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于此,珍珠自责不已:“想当初,舅父博赢贪心不足,四处寻荷,若非我不知其居心叵测倾心相助,青荷怎会阴差阳错,失陷迷宫?坠入天坑?痛失骨肉?龙相真心待我,我却不得不隐瞒实情。算来算去,龙相他骨肉分离,舅父是罪魁祸首,我也难逃罪责。”
    珍珠急于一探究竟,再也顾不得自我批评,突然一个“珠流璧转”,转身奔着那户人家而去。
    阳烁、迭采不知此中情由,急欲相随。
    珍珠急道:“你们不必跟着我,只管去找寻龙相,记得一路留下标记。我查明一件要事,自会循着标记前去与你们汇合。”
    阳烁、迭采奉命而去。
    珍珠距离那户人家尚有一箭之地,便闻院内刀剑争鸣,不由心中一惊,更是提高警惕,纵身跃至院门之后,偷眼向内观瞧。
    不看则已,一看之下,触目惊心,骇人听闻:
    院中七人,各持利刃,凶神恶煞,戾气盈门。
    一对男女,围困中间,手持长剑,背向而立。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倒地不起,似乎已经气绝。
    珍珠当即认出,老人分明是伯艺,登时如同一把弯刀扎在心底:“自桂地归虞,大师伯得知实情,满心忧戚,从此不问红尘,销声匿迹。父亲千寻万找,都是徒劳,原来他老人家隐居在此地。可怜老人家坦荡一生,造福万民,晚年居然遭此大难,这也实在太没天理。”
    最不忍相看的,便是三个七八岁的小娃扑倒在伯艺身上,口中呼唤外公,个个哀哀悲啼。
    展目再看,“七星针”、“金塞弧针”,寒光闪闪,已是散落一地。
    珍珠正看得惊心动魄,便听一声高声断喝:“天权,多年寻你不见,原来在此苟延残喘!”
    珍珠定睛再看,却是一个身穿褐衣、手持金刀、面目狰狞的中年黄脸汉子,神情格外嚣张。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心狠手辣的“金蝉子”。
    无独有偶,更听一声阴测测的冷笑,一个黄发美人更是火上浇油:“天权,你自管苟且偷生,姑奶奶绝不会不找你麻烦。奈何你勾结‘魁星’一党,乱进谗言,四处兴风作浪,毁我金塞、寒枫声望。”
    珍珠看过黄发美人,只觉怒气攻心,原来正是心狠手辣、手刃亲夫的”金蛛子”。
    举目再看,一黑衣男子被七贼围困在正中间,他手持“天权剑”,一身傲骨,一脸硬气,决然傲立,更是充满鄙夷:“你二人一个寒蝉凄切,一个毒蛛如蝎。如此蛇鼠一窝,倒能珠联璧合。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二人还有几日逍遥?”说话之间,晚风拂面,吹起他遮挡双目的黑纱,更反衬天道无常,世事多难。
    毋庸置疑,他就是天权,面对奇险,临危不惧,横剑当胸,蓄势拼死一战。
    九年前便是这样一个黄昏,便是迷宫之战,夺去他的左眼。他是魁星派高手,自视甚高,决不愿寄人篱下,遭人白眼。何况,他多年跟随博赢,树敌众多,日后倘若金塞、寒枫寻仇,后果不堪设想。
    他拭去一行血水,擦去一行清泪,用仅剩下的一只右眼,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一番利弊权衡,便当机立断,必须急流勇退。
    便在此时,背后传来脚步之声,天权急忙转过身来,终是认出来人就是自己跟随多年的主人,急忙倒身下拜:“我王知遇之恩,天权铭记于心。只是,天权左眼已失,再无法报效,更不愿拖累。”
    博赢闻言,心中瞬间一凉,天权跟他出生入死数十年,这份感情似海深,自然割舍不下:“师弟,你我多年知交,亲过兄弟,本该同生死、共患难。休要再提寒心之言。你左眼受伤,我感同身受。你先在桂地休养,待我杀回东吴,站稳脚跟,咱们再叙兄弟情义。”
    他说话间,便看向天权一边的璎珞。
    璎珞望向天权,牵肠挂肚,脉脉含情。
    博赢何等眼力?怎会看不出璎珞的绵绵情意?沉吟片刻,沉声又说:“璎珞,念你忠心耿耿,青荷走失之事,本王既往不咎。你土生土长桂国,不如留在此地照顾天权。日后,待我光复大业,再接你们回吴。”
    璎珞涕泪凋零,跪倒在地,扣头谢恩。
    自此,璎珞安心照顾天权,亦按博赢吩咐,倾心寻荷,只是经年无果。自知无望,便与天权悄然归乡。
    璎珞祖居便在粤江江畔,幽兰谷中,父亲伯艺是天下闻名的能工巧匠,常乐宫、漓象宫都是他的杰作。
    伯艺虽知师弟归顺南虞,情非得已,依然无法释怀。于是,一家人隐姓瞒名,归田园居。
    璎珞悉心救治,天权虽保住性命,却未能保住左眼。年深日久,更连累另外一只眼睛,伴随右眼视力越来越差,几近双目失明。
    此时此刻,“金蝉子”看向天权,一缕黑纱遮住失明的双眼,挡住久违的光明。这样一个盲人,自然好对付。“金蝉子”心头一喜,更是满心得意,缩小了巧使离间计:“天权,你双目失明,拜龙妖所赐。今日归西,九泉之下,休要责怪本尊!”
    “金珠子”一声娇笑:“天权,怪只怪你不识时务,偏偏站错队伍,逆天而行跟定天璇、天枢。”
    天权一身浩气挥洒而出:“论起逆天而行,谁比得过你们大师兄?蛇蝎之心,豺狼之行。我纵然眼瞎目盲,却懂知遇之恩,更懂兄弟情深。虽不能保君上,护兄长,岂能闻而不言,言而不说,任由你等禽兽混淆政听?”
    “金蝉子”仰天长笑:“天权!死到临头,还是执迷不悟。你且想想,你主子虽是九五之尊,对你可曾有过真心?他九年不曾见你,会听你一面之词?即便他肯见你,你那些胡言乱语,难道能改变天意?实话告诉你,本尊今日见你,便是你主子亲下口谕,令本尊速速送你归西。”
    天权哪里肯信,心比志坚,一声断喝:“‘金蝉子’,休要信口开河。你不仅恶贯满盈,更是谎话连篇,无耻到不要脸面。”
    “金蛛子”一声冷笑,接过话茬:“天权,只要你闭嘴,你主子再也听不到谎话连篇。”
    “金蝉子”却话锋斗转:“天权,你瞎了双目,本尊胜之不武。本尊素有好生之德,只要你说出玉笛的下落,定将饶你妻儿不死。”
    天权闻言一怔:“奸贼,你说什么?玉笛?”
    “金蝉子”朗声大笑:“不错!九年来,我派门人遍寻天下,终于查到玉笛下落。我倒万万料不到,你个瞎子,居然还敢包藏祸心,私藏玉笛!”
    天权嗤之以鼻:“‘金蝉子’!你想三墓兵法究竟是想疯了,还是想傻了?找玉笛找到我家?不要说我没有,便是我有,怎会给你这禽兽?”
    “金蝉子”闻言震怒不已:“天权,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只有送你亲赴鬼门关!到那时,玉笛依然非我莫属。”
    天权朗声长笑:“生而为英,死而为灵!生又何喜,死又何悲!”
    “金蛛子”再也熬忍不住,金刀骇出,凶相毕露:“师兄!何必跟个瞎子废话!尽快结果了他,玉笛唾手可得!”
    天权笑至半道,极低的声音,劝说身边的妻子:“璎珞!待我与他们动手,你乘机护着孩子们,从后门出逃,去寻师兄天枢!”
    言未毕,“蝉蛛二子”禽兽之心,无可掩饰,飞身抢上,强强联手,双刀齐出,狠辣无极。
    耳听烈风骇然,天权面对强敌,临危不惧,一声暴喝,“天权剑”霹雳闪电般“刷刷”两剑,分刺两个亡命徒。
    大敌当前,丈夫双目不能视物,璎珞如何割舍的下?但见她飞身而起,上前救夫,长剑直取“金蛛子”:“禽兽,还我父亲命来!”
    璎珞不肯就走,天权惊急俱现,大喝一声:“璎珞!快走!”说话之间,英雄本色尽显,急出两剑,左掌顺势一挥,将璎珞送出战圈。
    璎珞半空中一个滚翻,飞身落在儿女审判。她双目含泪,咬紧牙关,一手一个,抢过一双儿女,低声嘱咐:“笛龙!绿芙!带上慕兰,速投天枢师伯!”
    一双子女,眼见父母危在旦夕,满脸倔强,紧拉母亲不放:“笛龙不走!绿芙不走!咱们一家人,生在一起,死在一处!”
    二娃身侧,便是个蓝衣小姑娘,她手牵笛龙、绿芙衣袖,眼中含泪,哀哀啼哭。正是天枢、瑶光之女慕兰。
    “金蛛子”一声狞笑,一跃而去,拦住妇孺:“怎么?璎珞,舍不得走?好啊,不如留下陪你夫君!黄泉路上也有照应!”
    “青枫子”、“赤枫子”虽是个个杀人不眨眼,可是眼见“蝉蛛二子”如此暴行,心下实在不吃:“我‘枫叶派’可是名门望派,倘若跟着他绞杀妇孺,日后被串讲出去,如何在天下英雄面前立足?”念及于此,实在勉强,不愿为虎作伥。
    可是眼见“蝉蛛二子”横眉立目,唯恐复命之时被他二人诋毁,只好作势佯装,飞身抢上,却不出实招。
    璎珞不敢怠慢,将爱子猛然推向一边,飞身一个逆转,猛挥一剑,暴冲急挑,猛刺“金蛛子”前心。
    说时迟,那时快,“金蛛子”一声娇笑,一刀刺向璎珞前心,刀势凌厉,寒风凛凛,冷气森森。
    一招既过,胜负已分,无论是功力还是招法,璎珞比“金蛛子”都要逊上一筹对手。
    “金蛛子”不愧是“金蝉子”同门,不仅手辣心狠,练功更是颇有独到之处。他们师尊也算天赋异禀,更是孜孜不倦,将“魁星神功”、“枫叶寒功”融入“金塞刀法”、“金塞寒掌”,寒气日盛,威力大增。二人依法勤修,武功不断精进,凌厉刚猛自是占尽。
    天权辩声听音,心知妻子有难,更是极舞长剑,不料刀剑尚未相交,立时察觉金蝉刀斜指前心。己方门户大开,对方乘虚攻入,实在难避锋芒。危急之中,天权迅即变招,双足一弹,向后纵开丈许。
    “金蝉子”虽是一脸杀气,也是露出一丝赞许:“天权!好厉害的‘魁星七绝剑’!可惜你瞎了双眼!再无可能胜我金蝉!”言未毕,金刀遽出,乘胜追击,削向天权左肩。
    天权耳听疾风烈烈,招剑锋一转,舞剑疾刺,剑尖直刺“金蝉子”面门,势道威猛至极:“‘金蝉子’!你空长一双眼睛,与瞎子又有何异?你只管为虎作伥,早晚有一日,你那蛇蝎兄长,卸磨杀驴,手刃了你。”
    天权功力深厚,虽然双眼不能视物,却能听风辩音,听声识人。
    可是即便如此,再伶俐的双耳,如何替代双目?自然吃了大亏。
    耳听恶风不善,“金蝉刀”旋风般劈至。天权心思聪慧,身法灵活,中途陡然变招,手腕上挑,“天权剑”迎着金蝉刀锋,横挑急掠,借着反弹之力,一个筋斗翻出,落在两丈之外,避开锋芒。
    “金蝉子”一声暴喝,再次强攻,天权舞动长剑,一招“魁星参斗”,跟着变为“斗转星移”,接踵一招“魁星踢斗”,三剑三式,招式精妙,此起彼伏,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如此看来,凭借“金蝉子”一人之力,难以力斩天权。
    “金蛛子”看的心急,一声狞笑,抛下璎珞,配合“金蝉子”,一前一后,飞身抢上,一个横砍,一个竖拍,迅捷无比,刚猛凌厉。
    两贼前后夹击,天权因双目失明吃了大亏。只过这一招,便听得“仓凉”一声响,“天权剑”被破空击飞。
    璎珞眼见丈夫危急,欲挺剑抢攻,却被“青枫子”、“赤枫子”拦在一边。她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对“枫叶二子”左右夹击毫不理会,猛然间,不顾一切,抢扑而上,格开砍向天权的“金蝉刀”。
    “金蛛子”心下吃惊,一声冷笑:“璎珞,找死么?”说话间,飞身而起,一招“金锁重门”,对着璎珞,由上而下,当头砍落,无极狠辣。
    即便是“青枫子”、“赤枫子”,都觉如此诛杀妇孺,难以正视。
    眼见璎珞形势危急,她的一双儿女,各亮短剑,迅疾飞扑。只是,人小力微,如何抵挡得住?
    陡然间,红影一闪,双钩一横,却是珍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璎珞劫后逢生,就地一滚,看清来人,如见救星,又惊又喜:“珍珠姐姐!”
    珍珠舞动双钩,一声低吼:“禽兽凶残,带着孩子快走!”
    可是,四周刀剑争鸣,敌人如狼似虎,早已走投无路。
    眼见双钩凛然袭到,“蝉蛛二子”先是一惊,再行观瞧,珍珠身侧再无旁人,都是心下一喜。
    “金蛛子”一声冷笑:“珍珠!我知你与吴君沾亲,又和虞君带故,多年以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更何况“金蛇”那死鬼,曾经爱你多年,我不看僧面看佛面,本想放你一马,偏偏你又多事,找上门来送死!”
    珍珠心知踏入此门,再难活命,更加奋不顾身,飞钩在手,奔腾游走:“禽兽!走狗!谎话不必多说,今日只有你死我活!”
    天权耳听“金蝉刀”来势迅猛,正待纵身急跃,哪料“金蝉子”凶残无耻,声东击西,陡然向璎珞发动致命偷袭。
    天权心念爱妻,不顾自己,火速施救。
    眼见天权上当受骗,“金蝉子”正中下怀,极速甩出“九弧三射”,上、中、下三路,发动突然袭击。
    天权身在半空,猛然沉头踢腿,翻身倒转,居然躲过一劫。谁成想,“金蝉子”第二轮夺命弧针接踵而至。
    天权真真了得,耳听恶风不善,极速腾空,再次避开。
    哪里料到,天权尚未落足,一道黑影闪过,数枚极凌厉、极细微、极诡异的暗器,如同鬼魅,陡然飞至。迅疾无比,劲力十足。
    天权根本猝不及防,想要躲避,再也来不及,就这样,数枚暗器,正中他的后心。
    天权哼也没哼,便倒将下去,登时气绝。试问,毒针浸透“金塞寒毒”,天权再是勇猛,奈何血肉之躯如何抵挡得住?
    眼见丈夫倒地不起,璎珞万箭穿心,口中疾呼:“天权!”不顾生死,向上飞扑。
    “金蝉子”一声狞笑,紧抓战机,金刀对准璎珞前心一记猛劈,去势迅疾。
    璎珞根本避之不及,瞬间重伤倒地。弥留之际,她心念爱人,挣扎着向天权爬去。
    “金蛛子”更是禽兽不如,眼见璎珞爬到距离自己不远处,为搅珍珠心神,陡然金刀一转,猛刺璎珞后心。
    珍珠完全措手不及,根本无法施救。可怜的两夫妻,临死都未能倒在一起。
    “蝉蛛二子”穷凶极恶,共诛妇孺,灭绝人性,天地不容。
    再看小童笛龙,眼见惨剧横生,一声悲鸣,飞身而起,奋起平生之力,挥舞手中短剑冲向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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