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罪孽”也是佛家语,是指为恶遭受到的报应。白素素遭受到的业力反馈,其实也是一种罪孽的体现。“今生不知前后世”,对于果报一说,楚易是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倘若罗开平真的不顾一切想要报仇,自己也就不得不做一次“恶人”,将其除去。毕竟他是带着怨念离开的人世,便是给他报了仇,杀了一众街坊邻居,依着恶修罗的嗜杀特性,香港一带只怕也会变成炼狱。
    返家后,楚易便一直着力于思考万全之策解决罗开平一事,奈何这当口他一身真气无法动用,凭借一身武艺对付恶修罗显然不切实际,只好寄希望于马小玲口中的“地藏王大轮回套装”。想到她做法器具悉数源自于求叔,他又不由猜测起求叔的身份来。
    地藏王与文殊、普贤、观音合称佛门“四大菩萨”。四菩萨虽未成就佛陀果位,但一身实力在众佛之中亦位列前茅。尤其是地藏王,据传佛法修为已臻至“佛祖”一级,只是不知是何原因一直未能成佛。世间佛典有传,说他是因为功德不足,是以无法成佛,故此他便下得地狱,意欲肃清地狱冤怨之气积攒功德以成佛身,这便是那句佛偈“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由来。
    这佛门典故的虚实,楚易无法考证,只知地藏入地府的传说流传已久,而其流传于世的藏经也莫名地失去了应有的效力。所以马小玲手中那套物件如果真的拥有超渡效力,只能是出自地藏之手,那么求叔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能够穿行于阴阳两界的生人只有一种身份——“阴阳使”。所谓“阴阳使”即阴阳二界的沟通人,阴间若是有甚事不便在阳间行走,就会将任务托付给阴阳使;同样,生人若有甚要求,也可以通过阴阳使连通地府以应诉求。
    以往楚易总想不通求叔为何要收留这些孤魂野鬼,毕竟大量鬼魂阴气会对生人不利,如果是“阴阳使”,一切就说得通了,因为他可以代行阴差之职引渡鬼魂下到地府。马小玲手中的超渡器物,想来也是他以职责之便向地府讨来。想通个中关键,那么他能拿出《往生咒》这种东西出来,也就不足为奇,想来那个什么所谓的普渡大师,不过是随便杜撰出来的人物。
    在他暗自猜测求叔身份之际,一声门铃扰乱了思路。“这时候会是谁来?”带着几分疑惑,楚易下得床榻,行至门口打开房门。
    “嗨。”一张绝美容颜、一身干练ol着装,来人不是小青还是谁?他本以为来者非马小玲即王珍珍,所以内心抱有几期待,又有几分忐忑。既想见到前者,又担心见面后不知所措,未曾想过来者竟是如此一条妖艳蛇妖。念想落空,他意兴阑珊道了句:“找我有事吗?”随后转身回到客厅坐下。
    小青瞧得出他神情变化,带上门走到他一旁坐下,说道:“怎么,看到我这个美女让你不高兴了?”楚易道:“不会。有什么事说吧。”小青轻盈一笑道:“听嘉嘉说,你最近在招保姆是吧?”
    “没想到她竟是为此而来。”楚易内心苦笑一声。先前不过是为了监督李嫚怡,这才对外称之以保姆,对于请保姆一事始终未曾在他考虑范围内,即便王家不留他吃饭,以他目前的经济水平,在外对付也不是甚问题,实在不行,还可以自行做饭,虽然他手艺着实烂,但勉强对付已经足够。
    想来她也意不在此,想起上次见面情形,楚易若有所思,说道:“我这不缺保姆。而且你我缘份至多止步于朋友。”“为什么?我姐姐和许仙就可以。”小青急切道。摇摇头,楚易轻叹一声,说:“你过于想当然了。‘人妖恋’固然可歌可泣,但你没想过,如果一开始白素贞直接对许仙坦明身份,他们还会有继续下去的可能吗?你们妖精虽有一副画皮,但本质到底非人,与人结合终归有违天意,必然要遭受诸多磨难。白素贞就是最好的例子,我相信,她和许仙结合即便没有法海阻挠,也会有其他的因素去阻碍他们。比如最现实的一件事情,人和妖之间不可能产生后代。”说完,一脸严肃地看着她。“人妖恋”经不住现实的考量,楚易此番话正是以最现实的问题去击破这种跨越物种间的爱恋,因为世人总免不了传宗接代。
    “孩子我们可以领养啊!”小青面上隐现挣扎纠结之色,显然不愿意放弃他,“实在不行,我……我可以借尸还魂,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闻言,楚易面色一紧,看向她的眼神带上几分凝重。所谓“借尸还魂”,即指她欲舍弃这副千年蛇躯,遁出灵魂,再夺舍生人躯壳成为一个“人”。但这样的一个人也不能算是一个完全的人,毕竟肉体虽是人,灵魂却不是,故此对于她此番说辞,他不敢苟同。尚不说他不同意小青行那夺舍之举,便是给她夺舍成为一个人,他也对其无爱。“夺舍有伤天和。”他摇摇头,否决了这一做法,又道:“我实在想不通,你我之间相识不过十数日,何以你会不顾一切地想要做我的女人?”小青的反常之举,终究是引起了他的怀疑。妖精夺舍成人实在是一种极大的自残行为。一如器官移植一般,唯有自身的器官才是最契合原本的身体,移植过的器官总会和身体产生排斥,无论外来的器官再怎么匹配,契合度都不可能达到十成。借尸还魂也是这般,外来灵魂入驻人体,必定会招致魂、躯之间的排斥,她借尸还魂固然可以成为一个“人”,但结果只会使原本的人体和灵魂寿命大大缩减,所以说是一种极大的自残之举。他是十万分不相信几面之缘,足够使她对自己产生如此深厚的感情,甚至于不惜自残地“倒贴”,这里边必然有甚猫腻。
    小青心知他已看出个中端倪,正色道:“因为你是‘破局者’,而我们都身处于一个局中。”
    “什么!”大呼一声,楚易内心大是震惊,眉宇间又皱了几分,“你什么意思?什么局,是谁布的局,是不是观世音?”他一口气连问了几个问题。只是小青并无解答的意思,摇摇头,道了句:“不可说。”就此起身出门而去。既然楚易无意与她结缘,她也不欲多作纠缠,说到底她也不过凭借内心一份好感行事。
    局?小青虽然没有多说其他,但楚易灵光一闪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只是说不清又道不明,似乎还差一个契机就能解开这个迷局。苦思无果,他只好作罢,关上房门复考虑起罗开平一事。明日子时正好是罗开平的回魂日,嘉嘉大厦经历这几日的阴气聚集,已经过了墙壁渗水、虫草皆亡的阶段,如今大厦里的白色墙壁已是给阴气侵染成了灰色,四周的草地及其他绿色植物也给染上了一层透骨之黑。阴气凝实,这下楚易感觉到了事态的棘手。恶修罗他虽未曾见识,却也见识过半只玉罗刹,而罗开平这只善恶极端转变的修罗,光是回魂前的阵势就已经远远盖过澳门那只成就大半的罗刹,以他和马小玲目前的实力,显然不是对手。若没有甚外力相助,尚且不说能否助他轮回,便是自保都难,只因这只修罗明显有着王者的阵势。修罗之王,便是他一身实力尽复也无甚办法,遑论实力被限制了大半的情况。
    一念及此,他不由将手探入百纳袋,掏出一块菱形吊坠,盯着它低喃:“不知道能否对付得了。”这块吊坠正是他最大的倚仗,当中蕴含着一道极其凌厉的剑气,上次面对猫妖有恃无恐,正是因为手中有这么一块吊坠,但罗开平的出场阵势让他不敢再这么自信。几番权衡,他还是决定下楼劝说况天佑留下相助,毕竟事态的严重性已经远超预估。
    另一头。
    “姑婆啊,为什么我们马家女人不能跟别的男人正常的拍拖?”自嘉嘉大厦返回后,马小玲情绪更显低落。马丹娜看出她陷入情网,叹了口气说道:“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无数遍。我们马家的祖训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能是某个祖先受到了男人的伤害,一气之下下的血咒吧。”“为什么祖先受的气,要我们后人也跟着承受呢?”马小玲脸上写满了委屈。
    “我也不知道,”马丹娜靠上前,轻抚孙女后脑,“你姑婆我一生也是无爱无求。想当初,追我的男孩子也多了去,最后也是碍于祖训,不了了之。”她受得孙女情绪影响,话里尽显无奈和哀伤,毕竟同是马家女人,容易感同身受。她想了想,又道:“不对啊,我不是已经对你放宽要求了吗?是楚易不喜欢你吗?可我看得出他对你还是有意思的。”
    想起元朗那日,马小玲摇摇头,不再作答。
    次日清晨,马小玲早早起床洗漱打扮。待得她整理好仪容,又行至卧室内,到得一只衣橱前站立住将其打开,一脸正色道:“驱魔龙族第四十代子孙马小玲,恳请祖先借龙战衣一用。”话音甫落,橱中唯一的一件玫红色束身披风转眼套在她身上。她满意一笑,合上衣橱,回到办公室给马丹娜上了三柱香,道一句:“姑婆,这件事很难搞的,你保佑我,看着我。”说完,拎上化妆箱和一只长盒直奔嘉嘉大厦而去。
    楚易出面劝况天佑确实更有效果,或者说他口头上虽说想要离开,但内心实则也想留下帮忙,只是出于担心暴露身份,才想要离开嘉嘉大厦。昨日有了楚易的保证,终于使得他决定留下不走。所以马小玲上得天台前,已是有两道身影坐在正中的圆桌边。
    “早啊。”况天佑率先打起招呼。“早。”随口应过,马小玲径直走到桌旁,放下手头物件,淡淡说道:“珍珍也留不住你,看来你们两个的关系还真是出奇的好啊。”见到二人身影,她已知道是楚易之故才使得况天佑留下,眼下却是存心打趣起二人。况天佑脸现无奈笑容,瞟了一眼楚易,应道:“还行吧,哪比得上你们两个。”他以为对面二人已经和好,故此也出言相互打趣。
    楚易无心应对他调侃,这会儿他心思给马小玲一身干练着装吸引住,只觉得她颇有几分女将风范。“这衣服隐有一股祥和正气萦绕,怕是不简单。”打量过马小玲身上战衣,他内心不住暗暗吃惊。
    “臭色狼。”马小玲内心轻唾一声,却又不住暗自偷喜,如此直白的目光自是瞒不住她双眼。但见她轻哼一声,说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她以为楚易态度已是放缓,只是内心气他此前的冰冷态度,故以一股假傲慢的口吻相对。见她故态复萌,楚易赶忙移开双目,索性闭目不语。
    期望落空,马小玲神色霎时由喜转黯。眼见氛围不对劲,况天佑出言调和:“对了,这次需要我干什么?”他看得出二人关系尚且别扭,只好转移话题缓解尴尬气氛。马小玲目光转向他说道:“这件事等会儿人齐了再说。现在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抓贼你不怕很正常啊,因为你是警察;但见到鬼也不怕,你到底是什么人?”“是警察啊!”况天佑脱口而出,“我还觉得你奇怪,你一个女孩子,有这么多行不干,偏要抓鬼。你这个年纪应该谈恋爱,不该跟鬼打交道。”说完还扫了楚易一眼。他不愿再自己身份上和马小玲作纠缠,只好将矛盾转移到对面二人身上。“要你管!”马小玲匆忙一瞥身旁人,冷冷道。
    “不好意思,早上好。”门口走出金正中身影,直奔三人。这两日他经受住马小玲考验,一改之前圆滑的神棍模样,誓要做一个真正的捉鬼天师,此番来助却是不顾金母反对,自作主张之举。“你妈同意了吗?”马小玲眼里带着几分疑惑,依着昨日金母的模样,自是不可能会同意她儿子冒生命危险来帮忙。金正中淡淡一笑:“这种事自己拿主意吧。”他不愿纠结于此,连忙转移话题:“哎,天佑楚易,你们也来帮忙啊。”
    “是啊。”况天佑应道。楚易也点点头,依旧默不作声。此刻开门声再起,门口走出王家母女。王珍珍见到况天佑,喜形于色,上前说道:“天佑,你不是带复生走了吗?”况天佑起身解释道:“本来是的,但是我想起我买保险了,所以就算我出事了,复生这辈子应该也没问题,所以我就来了。”“我知道你不会不管我们的。”王珍珍会心一笑。欧阳嘉嘉揶揄道:“你早点说嘛,用不着让人一晚上睡不着。”王珍珍羞涩低下头:“妈咪呀。”
    此刻人已到齐,马小玲将众人招呼至桌前,打开桌上方盒,但见盒中划分一大一小两部分:右侧部分较窄,填斥着一个八卦外框,中间则搁置一只寻常时钟;左侧有两副牌,牌面各书“机会”“命运”字样,另有一本小册,上书“地藏王大轮回说明书”,以及一张折叠黄符、几支别异蜡烛和八只拇指大小铃铛。
    古人曾有云:“佛本是道。”看着这套充满道家意味的佛门法器,楚易若有所思:道家思想本就源自于《易》,而佛家虽是外来,但为了在华夏大地扎根,也融合了《易经》的诸多理念,甚至于脱离了原本的佛,形成了具备华夏特性的崭新佛家,“佛本是道”倒也说得没错。
    在他出神之际,马小玲将铃铛推了过去,说道:“楚易,这八只‘招魂铃’是用来封锁八方,避免罗开平逃出嘉嘉大厦,需要由你来推算八个合适的方位安置。”听闻她直呼名讳,楚易直感一股别扭。不过大事为重,他只好压下心中不适,接过铃铛。马小玲又从化妆箱里抽出一叠黄符,递给况天佑:“这些是镇魂符,况天佑,你负责贴到每扇大门后面,防止罗开平藏匿。”“现在去贴吗?”况天佑接过手,见她点头,即往楼下走去。楚易见状,也紧随其后。马小玲却叫住他,说道:“你的任务最为关键,别搞错方位了。”他转过身,点点头,随即没入门后。马小玲又差使欧阳嘉嘉跟下去给况天佑开门。
    此番布置过后,楼顶还剩包括她在内三人。金正中道:“未来师傅,要我干什么?”“对啊,小玲,快给我们两个也布置任务吧。”王珍珍附和道。马小玲扫了二人一眼,说道:“先别急,等会有你们忙的。”语毕,掀开方盒嵌套,原来盒子底下还有一层。只见底层内有一块折叠方布,表面密布佛门梵文;此外还有一只带座小灯、袋装几十颗琉璃珠子。马小玲拿起那袋子,递给金正中,说道:“这些是‘定魂珠’,用来确定平哥的方位。你们两个负责将珠子放到每层大楼的各个角落。”二人接过袋子,径直下得楼去。
    众人完成布置时已是傍晚时分。而马小玲在众人再度齐聚楼顶前,也已将那张梵文方布张开,化作一张繁复玄奥的图谱。“这张是送阿平去转世的大轮回地藏图。”她指着地上字符呈螺旋状汇聚的图谱,解释道。
    “先吃点东西吧。”金母出乎意料地出现在楼顶。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众人见得她去而复返,皆感几分欣慰。
    “哎,你不是过大海那边了吗,怎么,钱输光回来了?”金正中走上前打趣起自己母亲。昨晚他曾力劝她留下,结果母子意见不合,就此分道扬镳。此刻再度重逢,他在高兴之余,不禁开起玩笑。“你别这么说我行不行,我辛辛苦苦生了你,把你抚养大。现在你遇到了危险,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不是白费一场啊。”金母也知道自己儿子脾性,顺着他话不正经道。玩笑虽是玩笑,楚易却也听出她有意让众人保护好金正中,所谓看破不说破,他也没多作计较。“不要绕圈子了,回来帮忙就直说嘛。”金正中熟悉自家母亲脾性,也听出她话外音,连忙圆了过去,又岔开话题:“对了,未来师父,现在怎么办?”
    马小玲在金家母子闲谈之际,自白日准备好的法坛上取来几支特制蜡烛分别交予众人:“阿平的魂魄在今天晚上十二点从东南方向回来,就是嘉嘉大厦的大厅。到时候你们用手上的心灵蜡烛带他到天台上,我就会帮他打开阴阳路,送他去轮回。”“就这么简单啊?”金母不以为意道。“对,就是这么简单,按人家说的做吧。”金正中应道。马小玲解释道:“当然不会这么简单了。所有的鬼怪,只要遇到烛光就会不由自主地跟着走,而拿蜡烛的人也会受到保护。”
    “这么厉害啊!”金正中大声称奇,连忙掏出随身打火机意欲点燃手中蜡烛。未想烛芯置于火苗不见燃起。马小玲道:“心灵蜡烛是用人气作引,打火机不行,只要你们集中精神,蜡烛自然会着的,你们试试。”
    众人依言汇聚精力于手中蜡烛,结果亦如她所言,蜡烛纷纷亮起。楚易清楚况天佑身份,没跟风点燃蜡烛,反而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况天佑方才听到蜡烛以人气作引时候,心下一虚,暗自担心暴露身份,但见到一旁楚易眼色,提起的心稍稍放下。
    “点着了。”燃起的蜡烛,因为金正中开口,复归熄灭。众人心下生疑,目光齐齐投向马小玲,等待解答。马小玲解释道:“因为你一说话,阳气就会外泄,蜡烛就会灭。所以你们在蜡烛点着后,无论发生什么事,千万不要说话。”“明白了。”况天佑很是机灵地收回众人手中蜡烛,放回法坛,暂时避免了身份的暴露。“还有一点你们要记住,阿平已经变成了恶修罗,已经没有善良的一面,他会找我们的弱点来报复我们,所以他一进入烛光,就尽快带他上来。”马小玲补充道。
    “我们全部一起去,还是一个一个去?”况天佑道出众人疑惑。他心里实则希望是众人一起下去,那样他就可以蒙混过去,不必担心暴露身份。不料马小玲打破了他的幻想:“每次只能一个拿着蜡烛人下去引阿平,因为两支蜡烛同时出现,威力就会互相抵消。”“怎么知道拿着蜡烛的那个人成不成功?”金母问道。马小玲将众人唤至法坛前,又让金正中点燃蜡烛行走。但见那桌上覆着一张嘉嘉大厦的平面图,其上还有一只带座小灯,随着金正中点燃蜡烛,那小灯也跟着点亮,待他前后行走,那小灯也跟着移动。众人见状,心下了然,那只灯泡代表的就是点燃蜡烛那人。马小玲道:“如果灯一灭,第二个人就下去接力。”指着盒子一角又道:“有命运牌和机会牌,它会告诉我们究竟出了什么事。”
    此番交代清楚后,众人回到王家吃了一顿晚餐,临近子时又复归楼顶。
    “你们谁先下去?”马小玲问道。“我先来吧。”楚易挺身而出。修罗王不是儿戏,虽说地藏王这套物件布置完后,大厦内阴气明显褪去不少,但平常人去应对风险过高,只能是他先去打头阵。“你行不行啊?”马小玲脸上闪过一抹担忧。楚易的情况她心知肚明,她到底是存了几分私心,原本以她预想,最好是况天佑先下去探路,再由他后脚下去收伏,未想他竟是主动一马当先。楚易知她担忧自己,只是他心中仍因为“截姻术”一事膈应,轻叹一声,直往门口而去。“喂,你还没带上蜡烛呢。”马小玲朝着他背影喊道。楚易脚步一顿:“我的手段多得很,这蜡烛实属累赘。”说完,头也不回地迈入楼道。况天佑知道他不拿蜡烛是有心帮助自己掩饰身份,正欲跟上帮忙,未想却给马小玲拦住:“你们是目前最强的两个战力,不能一起下去。”经她这一拦,只好作罢。
    嘉嘉大厦经历此次大搬迁,楼道内的杂物也给一并清空,所以此次下楼,楚易是直接取道楼梯。他自楼顶直下一楼,只见墙上阴气经这地藏王法器一个白日的冲刷,竟是褪去不少,内心不住暗暗称奇,这地藏王对付鬼魂一类着实有一套。待他到得一楼大厅之时,距离午夜子时尚有半刻钟时间。恶修罗即将回魂之际,整个大厅充斥着海量阴气,而且随着回魂时间临近,阴气依旧在汇聚。此刻若是有仪器测量,定然可见四周空气温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下降。楚易连忙暗念太上道诀,抵御四周阴气的侵袭。虽说他早有预感,善恶的极端转变会给罗开平带来巨大的力量,却没想到这出场前刮起的阴气竟能达到侵袭自己身体的程度。但见他默念过道诀,驱离附身阴气,又将右手食指递入口中一咬,随后以流血手指在四周墙壁各画上一道镇魔符,符成即隐,他则打坐于地凝神戒备。他心知此事难以善了,只好做足备战准备。
    “叮”墙上挂钟在到达子时一刻,会发出一声特别的声响。只见楚易身前丈内之地,灰白色的地板染上一圈墨黑色,片刻后两支犄角自黑圈内冒出,紧接着是头颅、脖颈、身躯……几个呼吸起落后,一只青面獠牙、头长犄角的恶魔出现在他跟前。楚易心下大骇不止,眼前恶灵除去三面六臂,俨然一副修罗模样。他连忙双掌拍地,借着反冲力道腾地站起身。“祖师爷,你这玩笑开得有点大发了。”感受到身体上本能战栗,他不禁嘀咕起来。身前恶灵散发出的阵阵气势,让他内心生出几分悔意,后悔没让况天佑先下来,眼前对手便是他全盛时期都对付不了,遑论此刻还是重伤在身。
    “楚易,是你在等我啊。”直击心底的厉音自修罗口中传出。楚易连忙默念《清心诀》守住心神,说道:“罗开平你何以会如此强大?”他心知在这种恶魔面前,说什么“帮助你”之类的话实属徒劳之举,故此只问了关键问题。只是化作恶修罗的罗开平显然没有回答的意思,瞬间化作虚无,再次出现时利爪正掏向他后心。好在他六感敏锐,迅速把身一别,躲过这致命一击。“混蛋!”内心不住暗骂一声,方才他虽躲过魔爪,但后背仍是免不了给几缕阴气侵入。
    大敌当前,他再也顾不上伤重,强行动用真气驱离附体阴气。“好小子,还挺有一手。”罗开平诡魅一笑,再度消失在大厅里。楚易心底暗骂一声,连忙吐出一口鲜血溅于左掌,右掌覆上再一旋,两掌霎时染红,又往周身连拍,口中边喊:“太上无极,乾坤借法!”道道手印脱掌而出,印入虚空。他这招以血为引的招式唤作“伏魔大手印”,专用以对付强大的妖魔,那些个针对鬼魂的咒法不可与之相提并论,可见他对眼前修罗的重视程度。
    罗开平神出鬼没的身姿他无法捕捉,只好以这种笨方法鉴别。只见一道手印没入他左侧,修罗身影顷刻给逼得现出原形。罗开平虽身为修罗之王,但给这伏魔大手印一拍,仍是感到一阵吃痛,血口一张,嘶吼一声,利爪直朝楚易当头劈下。鬼爪来势汹汹,楚易也非任意揉捏之辈,游龙步法一展,轻易避开这致命一爪,又绕过身后,一掌拍到它腋下,将其逼出丈外。
    这两个回合的对阵,他已是了解对手大概实力,若是自己以真气底蕴硬拼修罗鬼气,自然不是对手,但敌人空有一身海量鬼气,技巧招式却单一无变。方才破了它隐形后,对手已是黔驴技穷,而他最不缺的就是功法招式。故此往后的回合,他硬是凭借招式的灵活,还有墙上镇魔符相助,屡占上风。
    “都快过去半个小时了,楚易怎么还没上来?”王珍珍脸上浮现焦急之色。眼见桌上时钟的分针已是走到五字,楼下仍未传来音讯,众人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担忧。
    “小玲啊,楚易他是不是失败了?”金母上前问道。明面上实力最强的一个人都有去无回,她在担忧之余直感一阵心虚。
    马小玲最是清楚他身体情况,恳求的眼神扫过众人:“大家谁愿意下去接应他?”“小玲,我下去吧。”王珍珍说道。“我下去吧,平哥喜欢你,谁也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来。”况天佑也站了出来。
    听闻他竟是关心起自己,王珍珍眉开颜展,正欲说些什么,未想母亲插话道:“珍珍啊,天佑说得对,你下去太危险了。”世人皆有私心,显然她是不想让自己女儿下去。“哎呀,都别争了,我下去吧。”说完这句话,金正中抄起蜡烛,准备下楼。金母却拉住他,说道:“儿子,在这个时候别逞什么能。”“行了,妈,”金正中撇开她手掌,“平妈的死跟天佑有很大关系,算起来还是我们家和平哥的恩怨最小,我不下去,还能你下去啊。”说完已是走向楼道口。马小玲道:“记住,无论遇到什么事,千万不要开口说话!”见得他此番表现,她已是决定了收这个徒弟。金正中点点头,就此没入楼道。
    “可恶!”鬼爪再度落空,罗开平厉声嘶吼起来。自打被楚易手印拍上身后,它就一直在对阵中处于下风。它虽乘三破日之便利成就修罗王之躯,但生前终究是个不会打架的老实人,故此空有一身实力,却无法发挥出一成,眼下竟是给楚易借墙上符印和招式灵活给耍得团团转。
    明面上局势虽是倒向己方,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楚易心知自己无法长时间透支真气,面对对手的猛烈攻势,一时间陷入两难境地:一方面他想要动用吊坠之力相助,另一方面又担心吊坠之力无法彻底降服面前恶魔,而且他还想保存下吊坠里的剑气以应对更强大的对手,比如法海。只是罗开平显然不想让他再如此犹疑,楚易可以说是它最大的仇人,给这般戏耍,它心中的怒火足以焚毁整座大厦。但见它大口一张,对着前方猛地一吸,四周海量阴气源源不断地灌入口中。而阴气灌涌形成的气流限制了楚易步法的施展,甚至于将他扯向对手之口。任他再如何灵活花哨,在这种野蛮的笨方法面前,也得失去效用。
    类似的招式,楚易曾在澳门见识过,只是他不愿以性命去赌那神出鬼没的阴司会出手相助,故此右手当即探入百纳袋,掏出吊坠,道一声:“疾!”再以真气引出当中剑气汇聚于右臂,两指一并,点向修罗之口。指尖靠近巨口之际,一柄虹色气剑自双指中激射而出,没入敌人口中。
    剑气入体,瞬间封住罗开平吸势,同时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袭上它心头。它有感自己若是叫出声,必然会失去一身力量,故此一直闭口忍痛。只是它到底小觑了剑气之威,勉强撑过几个呼吸,终究还是忍不住大呼出声:“吼……”伴随着这一声嘶吼,修罗之姿褪去,鬼魂模样复归。如今的它不过是一道厉鬼,再难有此前杀伤。“该死,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留下一句狠话,罗开平就此逃入楼道口。对手的手段它已见识过,自是不敢再逗留下去。它却是不知道,楚易此刻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此番大肆抽取真气,白素素那番馈赠可谓是付诸东流,非但如此,他这一身伤势更是加重了几分,如今只能倚墙而立。只是罗开平看不出他是外强中干,使得他侥幸逃过一劫。
    匆忙赶至的金正中见到大厅里只有他一人,刚想问他情况,但想起下楼前马小玲叮嘱,只好憋回话势,拎着心灵蜡烛做成的灯笼来到他身旁狂打手势和眼神。楚易知他点燃了蜡烛,口不能语,说道:“赶快上楼去找罗开平,如今它已被我破去修罗之姿,此刻应该在它家中。”鬼魂回魂的目的地正是它生前所在的家。金正中也知道时间紧迫,做了个保重的手势,直往楼梯跑去。整座大厦的电力系统受到阴气侵蚀,早已瘫痪,电梯自是无法再乘坐。
    待得金正中离去,楚易这才大呕一口鲜血,倚墙瘫坐于地。“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他看着楼道口低喃一声,随后勉强拉回小腿,盘坐于地倾力压制起体内伤势。
    金正中虽在马小玲家中经历过一番视觉摧残,但电视带来的效果和切身经历终究是两码事,在他下楼后十分钟,代表着他的那只小灯终于还是倒下熄灭,而马小玲手边那只命运赫然写着:金正中魂魄被吸,危险。一旁金母自然也是看到这一幕,虽说楼下情形危险,但为救儿子,她也顾不得其他,道一句:“我下去救正中。”便抄起桌上蜡烛下楼而去。过得半晌,桌上小灯再度倒下,而命运牌的内容也换成了:金氏一家魂魄被吸,危险危险。王珍珍道:“金氏一家,这么说守正叔也回来了?”见得姐妹点头,又道:“小玲啊,不如我下去吧。”况天佑道:“不行,让我去!”王珍珍见他一副不容置喙模样,也不再坚持。马小玲递给他一只蜡烛:“拿去吧。”“不用。”况天佑一口回绝。马小玲疑道:“为什么?”他看向桌面倒下的小灯,说道:“楚易一样也没拿蜡烛,还有没有别的方法?”马小玲顺着目光看去,知道他是不信任蜡烛威力,奈何携带蜡烛而去的金家母子确实失败了,她不好反驳,说道:“这个办法很危险,最好不要试。”“没时间了,快告诉我。”况天佑瞥了一眼桌上时钟,话里尽显焦急。当下距离罗开平的轮回时间还剩一刻钟,马小玲也不敢再拖沓,迅速自化妆箱内拿出两个物件:一颗绿水晶,一支唇膏。
    “这颗收魂水晶能把所有灵体困在里面,但只能维持五秒,你下楼碰到罗开平后,先用这颗水晶收了它魂魄,然后再放入一个人口中,再用这支朱砂唇膏封住他的嘴巴,不过我不知道能维持多久。”马小玲解释道。况天佑点点头,接过手,直奔楼下。
    时间紧迫,进得楼道避过众人视线,他便施展出僵尸的疾速,不稍片刻已是到得楼底大厅。未想他身形甫现,未及问候一旁楚易,四面墙壁竟是各飞出一道符印,突袭而至。好在他身体强悍,硬抗四道符印也只是闷哼一声。楚易这四道镇魔符印针对的是阴邪之物,况天佑身为僵尸免不了遭到攻击,只是方才在对付罗开平时候,符印威力已被消磨大半,仅存余威自然难以伤到他二代僵尸之躯。
    “你怎么样?”况天佑循着空气中残存的血气看向他殷红双掌,面露担忧。“暂时还死不了。”他苦笑一声,接着道:“罗开平被我打回了原形,你赶紧上去将它带往天台。”
    事分轻重,眼下助罗开平轮回才是关键,得知他安好,况天佑不再拖拉,疾速再起,循着嗅觉奔往罗开平处。
    楚易调息这半晌,身体已是恢复行动能力。他深知如今这副病残之躯,若非甚大机缘,怕是难以再痊愈。经过此事后,更是坚定了回道观的决心,与其在这边赌那虚无缥缈的机缘,倒不如回去求助师门。香港这潭混水的浑浊程度,已是远超他想象。且不说小青口中的局,便是山本集团的力量,他都招架不住。以他现今的实力想要在这潭混水里安过,显然不切实际。一念及此,不由轻叹一声,这里终究有他不舍之人。
    罗开平有况天佑对付,想来是不成问题。他压下脑中纷乱思绪,站起身,准备上楼和众人会合。只是到得四楼时候,心下有感,走出楼道看了一眼过道。见到罗家大门敞开,他心中生疑,走了过去,但见王家母女正站立其中,地上还跪着金母和一陌生中年男子。“珍珍,你们怎么在这儿?”楚易问道。依他设想,以况天佑实力,对付厉鬼状的罗开平理应不成问题,但此刻情形显然出乎意料。
    “楚易是你啊。”显然王珍珍没想到他还安好,欣喜之余,解释道:“是这样的,阿平被天佑带上天台后,又被它给逃了出来。”
    况天佑实力虽强,但也奈何不得鬼魂,楚易心下了然,点头明意。此刻地上二人恰好魂魄归位皆醒转过来,相互问好。而罗开平逃遁的第一站正好是他家里,见到众人齐聚己家,正欲大发凶威,吸取众人魂魄,未想马小玲带着况天佑和金正中赶至,一棍子将其打得隐没魂体。她担心罗开平再度逃窜,一张镇鬼符贴上大门,封掉去路。
    王珍珍不知她用意,瞥了眼墙上挂钟,急道:“小玲啊,距离轮回时间只剩不到十分钟了,我们快去找平哥吧。”马小玲道:“阿平可能上了我们某一个人的身,所有人都不能出去。”闻言,众人面面相觑,皆担心是身旁人给上了身。王珍珍道:“小玲啊,你还有没有什么办法啊?”“刚才急着追阿平,我所有的工具都落在楼顶了。”她看向楚易,眼露求助之意。
    他知道马小玲用意,奈何自身也是自顾不暇,自是不敢再动用真气,说道:“你上去拿道具,我在这看着,它要敢冒头我就收了。”此番话却是故意说给罗开平听,此时他虽与常人无异,但胜在对手不知情。
    马小玲点点头,开门而去。未想她出门不过几个呼吸时间,又复返屋内,只是比起出门时候,手中多了一个灯笼。原来她刚一出门,即见小青带着灯笼上楼,事态紧急,她也顾不得解释,一把夺过灯笼即返屋里。但见她走到众人面前,说道:“这个心灵蜡烛只能依靠人气点燃,点不着的那个就是被阿平上了身。”
    闻言,况天佑不由心虚,他身为僵尸,又何来人气?眼见其余人一个个点燃蜡烛,转眼间即到身旁楚易,一颗心霎时给提到嗓子眼。方才见她拿着灯笼进来时候,楚易便知她要以蜡烛测试,故此特地站到况天佑旁边。但见他接过灯笼,也不点燃,而是直递给况天佑右侧的中年男子。眼下形式已经明朗,况天佑和他自己不可能被上身,那么被上身的只能是那个特地挑位置的中年人。奈何伤重在身他没法依靠道术揭穿,只能用马小玲的方法测试。
    “你给我干什么?你们两个还没点呢,一定是你被罗开平上了身!”中年人显然不想如他意,神情激动地指着他说道。楚易淡淡一笑,说道:“我确实点不着,不过我相信你也点不着。”说话间,举着灯笼一步逼近中年人。“楚易,你这是干什么,凭什么怀疑我老公,你自己不也是没点着吗。”金母赶忙跑来将男子护于身后。
    “对对对,”男子附和道,“他点不着,一定是他被上了身。”
    金正中也抱着狐疑目光站了过去,与金母统一战线。楚易还想说什么,马小玲却抢道:“他是广州纯阳观的弟子,拥有道家正气护身,罗开平不可能上得了他的身。”
    此番说法固然能给自己开脱,但无疑会把压力转移到后续的况天佑身上,楚易有心帮他隐瞒身份,自是不会让他承担这份压力,辩解道:“其实罗开平刚才被我打出了恶修罗的形态,如今它不过是一只厉鬼,厉鬼是不可能附身到我这个正统天师以及天佑这个拥有正气护体的警察。”顿了顿又道:“我还有一个方法可以鉴别,我这手上沾着我自己的纯阳气血,鬼怪一类最是惧怕,只要给我手掌印下就知道到底是谁被上身了。”说完,已是一掌印到况天佑额头。
    阳血固然可以辟邪,但只是单纯的血液很难有甚大作用,需得以血作符方能将威力最大化。马小玲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显然是在针对金正中的父亲,似乎还有几分包庇况天佑的意味。在她犹疑这会儿,楚易的手掌已是离开了况天佑额头,此刻正逼近金守正。罗开平终归是个老实人,一骗就上当,楚易手掌未近,它已原形毕露,遁出男子身体,又想隐入王珍珍身体,未想它近身之际被一股莫名力量弹开。楚易眼疾手快,一举灯笼,欺身上前再一凝神,蜡烛瞬间点亮,罗开平就此被烛光定住。
    “时间不多了,赶快带他去轮回。”楚易瞥过墙上时钟,将灯笼推给王珍珍。“怎么你说话蜡烛不灭的?”王珍珍惊道。“你也一样,赶快带着他上楼吧。”楚易淡淡一笑,送出灯笼。心灵蜡烛这种东西在她手上才能发挥最大效用。虽说有他作保,王珍珍接过灯笼后仍旧不敢喘大气,一路牵引罗开平上到楼顶。
    在众人上楼前,马小玲已经早一步抵达法坛,并召唤出了地府接引使,只是此前斗法终归浪费了太多时间,罗开平到来时,进入地府的升降梯刚好隐去。
    求叔在远方感应到什么,轻轻一笑,又念了句繁复法诀,随后投身入门。
    众人心感功亏一篑之际,甫一隐没的升降梯竟是再度现身。平妈和pipi二鬼也在此刻到来。一众叨叙片刻后,罗开平解开心结怨气消散,重化寻常鬼魂。pipi和平妈则随着白衣接引使下了地府,而罗开平则自愿替母积德,留存于世,只是需得随着况天佑到得求叔处。
    此间事了,众人就此下得楼去,仅剩二人留在天台。
    “喂,为什么不肯听我解释。”眼见楚易的身影即将没入楼道,马小玲急忙喊道。她知道此间事了他就会回广州,这一别或许就是永久,她不想留遗憾。
    楚易脚步一顿,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说,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我被你们马家给套住了”?但对她的感觉又不假;说“香港这潭混水太危险,我罩不住”?似乎又过于掉面子。
    “你相信前世吗?”考虑片刻,他忽然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马小玲给他问得一头雾水。
    “我曾做过一个梦,”他转过身,踱步走向马小玲,“在梦里边,我被一个道人下了某种术法,他施术所念的口诀是:‘太上无极,阴阳借法;龙神敕令,截断姻缘。’还有一条跟你们马家一模一样的神龙。”
    “龙神结姻术!”马小玲心下大骇。这是她们马家独门秘术,用以缔结隔世姻缘!此等秘术有三层含义,皆在“结”字上:第一层取“截”之意,意指截断宿主的姻缘;第二层取“劫”意,意指在截断姻缘后,再劫取宿主姻缘;第三层方为“缔结”之意。简而言之,即先截断,再劫取,最后缔结姻缘。
    楚易见她脸色剧变,心里暗道:“看来她是知道这件事情。”又摇摇头,转身下楼。
    马小玲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唇微张,终究是没能说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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