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他爸做事。”孟一堃说,“他爸在搞什么风水,可能是哪里出了问题,请了风水师跟道士住家里。”
    迟帘轻啧,他怎么有种季常林哪天要是死了,就死在风水上面,成也是风水,败也是风水的感觉。
    “行了,我知道了。”
    迟帘中午开车去了他妈那边,他轻车熟路的走进公司大楼,在一众前台的注视下一路上顶层,走进董事长办公室:“妈,顾知之失踪的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章女士心里一动,默认了。
    “真的是你藏起来的?”迟帘强忍着没有暴怒,“你在我跟谢浮的人眼皮底下把顾知之掳走,下这么大手笔。”
    章女士说:“他很安全。”
    迟帘眯了眯眼,他妈是真的把顾知之藏起来了,还是在顺势而为,试图拿捏他?
    “不是在你儿子的跪地哭求下答应不下手了吗,章董言而无信,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
    章女士取下眼镜收起来:“商人本色。”
    迟帘盯着他妈:“要我订婚还是结婚,你才能把人放了?”
    章女士还没回答,就听见她儿子轻飘飘地说:“那你别想了,我已经变成了同性恋,回不去了。”
    办公室气氛结冰。
    “你不把他的地址告诉我没关系,不管是哪个犄角旮旯,你都藏不了多久,会有人找到他的。”迟帘说,“我走了,午安章总。”
    章女士平静地看着儿子的背影,她跟丈夫千算万算,自以为一切不会脱轨,结果不会再坏,没想到儿子会为了段早就成为过去的感情开车撞发小,之后人在国外被看管着养伤,都要费尽心思在国内安排人守着顾知之。
    儿子无可救药的偏执,客户被抢造成的损失,生意上的不顺,丈夫对她再次提出灭口的不理解,几种突然就翻涌上来,她把办公桌上的东西全部扫了下去。
    走出办公室的迟帘一停,他倒退几步,回头:“原来我砸东西是遗传,我就说怎么这么难改。”
    说着就不管被刺激的母亲,慢悠悠地离开了。
    章女士气得午饭没吃,开会前她喝了点温水,秘书敲门进来,汇报说:“老板,这好像是小迟总送您的礼物。”
    是本书。
    ——《不要做情绪的奴隶》。
    章女士青着脸把书丢地上,起身去开会。
    .
    国内这边,陈子轻压根不知道他换个身份办事会引发蝴蝶效应,他只在季家陷入了他的困境。
    季常林吐血了。
    还不是一点,是一大口。
    住在季家的地理先生跟周大师都被叫去卧室,面临无声的严刑逼问。
    季常林倚在床头闭目养神,一股子恐怖至极的阴煞威压从他身上散开,如淬了毒的利剑刺向四周的一切,又像是恶鬼堆里爬出来的猛鬼在发怒,腥烂发臭的味道融进空气里。
    卧室点着熏香。
    陈子轻闻着香味,他感觉自己有点恍惚,这香不对劲,迷心智的。
    “咚——”
    地理先生腿软地扑通跪倒在地,他哆哆嗦嗦地交代了个事,他说他是被谁收买的,要他在季家下咒。
    全招了。
    季常林叫亲信进来,一派心平气和的样子:“把老先生送回他主子那里。”
    亲信拖走没法走路的老者。
    陈子轻站在原地没动,直到季常林挥手,他才转身出去,用掐出深紫指甲印的手摸着心口大喘气,就这么在鬼门关走了一回。
    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商战的冰山一角,真吓人。
    竟然有人敢算计季常林,他还真就被算计到了,看来他也只是个凡人。
    那老者凶多吉少。
    陈子轻没有长时间去思虑老者的生死,因为季氏的核心人物过来开会,季常林要他在场,他一个道士显得格格不入,却没人把他拎说出来开展任何话题,都无视了他的存在。
    这场会议在陈子轻看来就是龙体抱恙的老皇帝,站位浑浊不清的阁老大臣们,随时都会篡位的太子。
    会议结束后,陈子轻被留了下来。
    季易燃腿最长,走得最慢,却不能回头把他带走。
    陈子轻顾不上季易燃的担忧,他对季常林说阁老大臣们里面有个内鬼,并明确指出对方身上画了对季常林身体不利的符文。
    季常林的反应和他预想的不一样,他一头冷汗。
    我的妈,季常林故意的,为的是考验他。幸好他没藏着掖着。
    .
    张淑仪的遗愿没完成,同名的梅淑仪不出房门,陈子轻只能继续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他这身份只能用两个月,过一天减一天。
    季易燃那边一时又没法谈上。
    陈子轻心里急成热锅上的蚂蚁,还要假装淡定的在季家附近转悠,他偷瞟不远处的保镖,季常林看似是尊重他的才能,实际是把他被软禁了。
    这晚季易燃迟迟没回来,陈子轻的日常还没完成,他有些着急,却又不能露出来。
    现在陈子轻被监视了,出门都有季家保镖跟随,他的日常只能对季易燃说,装备没法子换,只能顶着道袍加中年皮来。季易燃从没露出定点不适,承受能力很强。
    甚至在他说完五句以后,露出“才这么几句”的神色。
    陈子轻望着棋盘走神。
    季常林说:“周道士,该你了。”
    陈子轻放棋子,他是会下棋的,学过。
    季常林和他下了四十多分钟,胜败已分,他败。
    “季董的棋艺出神入化。”陈子轻的语气里听不出恭维,没有不服输的酸意,只有就事论事。
    季常林靠着椅背,神态有些许倦色:“你也不错,能跟我僵持这么久。”
    “想必周道士在深山隐居期间有什么机遇,学了这么一手。”季常林的眼底浮出点对未知的探究与趣味,这是很难得的,到他这地位,能牵动他心弦的东西少之又少。
    陈子轻一副不变告知的表情。
    季常林不追根问底,他闭目假寐,耳边有棋子被捻起来落进瓮裏的声响,做这事的人并不小心翼翼,也不粗鲁,频率和力道都透着微妙独有的恰到好处。
    古井起了一丝波纹。
    突有手机来电,不合时宜地打破了安宁。
    季常林接起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他挂掉,朝坐在他对面捻棋子的人说:“我儿子遇到了鬼打墙,出不去,劳烦周道士去将他接回来。”
    陈子轻摆出大惊小怪的表情:“我画几张符,你让你的人送过去不行吗?”
    季常林笑:“我知道周道士嫌麻烦,但别的人我不放心。”
    尽是慈爱好父亲的姿态。
    陈子轻勉为其难地应下了这个事情。
    .
    到目的地之前,陈子轻以为是季易燃为了在家外和他相处胡编了个理由,他去了才惊觉真的是鬼打墙。
    陈子轻轻松甩掉跟他过来的保镖们,径自进去了。
    车停在林间小道上面,车灯大亮,青年坐在车前盖上面,他没穿西服外套,长腿带着几分不羁和野性张开,鞋子踩着地面,脚边有什么焚烧过的痕迹。
    陈子轻上下打量季易燃,再看他脚边那滩灰烬:“是你自己搞出来的鬼打墙啊?”
    季易燃低头垂眸,没动静。
    陈子轻的鼻子动了动,说:“你还喝酒了。”
    “我没学驾照,你喝了酒开不了车,只能让保镖进来开。”陈子轻东张西望,“在我去把保镖带进来前,你有什么想说的,赶紧说。”
    季易燃上半身压低,双手撑着膝盖,十指扣紧,胳膊上绷起年轻性感的肌肉轮廓。
    黑衬衫黑西裤,平静无波的眼睛和面孔,所有结合在一起的视觉冲击是,干柴烈火,野草和长河。
    季易燃气息里的酒味随风进到陈子轻的呼吸里,烧干了气流。
    令人脸红心跳的荷尔蒙在发酵。
    陈子轻觉得季易燃深知自己的优点,这会就在对他展现,要他入迷。
    “你不说,那我说。”陈子轻搬出跟暧昧不沾边的血腥残酷话题,“季易燃,你爸可能涉嫌命案,你会报警吗?”
    季易燃不慌不忙:“如果是,会报警。”
    陈子轻说:“那捂不住的吧,就算你家想捂,你们对家也要使绊子,到时闹大了舆论失控,你就成了杀人犯的儿子。”
    季易燃的面上不见半分局促迷茫:“你别讨厌我。”
    仿佛是在说,全世界我只在乎你的态度。
    陈子轻意识到季易燃一心要把氛围渲染成什么样,雷打不动绝不更改,他吸口气,惊愕道:“你对着我这副身体,你还能,”
    季易燃直直地看着他,目光坦荡深情:“都是你。”
    陈子轻嘀咕:“虽然是这样的,但是别人眼里,我只是个三十多岁的大叔,一个道士,你和我站一起多奇怪……”
    “不奇怪。”季易燃顿了一会,“这几年,我一直都喜欢你。”
    陈子轻眼神躲闪,今晚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季易燃说:“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单纯只是我想对你告白。”
    陈子轻抓抓耳朵。
    季易燃从车前盖上面下来,他一步步走向带给他灵魂共鸣的人,腰背弯下去,略显卑微地开口:“我定过一次婚,可我还是干净的,你要我吗。”
    陈子轻下意识就想往后退,忍住了。
    让人难堪的寂静在蔓延,季易燃宽阔的肩膀垮下去,他的面部微微颤动,嗓音低浑:“你不要。”
    季易燃背对车灯的光,陈子轻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他喉头抽紧喘息渐渐紊乱,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陈子轻莫名有种欺负小朋友的错觉,他踢了踢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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