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后欣慰的用帕子揉了揉眼睛,“你瞧,这孩子这辈子总算是找着了着落了。”
    身旁的老嬷嬷笑着应道:“娘娘您可算是能放心了。”
    寿安宫设宴后,天色尚早,城阳郡主却以身体不适为由,先行告退了。
    太后倒也没多拦着,只要她的乖乖外孙和外孙媳妇在就好。
    于是,城阳郡主府内,一片压抑之气。
    “咔嚓”
    一声,城阳郡主的屋子里传来一阵瓷器杂碎的声音。
    门外的侍女吓的脸色苍白,却不敢靠近一步。
    屋内,早已一片凌乱,城阳郡主脸色铁青,只是砸东西,却并不骂人。
    好像那东西就是容月一般,若是没砸碎,必然还要捡起来重新再砸一次。
    侍女在门外干着急,却不知道该去找谁。
    突然,一道身影,从屋外走了进来。
    “郡主,这么砸砸东西,就能甘心了嘛?”
    城阳郡主手上动作一顿,猛地回头,却见凤明简一袭白色儒衫,半分装饰都没有,静静的站在回廊下。
    “本郡主的事,不劳你费心。”
    城阳郡主冷声回道,优雅的收拾好自己,转身坐下,“混账东西,不知道收拾一下嘛?”
    小侍女立马吹着脑袋进来收拾,手被碎片割的满是伤口也不敢吱声儿。
    城阳郡主越看越是心烦,咬了咬牙,起身没好气道:“还请王爷移驾,随我去花厅。”
    凤明简礼貌性的颔首,随着城阳郡主一同去了花厅。
    城阳郡主身份尊贵,加上本身就是一方诸侯,手握兵权,又深得陛下信任,所以自幼长在京城,即便是皇室子弟,都争相恐后的结交,更别提是如今的凤明简了。
    只是,他没了爵位在身,不过是一介平民,自然不会惹的城阳郡主不快了。
    花厅内,侍女奉了茶,凤明简这才缓缓开口:“我见郡主,似乎不太喜欢太师府的容大小姐呀?”
    “呵,难道你就喜欢武安侯了吗?”
    城阳郡主冷笑一声,嘲讽道。
    武安侯这样的男子,皇室贵族年轻一代的男子,少有不嫉妒的。
    更别提是凤明简了。
    若是没有北凤珏,他恐就是年轻一代皇室宗亲中的翘楚了。
    可偏偏被北凤珏压制多年,如今还混成这熊样。
    换作谁,谁心里能好受?
    凤明简胸口闷闷的,一股怨气盘绕其间许久,不能散去。
    “是,”
    凤明简捧起茶盏,面不改色,“我若说我敬佩北凤珏,郡主也不会信不是么?”
    “凤明简,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别耽误本郡主的时间。”
    凤明简等的就是这句话。
    如今他只身一人,一无所有,除了借助旁人的力量,若是想单靠自己爬上去,难度何其之大。
    “郡主果真爽快。郡主想不想,一劳永逸?”
    一劳永逸?
    城阳郡主心下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郡主不明白么?”
    凤明简勾勾唇一笑,“如今北疆战事不稳,太子回朝,北疆战局一片混乱,陛下势必会派武安侯前去平战,届时,容月只身一人在京城,郡主自幼长在宫里,哪些手段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毁了她,甚至让她消失,郡主不知道吗?“
    “放肆!“
    城阳郡主厉喝一声,脸色当即黑了下来。
    凤明简继续道:“郡主不要生气,我这也是在帮郡主啊。”
    闻言,城阳郡主脸色这才稍微有些缓和。
    可却依旧难看的紧。
    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凤明简继续。
    凤明简心中一笑,淡定道:“彼时,若是北疆战场再失利,陛下猜忌武安侯多年,一定会借助这次机会,收回他的兵权,那时候,郡主在恰当的时候,抚慰武安侯,我想以侯爷的为人,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城阳郡主心下一动,深吸了口气,“那若是,容月一同前去北疆了呢?“
    “那就更好了,“凤明简笑了起来,”
    战场是什么样子的,郡主心中清楚,到时候情况混乱,容月在战场上若是出了什么事,岂不更好?容太师将容月视若珍宝,届时,太师府与武安侯府必然翻脸,太师深受陛下敬重,武安侯府的日子,必然不好过,郡主只要有点耐心,相信武安侯,一定能看到郡主的好的。”
    “此话当真?“
    城阳郡主心中还有些疑虑,她见过的,多数是战场上的权谋,这种阴暗的手段,几乎没用过。
    难免心中有些不放心。
    凤明简冷笑一声,“郡主放心,只要日后郡主记得我的这份情意,此事,我必帮郡主办成。”
    城阳郡主爽快一笑,端起一杯茶,朝着凤明简举了举,以茶带酒,敬他此情。
    夜深,安华巷,一辆马车咕噜咕噜地驶过青石板地面,留下一串清脆的铃铛声。
    马车前的灯笼上,贴着一个凤字。
    凤明简斜靠在车壁上,手上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在手心上。
    马车外,突然一道劲风刮过,吹起了车帘,凉飕飕的带着蚀骨的寒意。
    凤明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皱起眉头,掀开车帘正要开口。
    却不料,一双手将他从马车里一拽,将他从马车中拽了出去,重重的扔在了地上。
    “你是什么人?“
    凤明简被摔得一头懵,骨头也不知道是不是断了,撕心裂肺得疼。
    那人蒙着脸,除了一双眼睛,其他的地方捂的严严实实。
    一听凤明简这么问,当即乐了。
    嘿哟,那小丫头还真是聪慧,凤明简这个蠢货果然问他是谁。
    “我乃齐天大圣,孙悟空!“
    江野子姿态飞扬,故意捏着嗓子喊道。
    孙悟空?
    那是什么玩意儿?
    凤明简咬着牙,从地上爬了起来,回头去看车夫,却见车夫早就没了踪影。
    此时空荡荡的街巷上,竟是只有他和这个孙悟空两人。
    他的心,突然沉了下去。
    夜黑风高,正适合杀人放火。
    这道理,他懂。
    江野子见凤明简造这副怂样,连揍他都没了兴致。
    当即从身后直接拿了个麻袋出来,兜头将凤明简装了进去,“闭嘴,你安静点,我早点打完了早点走。”
    凤明简:“!!”
    混账,京城之地,天子脚下,真是越来越不讲理了。
    凤明简被揍的嗷嗷直叫,他身手虽然还行,可奈何江野子出招太猛,路子又野,将他压制的没有半点还手的余地。
    凤明简气的咬牙大骂,“混账东西,我跟你无冤无仇,你竟对我下此毒手?”
    江野子一听,想了想,无冤无仇?
    放屁。
    他看着不爽的人,就是仇人。
    “老子喜欢你,揍你是亲热你,懂不懂?”
    说着,凤明简下手更狠了,大有要将凤明简揍的与大地母亲融为一体的架势。
    好不容易凤明简晕了过去,江野子也累了,拍了拍手,又朝着凤明简的脸踹了两脚,这才伸了个懒腰,几个起落间,消失在了街巷里。
    不多时,武安侯府内。
    书房里,灯火通明。
    北凤珏坐在桌案前,静静的等着。
    桌子上,摆了些糕点和两杯茶。
    糕点,自然都是平日里容月爱吃的东西。
    如今的武安侯府,厨子所擅长做的,都是容月爱吃的。
    平日里北凤珏也是讲究的,可如今时时刻刻,府中准备的都是容月喜欢的东西。
    窗户突然一动。
    北凤珏眉头一挑,反手扔了本书砸了过去。
    江野子刚跳进窗户,陡然间被一本书砸中,顿时暴跳如雷,“北凤珏,你还有没有人性了?谋杀啊你。”
    北凤珏嘴角一扬,淡定道:“下次若再敢爬窗户,就不是一本书了。”
    至于是什么,江野子不敢多问。
    看北凤珏那神情,反正肯定不是好东西就是。
    江野子心中想到,然后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走了进去,“你交代的事情,我都办好了。凤明简那蠢货还真是蠢,居然想跟城阳联手?蠢货。”
    北凤珏将茶盏递了一杯过去,眉头紧蹙,“城阳自幼争强好胜,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江野子点点头,将今日在郡主府听墙角听到的事情跟北凤珏一一说了,越说到后面,他越是觉得冷风飕飕的。
    北凤珏这模样,着实吓人。
    “你,你要去杀人啊你!”
    江野子没好气的抱怨了句,抖了抖身子,端起茶老老实实的喝了起来。
    北凤珏冷笑一声,“城阳王府,看来也是时候给点教训了。否则做人太不知天高地厚,终归是不好的。”
    亲娘啊,北凤珏这是要动手了?
    江野子倒抽了口气,心中一片惊涛骇浪。
    城阳王府多年来能够屹立不倒,说到底,还是因为武安侯府将所有针对武将的明枪暗箭都挡了,可如今城阳郡主居然妄想对容月下手?
    难得,有人这么喜欢找死。
    江野子一边喝茶,突然,脑子一动,“你是怎么知道凤明简会去找城阳的?”
    “如今京城的势力,早已成定局,凤明简一无所有,更不敢轻易跟大臣往来,指不定就是我的人,或是陛下的人,城阳多年不在京城,成为他的目标,并不稀奇。今日太后设宴,只怕也有他的手笔,挑起城阳对月儿的敌意,在从中牟利,他的本性,倒是多年来从未变过。”
    北凤珏娓娓道来,眼眸里,风起云涌。
    今日,若非是北凤珏不想打草惊蛇,只怕是凤明简有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江野子暗自咂舌,头一次觉得自己躲在北凤珏身后,是一个多么明智的选择。
    “那,你打算如何应对?”
    北凤珏冷冷的勾起嘴角,轻笑一声,手指捏着茶杯漫不经心的转了转,“我便,随了他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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