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正是日落时分,光线逐渐变得暗淡,眼前的蒿草地绵延而去,也不知有多大面积,日头一落,蚊蝇更是满天飞,让人连开口说话都不能,一张口,蚊子就直接飞嘴里去了。
    所幸谭刃戴了口罩,给我们一人发了一个,到也不阻碍交谈。
    天然呆走在第一个,拿镰刀给我们开道,我走在第二个,谭刃走在最后面,根据他推算的结果显示,周玄业两人目前还是安好的,落了个惊门,有惊无险,因此我们三人到也不着急。
    约莫十多分钟后,我们才走出了这片蒿草地,却见草地前方,是一片浅水洼,水洼里地势低,布满了烂泥,期间更是蚊虫、蚂蝗、蛤蟆到处都是。我四下里看了看,发现这片烂泥地非常大,还真不知道从哪边儿能绕过去。
    而正对着的前方,有一道非常深的脚印,很显然是之前那四男一女,心理素质也真够强大的,既然直接蹚着烂泥水过去了。
    谭刃沉默不语,眯着眼眺望片刻,抬脚便往前走。他的洁癖只针对人体接触,至于其余方面,还真是不讲究,甚至怪恶心的。我看着他走在前面,浅水洼里还有一种细细小小的红色蛆虫,应该是某种蚊蝇的幼虫,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
    谭刃这一脚才进去,鞋里灌了泥水自不必说,光是那蛆虫和蚂蝗,看的人就够糟心的。
    天然呆连雪鬼肉那么恶心的东西都敢吃,更别说这些了,他就跟看不见那烂泥里的蛆虫和蚂蝗似的,弯腰紧了紧高帮登山靴,直接跟在了谭刃后面。
    我看着烂泥地里那些扭动着的东西,只觉得头皮发麻,但也只能咬牙当做看不见,跟着紧了紧靴子,一咬牙硬着头皮就往前走了,整个过程根本不敢低头看,没办法,太恶心了,第一低头就能看见蛆虫,这也就罢了,关键是那些蚂蝗一类的东西,还顺着裤腿往上爬,搞的我时不时就得用匕首去刷,刷到最后,我几乎都麻木了。
    索性这片烂泥地,土质还不算太软,人踩上去不会完全陷下去,再加上有那帮先头部队开道,我们也没遇到麻烦。
    很快,这烂泥地变到了尽头,尽头处是一片儿布满苔类植物的软泥岸,绿油油一片,上面有一些浅浅的脚印。
    在这种时候,没有什么比上岸更让人激动的事了,我不自觉地便加快了脚步,烂泥地里走起来本来就困难,这一急,却似乎泥巴里有什么东西,将我绊了一下。
    这一绊,我整个人就仰面朝下,直接栽倒了烂泥里。
    栽下去的瞬间,我二话不说,双手一撑,就直接爬了起来,紧接着立刻用手抹脸,去刷脸上的烂泥。我虽然看不见,但我知道自己现在绝对是相当狼狈的,甚至我可以感觉到,覆在我脸上的那些臭泥里,还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情急之下我顺手往前一抓,抓住了天然呆的衣服,旋即二话不说,用他的干净衣服来抹脸,做完这一切,我才来得及用一句我操来表达自己愤怒的心情。
    那种一脸摔进布满蛆虫和蚂蝗的烂泥坑的体验,绝对让人永生难忘,以至于我刚才那一瞬间什么都反应不过来,只顾着处理身上的东西了。
    这会儿才干净了脸,睁开眼一看,天然呆低着头盯着他自己那片衣角,旋即看了我一眼,我看不出他是什么意思,但那眼神让我觉得心虚。
    一边处理衣服前面的烂泥,我一边解释:“阿呆啊,我不是故意的,你也看到了,我衣服上全是你,所以只能用你的衣服擦了。”
    他还是沉默的盯着我,最后我妥协:“等回去之后,我赔你十件行不行?”天然呆这才收回了目光,慢吞吞的用匕首去刮自己衣服上的烂泥和虫子。我突然有些伤感,在雪山里多么淳朴的一个人,现在就如同那歪脖子树一样,似乎朝着一个不太笔直的方向去了。
    这种你想让儿子成为生物科学家,结果他长大后去研究动物大粪的复杂心情,一般人是不会理解的。
    最前面的谭刃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施展毒舌技能的机会,他皱了皱眉,鄙夷的看了我一眼,声音十分不悦:“废物。”
    这两个字我都快听出茧子了,在谭龟毛的心里,除了他师弟周玄业以及他暗恋的林回雪以外,几乎所有人都是废物。
    我掏了掏耳朵,懒得争辩,道:“不能怪我,这你把下面好像有根树桩子,绊倒我了。”
    谭刃挑了挑眉,不咸不淡的说道:“我也从那里走过,我怎么没踩到树桩子。”
    我道:“那是你腿短。”
    谭刃目光猛地一缩,用一种有种你再说一次的目光看着我,算了,和老板作对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我缩了缩脖子,赔笑道:“我短,我短。”你长,你长,你他妈的浑身上下,除了老二,哪里都长行了吧!我在心里恶毒的加了这一句诅咒。
    想当初,我是一个多么友善而崇尚和平的人。
    究竟是什么改变了我?大概是这个操蛋的世界以及那个到处都是神经病的事务所吧。跟着一个精神分裂的老板和自恋洁癖的龟毛,外加一个无耻下流不要脸的女色狼,我觉得能保持自己的大方向不歪,已经很难得了。
    想到此处,我觉得天然呆未来的成长方向,似乎更加的岌岌可危。算了,他本来就已经自闭外加交流障碍了,还能歪到哪里去。
    一边无聊的瞎琢磨,我打算继续往前走,但这一动脚却发现,绊倒我的那个东西,竟然没有了。
    刚才那一瞬间的触感硬邦邦的,我几乎可以肯定,下面有树桩子一类的东西,怎么我这一摔,树桩子就不见了?但紧接着我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周围都是一片蒿草地,各种各样挨挨挤挤的杂草,侵占了营养,使得树木没有生长空间,因此这一片,除了偶尔可见的小灌木外,根本连棵稍微大点儿的树都没有。
    既然如此,那这烂泥下面的木桩子哪儿来的?
    好奇心起,我下意识的把脚踩深了一些,却依旧没有探到刚才绊倒我的木桩子。
    我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它总不至于会跑吧?
    谭刃见我愣在原处没动,不由得相当火大,黑着脸道:“苏天顾,你来就是为了来拖后腿的?”我刚想喊冤枉,突然间,我后退的地方便猛然撞上来一个硬硬的东西。
    那东西在泥巴里,而且是自己撞上来的,因此我吓了一跳,整个人猛地往前窜了一步,带出了很多烂泥。
    “下面有东西,会动。”那触感,像是树木桩子,非常硬,但木桩子又怎么会动呢?如果说是动物,有什么动物,会把自己埋在烂泥里?
    我想到了鳄鱼,鳄鱼偶尔会洗泥巴浴,外壳也很坚硬,身体长长的,还真和现在的情况有些类似,但问题是,这个地理位置上,没有生存鳄鱼这种玩意儿啊!
    我刚说完,突然便觉得腿上一紧,陷在泥中的小腿,竟然像是被一只人手给抓住了,下一秒,那只人手就拽着我猛然往下拉。这烂泥地本就软,这一拉,我整个儿大腿顿时都陷下去了。
    我操,这烂泥里怎么会有人!
    这诡异的情况,要是普通人,估计都得给吓懵了,但我现在也算是被锻炼出来了,心里虽然一连串的我操,但手上的动作却并不慢,在这瞬间,为了防止整个人被拉进烂泥里,我右手顺势就抱住了天然呆的大腿,借着这股力道使劲儿往上爬,与此同时,左手凭感觉往烂泥中刺,朝着抓着我腿的那只酷似人手的东西砍过去。
    这种危机时刻,也就忘了蚂蝗蛆虫那些玩意儿了。
    天然呆被我这么一借力,他的腿都跟着往下陷了。但这小子呆归呆,身手却不是吹的,这一瞬间,他另一只没被我抱住的大腿猛地一张,固定住了自己的身形,紧接着右手一捞腰间的镰刀,眼疾手快,猛地将镰刀顺着我匕首插下去的位置划了过去。
    幸亏这小子智商高,时间虽然短,但根据我的身形和动作,很精确的判断出了我那双陷在泥里的腿所处的位置,否则他要是随便一划拉,我这双腿没准儿就被他砍为两截了。
    天然呆的镰刀一扫过,我就感觉到那股拽我的大力消失了,但掐着我小腿的那种触感却还在。我估摸着是什么动物的爪子被天然呆给砍断了,趁此机会猛地借力拔出腿来,谭刃也走到了旁边搭了一把手。
    这时,我整个人身上几乎都是烂泥,泥里还有些生物在蠕动,而我的左小腿上,则有一节断裂的东西,死死抓着我的腿,虽然那玩意儿被淤泥包裹,但那形状,却赫然和人手极其相似。
    我愣了一下,立刻去扒拉腿上的东西,也顾不得身上的虫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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