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龙笑的坦然:“博赢,何为脸面?你所看重的脸面,甚至重过真心,贵过真言?”言未毕,便觉头顶冷风飒然,一剑快如电闪,已经劈到自己的面前。
    原来,博赢怒到极处,再也按捺不住,更欺阿龙怀抱青荷,武功难以施展,是尔出其不意,欲一招制敌。
    但见他极纵左足,右足跟着一点,已跃进阿龙身前。眨眼之间,“达摩剑”卷出一圈圆光,从阿龙身下挑刺而来,疾过雷闪。
    阿龙眼见“达摩剑”与自己相距不过数寸,急忙飘身躲避,可是伴随身形飘移,“达摩剑”不住旋转变化着跟随,招法精妙莫测。
    多年以来,博赢深恨阿龙,练功格外勤奋,功力也是与日俱增。
    小鱼儿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早已怒不可遏,大喝一声,抢过身来,“劈风神掌”如旋风霹雳,拦住博赢。
    博赢瞬间停止进攻,看向小鱼儿,嘴角抽搐,目光灼灼,想是伤心至极:“鱼儿,我是你亲爹!你怎不分亲疏?认贼作父?”
    小鱼儿闻听此语,怔在当地,呆呆望着博赢,眼中含泪,虽是默不作声,依然拦着去路。
    虽知这一幕在所难免,阿龙还是不忍多看,他心中绞痛,眼前一片模糊。
    晴颜却是半分不含糊:“君上,还要执迷不悟么?这地宫之灾,就是金峰一手设计,君上非要亲者痛仇者快!”
    博赢闻言更是心惊:“晴颜,你有何凭证?”
    阿龙不惮实话实说:“博赢,你难道不知?适才我看得清楚,在你背后用毒针暗算你的,就是“金蝎子”。他居心叵测,觊觎你的君位多年。今日之机,千载难逢,更要一心欲置你于死地。”
    博赢骤然收起悲痛,双眸翻着怒火,瞠视着阿龙:“无耻恶贼,胆敢一再二再而三妖言惑众!”
    阿龙心知一场恶斗,在所难免,当即一手抱荷,一手亮出“飞龙剑”。
    便在千钧一发之际,但见白影一闪,笛龙已经跃至阿龙身侧,悄悄向他使了个眼色。
    阿龙即刻会意:“笛龙聪明绝顶,已经寻到密室机关。”
    再看绿芙,已经一手拽着小鱼儿,一手拉着慕兰,偷偷溜到墙角,右脚她便向一个机括翻踢。
    刹那之间,阴风起处,地宫一侧墙壁陡然开启,瞬间露出一扇石门。
    原来,笛龙尝试打开地宫东西两向通道,均是徒劳无功。忧急之间,陡然想起常乐宫图曾标有一处紧急通道。他灵机一动,便转向北侧墙壁,果然找到那处机关,施展逆八卦之术,终于找到解锁地宫之诀窍。
    绿芙何等机灵?拉着小鱼儿与慕兰一马当先,闪电般纵入暗门。阿龙更不犹疑,抱着青荷涌身而入。笛龙与晴颜断后,转瞬之间,已经小时的无影无踪。
    七人沿着密道极速奔走,三拐两拐,奔出数十丈,只觉前方腐烂发霉之味实重,想是此道人迹罕至,多年不通风。又奔行百丈,更觉寒气愈来愈重,格外的阴冷。
    笛龙只怕不好,口中急道:“糟糕,根据方位判断,前方定是冰室。冰室之门曾被贵妃娘娘改弦易调,而且并非遵循太极八卦之术。她开启密室之时,我已冻得迷迷糊糊,虽知用的是‘九玄之术’,却不知机括又在何处?”
    晴颜无可奈何:“笛龙,后方追兵甚急,咱们已经再无退路,事到如今,不要说冰室,便是刀山火海也只能向前直闯。”
    绿芙最先抵达通道尽头,她根据笛龙吩咐,试用“九玄之术”,果然打开密道之门。耳听身后厮杀声渐近,七人不敢怠慢,急忙抢身跃入。
    一时间,冰烟冷雾,四处弥漫,此地凄冷无比,奇寒无极。
    笛龙心知母亲身受重伤,难以抵御,急忙凭着记忆,向四处墙壁上摸去。只是,一时半刻,如何能解困兽之围?
    正在危急之中,博赢手持“达摩剑”,满脸杀气,率众杀到。
    阿龙心知一场决战,在所难免,一马当先,跃到阵前。
    哪料到,大敌当前,博赢突然脸色陡变,浑身乱颤,他撇下众人,疾奔向一处冰棺。
    博赢扑倒近前,身心大恸,一声悲鸣:“邶笛!”
    伤情往昔,无可回避;痛彻心扉,无可抵御。当年的他,因她的离去,曾对整个世界痛恨和失望到了极点,那刻骨铭心的记忆,那无可消除的痴迷,已经深深烙入他的心里。
    奇贵妃急追而至,跪在博赢身侧,也是涕泪交加,泣不成声。
    博赢悲愤难忍,不顾君颜,痛哭流涕:“邶笛!邶笛怎会在这里?”
    奇贵妃望着失魂落魄、意乱情迷的博赢,声泪俱下:“君上节哀!此乃臣妾之过!臣妾实在放不下公主,更不愿她与博尚同墓,才将她的尸骸偷偷藏在此处。臣妾又实在担心君上见了伤心过度,是以一直不敢和君上提及。”
    博赢跪在地上,哀哀欲绝,泣不成声:“怪不得你,是我不好,未能保护她。”
    奇贵妃泪流满面:“当年臣妾千辛万苦寻到蒹城,欲救公主出宫。哪料到公主为了君上,死活不肯出逃。她说倘若不告而别,君上定被博尚所害。公主恨极博尚,不过为了君上,和他虚与委蛇。博尚倒也不曾亏待公主,虽是色令智昏,虽满心怨愤,倒未舍得伤她半分。”
    泪水再次模糊博赢的双眼,悔恨再次煎熬他的身心:“都怪我,我难逃罪责。当年我恢复功力,本来有机会救出邶笛,与她隐性瞒名,世外隐居,也能一生安稳。可是我因失去父君、爱人、储君之位,已是心性大变,不可隐忍,只想十年磨剑,一雪前恨。谁能料得到,我便因此失去了邶笛?”
    奇贵妃含泪劝道:“世事无常,这怎能怪君上?只是可怜公主,她已朝不保夕,依然挂念君上安危。博尚屡屡强迫不能得逞,口口声声威胁公主,再不就范便亲手杀掉君上,永决她的念想。公主急怒之下,才令臣妾去了九王府亲自保护君上。臣妾不肯,公主便以死相逼。”
    博赢闻言痛彻心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奇水更是痛心疾首,语不成声:“君上,臣妾不该疏忽!臣妾悔不当初!臣妾没能保护公主。臣妾只当博尚敬爱公主,决计不会加害。哪知公主入宫一年不足,便香消玉殒!”
    博赢痛不欲生,一声悲鸣:“博尚奸贼!害我邶笛!”
    奇水涕泪不止:“君上,除了博尚,凶手定然另有其人。”
    博赢闻言一惊:“是谁?”
    奇水深吸一口气:“君上,臣妾查了数十年,依然不知。
    公主薨逝之时,君上一直水深火热,臣妾不愿招灾惹祸,是尔诸多饮恨,只能隐忍不说。
    公主薨逝那日,臣妾方才诞下砚儿。
    臣妾放心不下公主,带病连夜悄悄潜入公主寝宫,不料宫中上下一片缟素,一片哀声。
    臣妾来到棺前方才知晓,公主已然亡故。博尚厚颜无耻,在公主棂前失声痛哭。
    若不是顾念危急中的君上和初生的博砚,臣妾定会不顾生死,让那狗贼身首异处。
    不过,看他那伤心的模样,似乎当真不是假装,既然如此,杀害公主的真凶,定将另有其人。
    虽是如此,因公主生前痛恨博尚,臣妾决不容忍她与博尚同墓。
    所以下葬当日,臣妾趁夜深人静之时,偷偷盗出公主遗体。
    这冰室本是前朝国君秘密练功之寒冰室,臣妾将冰室机关做了改造,自是无人知晓。”
    博赢听到此处,已是哭成泪人。
    抬眼望去,冰封的邶笛,眉目如画,面如娇花,还是当年的模样。
    博赢看着看着,更觉爱意横生,更是涕泪涟涟,极力忍住心痛,低声说道:“杀害邶笛的,可是当年的君后?她素来心狠手辣,妒心极重。”
    奇贵妃连连摇头:“先君后固然狠辣,却未必是公主对手。何况博尚对公主宠爱至极,先君后投鼠忌器。臣妾当年也曾遍查公主全身,看不到一丝伤痕,是尔至今仍是猜不出真实死因。”
    此话方才说完,奇贵妃陡然想起适才躲在梁上袭击博赢的黑衣面具人,不由一声惊呼:“难道又是他?”
    博赢急问:“哪一个?”
    奇贵妃咬牙切齿:“‘金蝎子’?”
    博赢抱着邶笛,闻听此言,浑身战栗,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奇贵妃扶着博赢的双手,更是不住颤抖:“是他,一定是他!”
    博赢满腹狐疑,转过邶笛僵硬的身体,向她的左耳望去,里面早已被冰雪重重覆盖。
    他更不迟疑,当即发功,冰雪瞬急融化,升起一团白雾。再向耳内望去,一抹黑色,影影绰绰,隐现其中。
    博赢满心惶急,催动内力,将那根黑色缓缓吸出。
    不过片刻,一只年深日久、锈迹斑斑的半金半黑的金塞弧针,骇然拿在博赢手中!与晴颜所言,一般无二!
    刹那之间,博赢痛彻心扉,几欲昏厥当场。
    前尘往事,回映脑海,尘封记忆,历历在目:“当年,我救邶笛回吴,十分隐蔽,只有天枢、天璇、天玑、金峰知晓。因何转瞬就被父兄得悉?而且,因何父兄接二连三与我为仇,抢走邶笛?他们是我亲人,怎会如此乱伦?事到如今,天枢、天璇已经遇害,天玑多次遇险。定是金峰,处心积虑,偷袭算计,引我骨肉相残!”
    刹那之间,博赢幡然醒悟,不禁双眉倒竖,怒火滔天,口鼻中吞吐的白气,仿佛化成冰刀,欲致敌人于死地。
    可是一个转念,博赢又自我否定:“说来说去,金峰不过是个书生,他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暗算偷袭?”
    再说笛龙,眼见伤重的母亲呼吸维艰,慕兰瑟瑟发抖,急速寻找机括。他正自忧急,一眼看到化石灯。那一刻,一个念头,陡然撞击他的脑海:“不错,化石灯架之上必有机括!”
    念及于此,笛龙心中大喜,目视晴颜、绿芙和小鱼儿,又向阿龙悄悄示意
    陡然间,笛龙一跃而起,将灯架顺时针、逆时针按照赤、橙、黄九玄方位各旋三圈。便听“吱吱呀呀”作响,密道暗门果然开启。
    直到此时,笛龙才恍然大悟,密室四角,四个灯架,各司其职,一个通往贵妃寝宫,一个通往华玄宫,一个通往太医院,一个通往常乐宫外。
    众人不敢怠慢,绿芙护着慕兰、小鱼儿,阿龙抱着青荷,晴颜与笛龙断后,鱼贯而出。
    博赢如梦方醒,大怒之下,更是穷追不舍。
    眼见他“达摩剑”急速辟出,晴颜、笛龙无奈,只好转身应敌。
    小鱼儿兄弟情深,不肯就走,飞身而回,“劈风神掌”骇电劈来。
    实际上,天玑与博砚一般心思,既不愿博赢铤而走险,又不愿违背君意、触犯龙颜,是尔一直护在博赢身畔,不曾主动出击,只是防患未然。
    事到如今,眼见小鱼儿灵活难制,天玑陡然想到博赢亲口交代:“鱼儿托付于你,定要帮我好生照看。”
    念及于此,天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骇电般辟出“魁星七绝掌”。
    密室即狭窄又黑暗,小鱼儿视线不佳,耳听身侧恶风不善,想要纵身躲避,又唯恐敌人的掌风伤到身前的绿芙。危急之中小鱼儿只好急速拍出“劈风神掌”,一心想卸掉敌人掌力。
    但是,小鱼儿年方十五,天玑功力何等深厚,经验如何老到?岂是那么容易对付?
    瞬息之间,天玑神掌变飞腿,飞腿又变擒拿。
    小鱼儿左躲右闪,疲于奔命。
    “魁星双锏”更与天玑心意相通,“七星擒拿手”骇电而至,左右相助。
    小鱼儿刚刚闪身避过“魁星双锏”,天玑的“魁星踢斗”迅猛来袭。再想格挡,却是不及。只觉左腿一麻,穴道已经被点,不由心中一惊,就被天玑一把抢入怀中。
    天玑本对常乐宫密道极其熟悉,唯恐阿龙追来,一旦得手,便三拐两拐,转瞬没了踪影。
    密室一片混乱,光线又极阴暗,阿龙怀抱青荷,跟着绿芙在前方探路,自是对小鱼儿的沦陷一丝不查。
    再说笛龙、晴颜断后,一个极射“追风菱针”,一个“七星针”破空而出,两人都是一心对付博赢,未对小鱼儿多加关注。待到逼退敌人,便钻进密道,紧跟阿龙直奔而去。
    奔跑过程中,阿龙回头清点人数,突然不见了小鱼儿,急问绿芙。
    绿芙也是懵懂不知,待到得知实情,更是急得双泪齐流。
    直到此时,大家才知晓,小鱼儿不见了。
    青荷悠悠醒转,闻听众人言语,心知形势危急,眼见笛龙欲回密道寻找,狠心挣命,一声断喝:“笛龙!速速回来!常乐宫密道纷繁复杂!此地不宜久留!不能因鱼儿一人,断送大家性命。你只管放心,小鱼儿并无性命之忧!”
    再说博赢,率众跟踪追击,岂料阿龙一行兵贵神速,一眨眼无影无踪。
    博赢无功而返,心中恨极,一声令下:“紫逍!速派御林军封锁常乐宫,并派武卫戒严整座蒹城!便是将常乐宫挖地三尺,将蒹城搅个翻天覆地,也要寻到龙妖!”
    奇贵妃闻言力劝:“君上,使不得!龙帆乃世之枭雄,他心思缜密,天下罕见,实难擒获。抛开龙帆不说,虞美人伤重在身,万一动起手来,大家都会拼个你死我活,君上心里难道好过?更何况,多少奸贼想杀虞美人而后快?君上再若大肆搜捕,四处设险,虞美人必是万劫不复!”
    博赢自视极高,怎肯善罢,想着阿龙,更是切齿咬牙:“龙妖欺我太甚,难道就这么便宜了他?”
    奇贵妃心念一转,依然力劝:“君上想要捉拿龙帆,也不是全无可能。但是只能智取,不能诉诸武力。龙帆爱子心切,必然舍不得九殿下。臣妾笃定,只要控制了九殿下,龙帆早晚束手就擒。”
    博赢心有不甘,却又无奈何焉。他回转华玄宫,坐回龙书案,只是呆呆发愣,只有怔怔出神。
    满心失落,黯然神伤:“青荷,我盼你十六年,今日终于盼到眼前。你我好容易相见,却不能团圆。你为了小鱼儿,几日几夜没合过眼,几日几夜没吃一口饭。我却不以为然,想都不想,便狠心打了你一掌。事到如今,你恨我入骨,我欠你实多,你怎会再来找我?”
    展目一望,七大侍卫全被撵出殿去,终于为博赢留出一角天地,让他潜心回忆。回忆青荷欢快的音容,回忆青荷清纯的笑貌,回忆青荷惊鸿的倩影,回忆青荷绝世的靓丽。
    奈何奈何,想而不得。
    博赢喃喃细语,伤痛至极,明知无望,却是徒劳期盼,甚至不能自拔:“青荷!回来吧!我对天发誓,以后再不打你!哪怕海枯石烂,哪怕地崩山摧,哪怕是翻江倒海,哪怕你毁天灭地,我再会不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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