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鲛人向这边过来了!”
    大副一边急速挥动着船桨,一边大声喊道。
    松开了锁链的鲛人快速的在海面上游动,转眼功夫就快追上了小船。
    班布船长猛然扔出了手中的船桨,拽出了利剑,毫不犹豫的砍断了几根绳子,圆木顺势而下,小船也因为少了牵扯而变的轻盈。
    看到海面上被松开的原木冲撞过来,鲛人们迅速下潜,瞬间消失在水面,只留下几道白色的浪花。
    “怎么办?他们潜水了!”大副急切的喊道。
    “围着圆木划行!”班布船长命令道。
    一不做二不休,班布船长斩断了所有牵扯在小船后边的木头,十几根圆木漂浮在海面之上,小船迅捷的在其间穿行。他想用这十几根木头来混淆鲛人的视觉,然而这一切似乎都是徒劳。
    “噗!”
    舴艋剧烈的震动,一柄钢叉从船底突然刺出,薄薄的船底根本经不起锋利钢叉的穿刺,船身一破,海水也随之灌了进来。
    三四名鲛人陡然间跃出水面,浪花翻动之间腾身跳上了小船。
    “拼了!”
    班布船长快速的挥动手中的利剑,朝着首当其冲的鲛人刺了过去;大副也放弃了船桨,握起武器迎着鲛人砍去。
    战斗形势瞬间变化,一切似乎都在朝着不利于预期的样子发展,拖住蟒矶的计划,至此恐怕就要宣告失败了。
    一具庞大的黑色身影,出现在小船与原木漂浮的水底,巨大的触角已探出了水面;随之而出的则是一双火焰般的双眼,蟒矶还是赶了过来!
    海面上的圆木猛然被高高抛起,它锋利的牙齿出现在班布船长的眼前,他似乎都闻到了那股令人窒息的恶臭,蟒矶张开了它的血腥大口朝着小船吞去。
    ——
    船员紧跟着毕九黎和王伤一起穿过了小岛,在一处隐秘的浅水处停了下来,他们的目标很简单——潜入月亮湾的深水区,进入迷雾的中心。
    然而说是简单,但面对随时都可能被鲛人发现的危险,还有难以预测的危机四伏的迷雾,相信对谁而言都不能说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我说...”
    毕九黎轻轻的清了清嗓子,巨大压力下的紧张,大多时候人们的嗓子会第一时间感觉到不舒服。“最后一次!这也许是次突袭,也许是场送死!”
    说话,在一些特定的时候,往往可以缓解精神的紧张,毕九黎似乎深谙其道。
    “迷雾之中到底隐藏着什么,谁都不知道,所有希望大家跟紧我!如果找不到我,就跟紧吟游者,我会第一时间去找到你们的。任何人一旦离队,尽量保持冷静,呆着别动也许才是最安全的。”
    “如果发生了紧急的事情,大家没有办法藏匿时,吟游者我需要你尽最大努力的唱动你的自然之力,我们不求击杀敌人,只要能拖住对方就行,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毕九黎郑重的说道,“班布船长用生命在给我们争取时间,希望大家不要浪费了他的苦心!”
    “是!”
    所有的人都压低了声音,但神情庄重的回答。
    毕九黎环顾了下众人,发出一声命令!
    “走!”
    他率先滑入水中,没有声音,也没有浪花,就像是一条入水的鱼一般,只在身侧激起一丝涟漪。
    所有的水兵都在悄无声息的游动,生怕发出一点声响而让自己陷入困境。他们紧紧跟随在毕九黎的身后,要知道在这里,一旦脱离队伍,根本就无从寻找,到处都是障眼的迷雾。
    毕九黎警觉的盯着迷雾,轻轻的划动海水,行动异常轻盈迅捷,如同一个蓄势待发的猎豹,专注而凶残。他朝着某个方向小心的前行,虽然慢,但却没有丝毫的停留。
    王伤还是第一次发现这个跟自己一样的幸存者,居然还有如此的一面,这着实给了他一个惊喜。
    然而这个惊喜并没有持续多久,越往里边游动,他的心越凉,虽然知道这不过是个雾隐结界,但真是身陷了其中,自己的眼耳感官几乎全部失灵。
    听不到任何动静,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只能本能的感受身边水兵的行动,他相信别人的感受应该跟他一样。迷雾越来越浓,身边的人影都似乎在变的模糊。
    这是像是一场漫无目的的泅渡,如同梦游一般,分不清现实与梦幻。
    突然,游在最前边的毕九黎停了了下来,打了个手势,他在招呼王伤。七八个经验丰富的水兵快速的组成了一个圆圈,所有人都持着武器面朝外围,静静的盯着迷雾,把他们两人围在中间,这是一个紧密的战斗圈。
    这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完成,毕九黎看着王伤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和眼睛,然后手势指向了前方。
    王伤轻轻的点了点头,他知道此时自己应该做什么。
    手掐要诀,轻轻合上双眼,默默的吟唱着那些熟悉的经诗和咒语。浓雾在他身边飘荡,形成一个有一个的小小气旋,身边的海水也在轻轻的荡起涟漪。
    在这个小小的保护圈中,每个人似乎都在自觉不自觉的跟这他的呼吸在呼吸,跟着他的心跳在心跳,渐渐的那些警戒的水兵们都似乎感觉不到了他的存在,他们几乎融为了一体。
    “啵...”
    随着一声轻微的爆裂在他身边响起。周边的迷雾也随之一荡,所有的船员的精神都为之一震,他们的听力和视力还有感觉在瞬间被提升。
    一丝丝不可察觉的微风在穿过迷雾;眼睛所过之处,他们甚至能看清落在身旁战友的水汽,一颗颗结成水珠,隐藏在迷雾中的一切都如同幻影般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呼吸和心跳的声音都逃不过他们的耳朵,他们听到了海水的起伏,迷雾的荡漾...
    一声声微小的吟唱从迷雾中传来,那是一种从未听过的,绝不是人类发出的声音,它太过于晦涩阴森了。
    那声音与王伤的不同,它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时而悠远,时而尖锐。虽然细小,但却像是从自己内心心底发出,每一次的律动都能在内心之中泛起波澜,让人无法抵挡,甚至深陷其中。
    随着那些声音的跳动,每个人的眼皮都在渐渐变得沉重,眼神变得涣散,身体都似乎都已不再受自己控制,随时都要跟随那声音的指示行动。
    然而只是一瞬,随着迷雾的重新弥漫,那感觉也瞬间消失,每个人都仿佛经历了一场恶梦。幸亏这只是一瞬,他们不知道自己如果真真切切的去聆听这声音,那将是什么样的后果!
    他们不想知道,也不敢去想知道。
    其实所有的人都明白,他们无时无刻不再受着这些声音的影响,只是自己没有察觉罢了。
    毕九黎的眼神中突然闪出来一丝亮光,紧绷着的面容因发现而变的兴奋,他极力的指了指前方。王伤的神情也突然变的惊讶万分。
    在刚才迷雾散去的一刹那,随着吟唱声的传来,他们都看见了面前的一切,虽然只是模糊的虚影,但是他们看见了。
    那是一条大船的模糊影子,那摄人心魄的吟唱声就是从那艘船上传出的,而那艘大船赫然正是失踪的东南号商船!
    毕九黎双手一翻,一条纤细的绳索出现在了他的手中,这就像变了个戏法,凭空的出现。
    没人知道他把这个东西放在了什么地方,只看到当他需要的时候,这个东西已然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随着他手臂的扬起,绳索就像是夜灵一般飞了出去,固定在了船上的某处。他做了个等待的手势,便顺着绳索爬了上去,瞬间身影就隐没在了迷雾之中。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没有任何动静,一截绳索孤零零的垂在那里,一头在王伤的手里,一头延伸进化不开的浓雾之中。
    船上什么情况?
    毕九黎遇到了什么?
    如果情况不对,他本应该第一时间通知,为什么没动静?
    如果上面没有任何异常,他为什么不通知大家尽快上去?
    所有的疑问都在困惑着大家,没人知道答案,他们都只是眼睁睁的盯着飞索,盯着抓着飞索的王伤。
    毕九黎说过,一旦找不到他,那么大家一定要跟紧吟游者。可是面对现在的状况,王伤也是一筹莫展。是继续等待?还是开始行动?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王伤在安慰着自己。
    很多人,一旦有外在的压力强行赋予到了自己的身上时,总是难免会犹豫。
    因为自己在此时做人的任何决定,都不再是简简单单的只影响到了自己,更多的人会去考虑到身边的人——那是需要自己保护的人。
    这是责任!一个“人”所必须的责任感!
    责任,是压力,也是动力。
    他必须做出决定,在这里等待?要等到什么时候?还有多少时间能让自己等待?也许最后鲛人或者是海盗没有杀死自己,而自己都得被冻死或者是渴死饿死在海里!
    “上!”
    王伤做了个手势,眼神坚决,不再犹豫。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了。
    东南号商船对于他来说恐怕是再熟悉不过了,毕竟自己在这条船上呆了将近三个月之久,船舱、甲板、动力室、驾驶台、客房、餐厅...等等几乎都了然于胸。
    他相信,自己即便是闭着眼睛,很多地方都可以准确无误的找到。
    然而等跳上船只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故地重游了。
    飞索的确牢固的抓住了船舷,并且位置也是相当好,他们一上来便是尾部的甲板,地方开阔。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当王伤上来的时候,虽然看不见,但他却异常清晰的感到了一道寒光瞬间消失,一头强壮的生物倒在了自己面前,随即空气中瞬间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道。
    随着这尸体的倒下,一阵强风突然袭来,强劲有力,迷雾也瞬间被吹散,大片大片的太阳光突然照亮了整个海面。
    天放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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