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轻人轻呼一声,说道:“柴天保果然狡猾,明里说是明日,暗里却提前在夜里。果然侥幸!”
    林三和见他一想就通,心思逐渐敏捷,心中暗喜。续道:“在日间,柴天保当庭广众说明日设宴为特使饯行,其实已经跟魔风商量好提前在夜里启程。为的是要顺利将杨六郎押回东辽。幸好司徒慕云来得及时,碰到他们刚刚出门。司徒慕云为了不打草惊蛇,打算跟在魔风鬼影身后,看准时机救人。魔风鬼影虽然启程得早,但对方是大名鼎鼎的百姓恩人,就算兄弟联手也自量远非敌手。故而还是小心翼翼,不时东张西望,就像是两只偷腥的夜猫,上马之后,立即策马飞驰。司徒慕云见杨六郎被横放在魔风马上,手脚垂软,不知死活。一转眼,密如急雨的铁蹄声由近及远而去。不敢怠慢,施展开惊鸿幻步,紧紧跟去。惊鸿幻步由他施展开来,当真是流星赶月,御风而行。若是在白天看去,两马一人,一前一后,犹如三道灰影,一晃即过,一闪即没。”
    那年轻人挢舌不已,失声道:“司徒前辈他居然能徒步追奔马?”
    林三和淡淡一笑,说道:“司徒慕云跟出四五里,来到一处荒山前,觉得这是下手的好地方,提劲发足,一闪便到了马前,侧身一让,左手一抄,将魔风手上的缰绳一把夺过。硬生生将一匹奔马拉住。那骏马吃力不住,长嘶一声,前蹄腾空而起,几乎仰身而倒。魔风见机得快,在缰绳被夺之际,双手紧抓杨六郎后背,腾空跃起。司徒慕云弃了缰绳,纵身飞起,扑向魔风。魔风心中连声叫苦,哪里敢和他交手?百忙之间,在空中将身一扳,使个千斤坠,双足堪堪着地之际,立即带着杨六郎的身子,翻身滚过马腹。司徒慕云深知若是让他站定,以杨六郎为人质,自己空有一身武功,也不得不投鼠忌器,处于被动,故而不容他有丝毫喘气机会,如影附形,一招灵猫戏鼠,犹如一只大白猫,前爪一前一后,要往老鼠前爪抓去一般,就望魔风双手击去。”
    林三和说到这里,猫身下来,作势灵猫戏鼠,又道:“这是他自创的武功小虎拳。日间阿珠曾用它来和玉面修罗孙纪交手,一来对手武功高出她数十倍,二来是她的内功修为还不够。所以被孙纪擒住。这一回由创始人司徒慕云使出来,虽然只是这一招,但是这一招已经能够击中魔风双手。魔风吃痛不住,松手放开杨六郎。司徒慕云正待夺人之际,身后异风骤起,反手一抓,着手却是一条软鞭。司徒慕云沉声喝道:‘撒手!’只听身后砰的一声巨响。原来是鬼影出手偷袭,自持天生神力不放手,被司徒慕云随手拉下马来。本来两马忘情奔驰,魔风被截,翻身下马,狼狈躲闪之际,鬼影居然策马奔出已有十余丈,待他掉转马头,挥鞭偷袭,正值司徒慕云要夺过杨六郎。司徒慕云将鬼影拉下马来,看也不看,已经将杨六郎抱起来。自他截下魔风到夺过杨六郎,一连贯动作,犹如行云流水,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快得几乎连当事人魔风鬼影都来不及应变。”
    那年轻人听司徒慕云居然能够拉住奔马,举手投足夺过杨六郎,听得目瞪口呆,一时之间忘了喝彩道好。
    林三和道:“魔风鬼影自知大敌在前,并肩而立,严阵以待。司徒慕云见杨六郎像是中了迷药,昏迷不醒,从怀里掏出自制解毒丸,喂他吃下,将他放在地上。这才转身面对魔风鬼影。魔风鬼影见夺人的居然是一个公子哥儿,大感意外。魔风转念便知眼前的公子哥儿就是百姓恩人所扮。鬼影却已经高声喝道:‘哪里来的臭小子,敢来破坏你家爷爷好事?’司徒慕云怒道:‘好你个不长眼的东西,已经死里逃生,竟然不知悔改,更变本加厉,为虎作伥。我且问你,你们可还记得当年竹林疗伤后,所立下的誓言?’魔风道:‘恩公息怒,当年蒙恩公相救,竹林疗伤,所立誓言时刻铭记于心。从此以后我兄弟二人自当洗心革面,弃恶从善,行侠仗义,救死扶伤,不负恩公救命之恩。若违此誓,天诛地灭!’司徒慕云见他还记得誓言,气便消了一半,点点头道:‘好!既然记得,却为何要投敌国,谋叛逆?杨家将一门忠烈,你等却为谋私利,将他掳掠东归。难道这便是弃恶从善了?’说得魔风鬼影哑口无言。杨六郎服下解毒丸,悠悠醒转,知道自己处身何地后,失声痛哭起来。说道:‘请恩公为铭恩报仇!’说罢,哭倒在地。”
    那年轻人一听这话,脸色大变,“嗖”的站起来,颤声说道:“报仇?莫非东方铭恩他——他——已经遇害?”
    林三和不为所动,说道:“司徒慕云听了这话,心头巨震,几乎不相信自己耳朵,问道:‘你——你,你说什么?’杨六郎哭道:‘铭恩兄弟他已经被柴天保命人毒死!’司徒慕云耳里只觉嗡嗡作响,一时之间,天旋地转。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出身,本就是满脑子之乎者也,又是名医之子,看过不少生离死别的悲惨场面,先天生就和后天修来了一副近乎偏激的慈悲心肠。被逼弃文从武,行走江湖至今虽有六十余年,他却从未杀过一人,就算是看到有人杀人,不分好坏,他都会前去阻止、救人。要不然当年他也就不会救魔风鬼影了。这一次听到东方铭恩被害身亡,怎不叫他心痛?一来,他和东方铭恩相处不过短短数日,因其出身名门,举止谈吐和自己十分相似,和他谈得十分投机;二来,他曾答应过东方铭恩,待杨六郎事了,就要到东方世家质问东方辰光逐妻杀子的原因。”说到这里,林三和见那年轻人魂不守舍,并没有在听他说话,知他心中必是心痛东方铭恩之死之余,又喜终于知道自己的身份,居然就是名扬天下的杨家将之一杨六郎。林三和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他也听不进去,干脆不说。静静看他反应。
    那年轻人果然如他所料,想到东方铭恩已死,自己自然便是那个没有死的杨六郎。一时之间,心海翻腾,极力想要回想起以前的事,却是一件也想不起来。脸色忽青忽紫,忽白忽红,感到十分痛苦,十分艰辛,斗大的汗珠不断地从两边太阳穴渗出,汇成一道道汗流,顺颊而下。
    忽然之间,只见他仰天一声大叫:“啊——”
    林三和在他余音中缓缓吟道:“清心须寡欲,心静神自凝;意乱急中生,神浑徒自伤;从来世间事,随缘莫强求,时来运自转,云散见月明。”
    那年轻人闻言,心神俱震,闭上双眼,反复默念林三和方才所说的,心绪逐渐平静下来,长长吁出一口气,喃喃念道:“从来世间事,随缘莫强求!”
    林三和道:“不错。时来运自转,云散见月明。不要管你还记不记得以前的事,也不要管你以前是谁,杨六郎也好,东方铭恩也好,还是其他人,总之,你是一个好人,一个解围济急、行侠仗义的好男儿,一个顶天立地、为国为民的英雄!”
    那年轻人缓缓点头,道:“前辈教导得是!做人,就要做一个好人,一个急人所急的好人。”
    林三和见他已经平静下来,接着说道:“咱们接着往下说。却说司徒慕云听到东方铭恩死讯,十分痛心,一个脚软,摔坐到了地上,泪流满面。魔风鬼影一看这是个逃走的大好机会,对望一眼,心有灵犀一点通,将一身功力提至极点,施展开自家轻功,没命地向前奔去,只一眨眼间,两道人影就隐入夜幕不见了。四下黑茫茫一片,只剩下两个泪人,正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们一个是历经无数风浪对人生已经消极到了极点的百姓恩人司徒慕云,一个是在沙场上出生入死就算刀斧加身也决不低头的杨家将杨六郎。这一老一少,现在居然为了一个相识不到十天的东方铭恩,流下伤心虎泪。过了许久,司徒慕云回过神来,擦干眼泪,发觉魔风鬼影已经逃得无影无踪,心中一惊,登时清醒,将杨四郎杨五郎被人指引寻来一事,向杨六郎说了,杨六郎大喜。司徒慕云又说道:‘老夫冒名作那个指引人,请令兄前往调兵遣将来此讨逆。想来此刻已然出城。小将军不妨先回客栈安歇。老夫要回恶贼府中,将铭恩尸身带出,然后一把火将柴府给烧了。’杨六郎本想同去,但自知同去只是徒让恩公分心,再者自己已有二天二夜没睡过好觉,身疲力尽,需要休息,便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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