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轻倒回雪坑里,后脑勺枕着皮夹克,身子抽搐的幅度慢慢变小,他时不时可怜地抽一下,整个人弥漫着死里逃生的虚弱凄惨。
    电击太恐怖了。
    下次不到万一不得已真的不能用这种方法。
    电流出来的那一瞬,他的脖子犹如被猛烈击打,整块皮缩紧到极致,完全感觉不到脖子的存在了,麻木了。
    后面会有电流在脖子周围乱窜到全身,动一下就传来剧痛的感觉。
    陈子轻想到网上说治疗同性恋,网瘾之类用电击,那多痛苦啊。他不断流出生理性的泪水,还是得想办法让傅延生把电子圈拿掉。
    “电,电子圈……傅延生……他……”
    陈子轻的下唇被自己咬出了血,断断续续地喘着气:“我和他以外的人接触,产生喜欢就,就会被电击……”
    夏桥正一愣,喜欢?他不信,一定是这个贱人说谎,刚才还称自己已婚,很介意被他碰。
    脑中有声音回响:“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把你留在身边。”
    夏桥正的面色剧变,犹如被粪坑里的蛊虫啃了一口,他摸出烟盒想那支烟,却又用力将烟盒捏扁形:“我继续,你会怎样?”
    陈子轻银白的鬓角被冷汗打湿:“傅延生说我被穿了,就是一具焦黑的尸体。”
    夏桥正盯着他上挑的眼尾那抹水迹:“我无所谓。”
    陈子轻瞪大了眼睛,这都无所谓,那可是焦尸啊,都焦了。
    “坐起来。”夏桥正把变形的烟盒塞进口袋,不耐烦地催促,“快点。”
    陈子轻起不来:“那你扶我。”
    夏桥正冷冰冰地开口:“不是喜欢我吗,我一碰你,就会让你被电击吗?”
    陈子轻:“……是这样没错啦。”
    手被捆着,腰又因为电击虚软了绷不紧,他只能翻身趴着,用肩膀抵住雪地,艰难地跪着坐起来。
    夏桥正抓住他的长发拨开,打量他露出来的电子圈,太贴合了,量身打造的,严丝合缝地贴着脉搏皮肉,没办法用蛮力撬。
    陈子轻吸了吸发红的鼻子:“夏桥正,你见多识广,知道这种电子圈除了指纹验证,还有别的法子解开吗,能不能帮我把电子圈弄掉啊?”
    夏桥正干燥的唇抿起来看着有点性感:“我一个底层小人物,怎么会认识有钱人用来圈养宠物的玩意儿。”
    陈子轻跟他对视。
    夏桥隐约避开他的难堪和不知所措。
    陈子轻的余光捕捉到了什么,惊道:“有人!”
    夏桥正早就发现了,没有在意,他此时也是置若罔闻,依旧在研究电子圈。
    “拍照了,肯定拍了。”陈子轻紧张地前倾身体,额头顶上夏桥正的胸肌,“你快去啊,快把人拦下来删掉照片!”
    夏桥正无动于衷。
    直到男人带着哭腔喊:“要是让傅延生知道了,他会打我的。”
    “我从猪棚离开后先是被你的两个兄弟欺负,之后回到傅延生那里又被他扇耳光,掐脖子,被骂是荡妇婊子,被他的管家佣人当空气,一点尊严都没有的,我还被他的发小骚扰,被别的公子哥们用视线那什么,被兰少爷骑在头上不敢吭声,被钟家二爷用鞭子抽打,我整个背都烂了,手指头也流了很多血……你看,我过得其实不好,你有没有稍微开心一点点啊。”
    他的喉头不受控地抽紧。
    男人从他怀里抬起头,没有血色的脸上渗着恐慌:“夏桥正,我不想再被打了,不能让那个偷看的人就这么走……”
    夏桥正的心底好似溅到了一滴热油:“知道会被打,还敢趁他受伤,让我带你来夏家村勾搭柏为鹤。”
    陈子轻咽了一口唾沫,根本不是为了柏为鹤,他是来找夏子的,这么难让人相信吗?
    夏桥正拿起地上的皮夹克,抖掉雪穿回身上:“麻子跟二全得手了?”
    “没有,二全被麻子拍了脑袋没气了,麻子说,他说,你告诉他们,我是个烂货,”陈子轻的睫毛委屈地颤动,“多他一个不算什么,他就也想尝尝。”
    夏桥正面色如常:“然后?”
    “然后是傅延生的心腹感到了,一枪嘣了麻子。”陈子轻撇嘴,“心腹对我也不好,嘴上叫我嫂子,心里当我是傅延生的玩意儿,也想掐我的脖子。”
    夏桥正垂眼,男人容貌艳丽泛着妖媚,大衣被他扯掉扣子敞开着,身前毛衣凌乱有被抓揉过的痕迹,柔软的领口眷念地拢着更柔软的皮肤。
    细长光润的一截脖颈,被电子圈遮掩了一半。
    主人知道太多人觊觎他的私有物,想占为己有,于是上了锁。
    “你快去啊,别让人跑了,夏桥正,你快去。”陈子轻叫着不知怎么走神的青年。
    夏桥正推开又开始顶他胸口的脑袋,起身朝着一处走去,那人影偏纤瘦,藏在粗壮的树后不太容易被看见。
    这会儿发觉画面里的其中一个主角朝他走来,他知道自己暴露了,转身就想跑。
    背后的积雪被迅猛的力度撞得飞溅,带着可怕的狠洌。
    一股暴力扯住他脑后的半长头发,阻止他往前跑的身形,他被扯得仰头。
    “微小少爷。”
    夏桥正说:“把你的手机给我。”
    微子铭装傻:“什么,什么手机,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手机给你,你怎么知道我是……你放开我,你想干什么……啊!”
    折叠小刀转开的摩擦声在他耳边炸响,他什么都反应不来,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
    夏桥正手上匕首扎进他的肩头:“手机。”
    肩头的匕首被残忍转动,微子铭疼得不断求饶,他再不敢耍手段,战战兢兢地从兜里拿出手机。
    那手机被夏桥正抓着他的手解锁,屏幕上就是暂停的视频。
    夏桥正点开视频看了一会,他拿着手机,一下一下砸在树上,屏幕碎裂,机壳凹陷。
    大片积雪哗啦哗啦落下来,微子铭全身都白了,他又是一阵惊恐万分的尖叫:“啊啊啊!”
    微子铭看到一个男的把微玉扛上山,他一路跟在后面,发现两人四肢纠缠就赶紧拿手机偷拍,一边拍一边骂微玉放荡,心里还有点嫉妒。
    微玉让他在圈子里抬不起头,总被人放一起比较,开玩笑说“你大哥一身骚味怎么没分一半给你”。
    那种又老又蠢的货色,不知道怎么让傅延生给出了太太的位置,现在又钓了个优质男性,从垡城到这个村子约会。
    傅延生得知了这件事,微玉就等死吧。
    微子铭想着把视频拍下来发给傅延生,或是威胁微玉钻他裤裆,怎么都行。
    反正视频有大用,等他回家肯定会被夸的。
    哪知被抓包了,还没能跑掉。
    微子铭瘫坐在地,恐惧地看着返回到他面前的人:“别杀我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你要我怎么样都可以,求求你……”
    肩头的匕首被抽出来,刺进他的小腿,他大声痛叫:“哥,救命啊,哥——哥!”
    终于朝他唾弃的大哥发出了求救。
    陈子轻坐着没动,他隔着点距离看夏桥正又把匕首从微子铭的小腿拔出,准备捅第三刀。
    而那刀的位置对准的是,微子铭的脖子。
    陈子轻这才阻止:“诶!等等!”
    夏桥正刺进去的动作一停,他在陈子轻的眼神示意下踢开大哭大叫的人,朝着陈子轻走去。
    陈子轻偷瞄夏桥正回来时一路的血迹,那匕首就在他的指间,像捏了一支笔那么从容。
    “你不能杀他,他是微家小宝贝疙瘩,是微家重回巅峰的全部希望。”陈子轻严肃地说,“他死了,微家不会放过你的。”
    夏桥正无所畏惧,那又怎样。
    就在这时,山下来人了,不是村民,是柏为鹤的人,有三五个。
    陈子轻用肩膀撞了撞夏桥正的胳膊:“快走,你要是留下来了,我那弟弟指正你,你就跑不掉了。”
    夏桥正抹掉匕首上的血迹:“我们是一起的,奸夫淫夫,我走了,你弟弟会把账算到你头上。”
    陈子轻留意上山的人,快速说:“别管我了,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夏桥正目光犀利:“什么办法,不就是掉个两滴泪求人,你想求谁,傅延生,还是柏为鹤?”
    陈子轻无力反驳,傅延生在里头就算了,怎么把柏为鹤算进来了,我跟他什么都不是啊。
    “砰”
    一声枪响。
    柏为鹤的人看见受伤的微家小少爷,直接开枪了。
    夏桥正没被打中,他要把陈子轻扛起来跑。
    陈子轻挣扎着说:“你带着我走不了,你自己走吧,夏桥正,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犯不着为了我这样的人把命搭上,我等你下回,下回来报复我。”
    夏桥正勾了下唇角,双手张开,擦着他的手臂伸到他后面,解开他腕部的皮带。
    陈子轻的手刚恢复自由,夏桥正就扯下他的毛衣领子,一口咬在他的锁骨上面,他疼得头昏眼花。
    夏桥正的齿间沾着他的血,在他耳边说:“下次再见,我会双倍讨回来。”
    临走前还拿出手机,拍下了他的电子圈。
    陈子轻双膝发软,但他没有瘫倒,他整理了一下毛衣领子拢住大衣,锁骨的咬伤在流血,提醒着发生的事。
    夏桥正还不能死。
    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夏桥正跟夏子有关系。
    无论如何,不到百分百确定没关系的那一刻,夏桥正都不能死。
    .
    屋内
    炉子上放着铁壶,火盆里的木柴烧得通红。
    陈子轻捧着一杯水,手心触摸着滚烫,杯子里的热气往他眼睛里跑,鼻子里扑,毛孔里钻,他舒服地凑近些,把脸虚虚地对着杯口。
    四周很静,秘书站在门外,不易察觉地打量垡城旧时的第一美人,现今的傅家主母,凡人扛不住如此肤浅,又如此有深度的诱惑。
    只有柏总可以。
    柏总在窗边工作,敲键盘的声响就没停过。
    秘书用皮鞋蹭蹭混着泥巴的雪堆,救人这事柏总没开口,是他自作主张,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叫了几个人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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