他身边仅有的几十护卫将其团团护住,却是不主动发动攻击,因为他们最主要的任务便是保护主帅的安危,而不是进攻。
    由于玛济克面部受到重创落荒而逃,其余负责警戒的步军甲士陷入无人指挥的瘫痪状态,这更给了李信机会,一路之上简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孔有德远远的便认出了被护在当中的岳托,喊道:“前边那个穿布甲的便是岳托,杀了他鞑子就完蛋了!”
    闻听此言,陆九双目赤红挥开雁翎刀,便直冲岳托而去。
    大队的骑兵在外攻击南人民军,远水解不了近渴,而身边的步军甲士有限,岳托眼见形势不可逆转断然下令撤退,不再与之纠缠。
    可岳托想走又如何容易,李信与陆九像狗皮膏药一般,紧紧的贴在其身后,万幸陆九的骑兵骑射功夫不行,虽然也装备有骑弓,但和八旗劲旅比起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岳托撤退的路线乃是向北,并未向朝西方冲击的骑兵靠拢,他所虑乃是怕李信的骑兵将自己的骑兵由后方冲垮,再与明军前后夹击,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而向北去则不一样,一来可以直奔河间府城,而来可以将李信的骑兵引开去,为自己的骑兵全歼南人民军争取足够的时间。当然,此时岳托并不知道李信是这支军队的首脑,还一直以为追击自己的人都是孔有德的部下。
    同时,岳托一边北逃一边令人喊话,劝孔有德迷途知返,他便不追究此前一切事宜,只要他放下武器重新归顺大清,以前的事都可以一笔勾销。
    换做旁人或许心动,但孔有德何许人也,岂会为对方的花言巧语所蒙蔽?满人和汉人一样,阴谋诡计,撕毁承诺哪一样都靠实际情况来说话的。如果他天真的以为岳托之言可信那才是见鬼了。
    李信一心要击杀岳托,一连追出去数十里地,只因他心中存着一个莫大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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