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故,今日的雪歌恨意无穷:“呸!你个妖精!谁和你同根?我父母生性淡薄,不问红尘,我却做不到!你既然夺我所爱,我定要除掉你这荷妖!”
    说话之间,雪歌腾空而起,左手一扬,数支“岷山雪芒”闪电般飞至,青荷大骇,疾步飞跃。半空中,“岷山雪钺”又已劈到。
    青荷大惑而特惑:“我对凌飘素来以礼相待,凌飘更是对我从不正眼相瞧,何曾夺她所爱?”
    雪歌身兼峨眉、蜀陵、神农数法之长,武功极强,看着柔情似水,动起手来恶如狮虎。
    青荷眼见形势危急,瞬间腾空而起,身体凌空,势如飘风,步法迅疾,“旋风无影腿”狂卷而至。
    雪歌更是无所畏惧,轻飘飘躲过,绕到青荷身后,一把“岷山雪钺”奔她后脑骇电奇袭。
    险象环生,青荷被逼上绝境,唯有以攻为守,奋起反击。但见她欺身直进,侧体腾身,一招“风卷残云”,飞腿横踢,登时,疾风烈烈,冷雾森森。
    雪歌不料敌人今非昔比,饶是她手中持有拿手利器,只斗了个势均力敌,不禁气急:“小荷妖!胆敢与我施展妖术?”牙一咬,心一横,手中“岷山雪钺”风起云涌,势如破竹。
    青荷手无寸铁,不敢硬接,闪身避过,飞身跃至巷角暂歇。
    雪歌不容对方喘息,一声长啸,如飞雁般腾空掠来,纵至青荷身侧。
    青荷退后数步,雪歌却是得寸进尺,“岷山雪钺”步步紧逼,青荷已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唯有游鱼一般,钻了个空隙,从雪歌肋下逃了出去。
    雪歌一声冷笑:“小荷妖,武功倒是精进不小,只可惜,徒增笑料,只会逃跑。”说话之间,“岷山雪钺”陡然翻转,“唰”的一炫,疾刺而下。
    青荷身形急闪,左掌下搭,右掌上击,接踵施展“听风炫腿”,反踢雪歌手腕。
    雪歌身手不凡,利刃调转,避招进招,手中雪钺疾风暴雨般突飞猛进。
    两女武功各有优势,青荷田田九变,雪歌飘忽婉转。总体说来,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只是雪歌利刃在手,战的越久,优势越发凸显。
    雪歌更是抓住战机,步步紧逼,点咽喉、扫肩胸、刺左肋、挂两臂,一招紧似一招,雪钺猛不可挡。
    青荷赤手空拳,被罩在雪光钺影之下,只觉实在难以招架。唯有连连后退,形势凶险至极。好在她灵巧多变的轻功,尤胜雪歌一重。
    突然,青荷猛一旋身,双腿便欲“抽撒连环”,奋勇急踢,不料雪歌似有预料,雪钺闪电般袭到。
    青荷背水一战,索性孤注一掷,身形拔地而起,使出险招“空穴来风”,身在半空陡然出手,双掌进取直逼,这倒大大出乎雪歌意料。
    雪歌身经百战,临危不乱,仗着利器威猛,将手中雪钺反手一圈,朝着青荷前心猛砸。
    青荷自然不敢硬碰硬,正欲飞身躲避,不料便在此时,忽觉背后阴风习习,数枚鬼魅般的暗器破空来袭。青荷心呼:“大事不好,又一个强敌飓风来到!”
    前有雪钺,后有暗器,冷风呼啸,威猛无敌,眼见青荷丧命于斯。
    就在这性命攸关之际,忽觉涌来一股无形的巨力,将她推向侧翼。
    青荷本就心思聪颖,趁机借力,顺势在空中一个斗转,急跃而走,堪堪避开一劫。
    她死里逃生,一颗心狂跳不止,又觉左臂一阵剧痛,却被“岷山雪钺”划破一道数寸长的口子。登时,鲜血飞溅,顺着雨水,伴流成河。
    青荷顾不上查看伤势,急速回头。
    果然,笛龙那机警的双眸,呈现在眼前。正是他迅如飘风,出手如电,解救她于危难。
    大喜之间,又见灵光一闪,白影一飘,又一人冲上前来,如同鱼戏水间,截住雪歌猛烈攻势。
    青荷定睛一看,却是机灵的小鱼儿,骇电而至,施展“旋风无影腿”,飞踢雪歌。
    惊喜无极限,又见一道绿影,如飞天旋舞,身形忽隐忽现,手中剑如同碧荷娇莲,飘炫何田田。却是轻巧的绿芙,手持一柄“天权剑”,彻底封住雪歌猛攻之路。
    却说这绿芙,素来随父不随母,行事小心谨慎。
    今日青荷入宫久久不归,三娃忧心不已,是尔出门寻找。龙鱼艺高人胆大,来去什么兵器都不拿。绿芙却长剑不离手,处处把心留。
    曼陀武功低微插不上手,只能冷眼旁观,见此情景,更是唯恐天下不乱,口中一声冷笑:“博赢的杂种,来的正好,找上门来挨刀!”
    雪歌杀心更起:“小荷妖,你我之间,尚未了断。事到如今,又添上家仇国恨。你那姘头博赢,与我外祖可是世代仇敌,我更要杀光他的儿女!”言毕,势如疯虎,“岷山雪钺”霹雳闪电般横扫狂劈。
    青荷闻言气急:“胡说八道!我的儿女,与博赢有何干系?”
    笛龙临危不惧,身形一晃,侧身飞步,急若飘风,骇电般迎上前去,“劈风神掌”,勃然而出;小鱼儿更是身形灵巧,“旋风无影腿”招数巧妙,两兄弟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忽上忽下,与雪歌展开鏖战,虽是赤手空拳,却丝毫不落下风。
    青荷近年不曾认真考察过二子武功,如今看来,刚柔相济,攻守相助,珠联璧合,将“劈风神功”施展的天衣无缝,妙到毫巅。
    雪歌是闻名江湖的凤毛麟角,功力深厚,虽是利刃在手,招数精妙,反而落到下风。
    两兄弟虽手无寸铁,却占足了优势。
    青荷暗暗惊奇,不由对儿子刮目相看,心下稍安。虽是如此,陡然想起适才那鬼魅一般的暗器,又吓出一身冷汗:“偷袭之人是谁?‘金蝎子’?还是卓星?如何勾搭上曼陀、雪歌?”偷眼打量曼陀,疑心虽重,却参不透其中奥秘。
    心知形势危急,青荷低声嘱咐三娃:“王府背后还藏有强敌,速战速决,小心偷袭。”
    恰在此时,笛龙气运丹田,身形萦绕,四面游走,到处都是他的炫影,与此同时“劈风神掌”辟出,掌风飒然。
    小鱼儿身形飘忽,异常溜滑,“旋风无影腿”施展开来,左踢右勾,见招拆招,防不胜防。
    雪歌不敌,便想退避。
    忽见她身后白影一飘,半空中一声冷笑:“怎么,以二敌一,欺负我姐,算什么英雄好汉?”话音未落,一白衣丽人,手持“岷山雪钺”,加入战团。
    青荷定睛一看,大吃一惊:“怎么,雪舞也来趁火打劫?”
    绿芙唯恐兄弟有失,长剑一挽,上前助战。
    青荷放心不下三娃,口中疾呼:“舞姐姐!手下留情!绿芙小心,雪钺有磁,吸附长剑。”
    绿芙乖巧应答:“大哥哥放心,绿芙晓得。”
    好在雪舞不同雪歌,挥钺劈掌,都是点到为止,出手知轻知重:“小荷妖,啰嗦什么?咱们都是习武之人,重在切磋,又不玩命!”
    绿芙更是有礼有节,攻少守多,空中炫舞,闪影飘忽。
    如此一来,二人便似习武练剑,倒是舞得好看。
    青荷心知:“雪歌、雪舞倒在其次,王府深处才是激流暗涌、云谲波诡。”
    既然己在明、敌在暗,四处险象环生,更不敢轻举妄动。青荷守住门户,戒备森严,心中暗道:“适才背后偷袭之人,究竟是谁?那股阴阳相合、刚柔相济的飞打暗器之术,似兼具峨眉、金塞、魁星武功。定然不是雪舞,她绝对不会如此阴毒。”
    青荷如临大敌,只觉多呆一刻,危险便多上数重,索性大声疾呼:“两位姐姐,他们都是孩子,还要叫你们一声姨娘,何必舞刀弄枪?”
    雪歌战事吃紧,不敢搭话。雪舞微微一笑:“小荷妖,急什么?你这当娘的不称职,我这当姨娘的,难道不该指教?你怎好心当成驴肝肺?”
    青荷心急如焚:“舞姐教诲,青荷感激不尽。只是,贼人藏在暗处,定会趁火打劫,当真危机重重。”
    雪舞一声冷笑:“感激?大可不必!我又不是看你徐娘半老,只是看绿芙孺子可教。否则的话,怎会在这瞎费功夫?对了,你说的贼人在哪?我怎没看见?趁早滚出来,让我见一见。”
    言毕,雪舞左手向后一扬,射出数枚“岷山雪芒”。
    雪风骇过,寂静无声。
    曼陀只盼弹指一挥间斗个鱼死网破,不惜火上浇油:“歌儿,舞儿,何必对妖精手下留情?不过是些吴国杂种,死一个少一个。”
    雪舞闻言面上一冷,手中雪钺一滞,跳出战圈,看向曼陀:“果然狗嘴吐不出象牙!曼陀,你话不会说话?你难道不知,细算下来,雪舞也是吴人,难道也该死么?”
    曼陀虽是武功微末,气势雄浑:“我又没说你,你何必多心?”
    青荷眼见二人剑拔弩张,心下窃喜,对着三娃低呼:“速退!”
    可惜,雪歌天生好斗,即使落到下风也不肯放手。
    笛龙兄弟与雪歌正斗得如火如荼,忽觉背后阴风习习,行如风,快如闪,便如鬼魅偷袭。
    前有雪钺,后有暗器,实在避之不及。
    眼见两娃命悬一线,青荷、绿芙纷纷抢上,一个“劈风神掌”急拍,一个“天权剑”急舞,登时,银光四射,跟着雨花伴舞。
    危情刚刚解脱,便听耳轮中一声断喝:“雪歌,住手!”一道身影,迅如飘风,飞上前来,出手如电,急拍一掌,击向雪歌“岷山雪钺”。
    雪歌本被逼得节节败退,陡然受了这一掌,更是猝不及防,急忙收身撤步,跃出战圈。她再是胆大包天,想到适才鏖战龙鱼之惊险,依然吓得花容失色。
    青荷定睛一看,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卓幕。
    卓幕看向曼陀,不怒而威:“堂堂长公主,怎能在小辈面前失了礼数?”
    曼陀面色不善,回看卓幕:“礼数?这些奸人,何曾与本宫讲过礼数?”
    卓幕面沉似水,怒意凸显:“小辈面前,越发没个分寸,为老不尊!马上回家,我不和你在这丢人现眼。”
    曼陀一声冷笑,不以为然:“扬恶除善,才是丢脸!”
    卓幕闻听此言,气白了一张脸:“你那些恩恩怨怨,不过是些陈芝麻烂谷子,早已烟消云散,何必苦苦纠缠?”
    曼陀咬牙切齿:“陈年旧事可以不提,我女儿却不能再由着奸人所欺!”
    卓幕悲愤难忍:“曼陀!谁曾欺负你?分明是你,自己不讲理,又生不出半个好女?”
    曼陀闻言登时怒不可遏,手指青荷:“阿幕,分明是她机关算计,陷我于不义!我便是听你之言,才好心好意善待于她!哪知道,她指使子女,对咱家楚楚无辜!事到如今,宫中府中,楚楚都是毫无颜面!这口气让我如何下咽!”
    卓幕举目一看,青荷伤的不轻,衣衫浸染,脚下血水流成河,一张脸登时燃起怒火,一双眼睛狠狠盯着曼陀:“曼陀!要我如何说,你才能醒转?人要生明眼,更要讲真言!”
    曼陀怒火中烧:“事到如今,谁善谁恶,孰是孰非,本就说不清、道不明!我只知道,我的女儿被当众羞辱!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卓幕失望溢于言表:“你分明是无理取闹!不可救药!”
    曼陀不料卓幕向着外人,更是一声冷笑:“我早知道!在你眼里,我这一生,都在无理取闹!我这个人,早已不可救药!”
    卓幕怔怔看了曼陀半晌,一声长叹,发自内心:“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默了良久,终是缓言说道:“曼陀,是我宠你太过,咱们先回家。”
    曼陀看向卓幕,先是大惑不解,继而愤愤不已:“我知你心中所想,你又何必惺惺作态?可惜,我含辛茹苦数十载,到头来,还不是忍气吞声百事衰?早知此生不如泥,当初何必羡尘埃?”
    卓幕闻言万念俱灰,脸上流着的根本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只知都在肆意澎湃。良久,他才低声吟道:“天地似熔炉,人生如尘露。来者看不足,去者留不住。悲欢让沉浮,涕泗奔无路。年少不知苦,霜鬓始迟误。千盼共朝暮,百年更孤独。”
    曼陀闻言更是涕泪纵横:“你待我之情,我牢记于心;我待你之意,你何曾上心?”
    言毕,神色黯然,形容枯槁,再不多言,转身而走。
    有那么一刻,连青荷也觉得,她离了卓幕,孤孤单单,气场再不强大,甚至何其渺小。
    卓幕眼见青荷伤重,心下过意不去,急忙深施一礼:“曼陀纵女无度,难免做事糊涂。龙小夫人定要多多包涵。”
    青荷以礼还礼:“幕王数次救命之恩,民女时刻不敢相忘。不过些许小伤,不足挂齿,幕王不必担忧。”言毕,拜别卓幕,更是不敢稍有迟疑,带着两子一女,急忙退避。
    奔行之间,忽觉身后有道身影如影随形,不离不弃。
    青荷心下大惊,低声吩咐三娃:“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三娃互相对看,连连摇头:“大哥哥不走,我们也不走。”
    青荷无奈,领着三娃飞身躲进巷口,那个影子在雨雾中忽隐忽现。定睛一看,居然是雪舞。
    雪舞站在明处,冷冷一笑:“小荷妖,我要找你,你却与我捉上迷藏?”
    青荷心知雪舞并无恶意,一跃而出,口中搭话:“舞姐姐找我,不知有何要事?”
    雪舞冷面冷颜:“我问你,你方才说的‘本是同根’,可是实言?”
    青荷眼中含泪,低声说道:“舞姐姐,此事性命攸关,我怎敢妄言。我亲口听母亲教诲,令尊便是我的舅父。我母亲对舅父朝思暮想,曾经数次亲上岷山蜀王顶,却无缘相见。恳请舞姐姐垂怜,定要替我传言。”
    雪舞定定看着青荷,半晌默默无语,既不相问,也不答言。
    青荷看得清楚,数滴晶莹的泪水,滑落她眼睑。
    忽觉疾风一炫,白影一闪,雪舞便如风中细雪,飘逝不见。
    晚膳之时,青荷不由自主又向笛龙望去,他左手持著,右手拿碗,低头静静用餐。他面部的英朗,双目的果毅,鼻翼的坚挺,唇角的弧度,手指的修长,肤色的黝黑,乃至用筷的动作,眼中的神情,无一不酷似阿龙。
    青荷怔怔看着!瞬间,十七年前的往事浮现眼前!那飞流直下的悬瀑!那奔腾汹涌的粤江!那遗失在粤江的鱼娃!那些噩梦,如同一把尖刀,直刺心肺!五脏六腑,砰然爆裂!无限饮恨,油然而生!无限凄凉,泰山压顶!涕泪滂沱,决堤翻涌!
    她虽是无声无息,却再也熬忍不下去,站起身来,悄悄走回房去,半晌,都抑制住不可忘却的悲伤。
    青荷再度出房,手中已经拿着那把“龙悦荷香”,脸上布满和煦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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