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荷只觉不可思议:“世间如此恶棍居然不在少数:杀活人如狼似虎,谈死鬼胆小如鼠。”
    卓星却天不怕地不怕,怒视青荷,几欲将她生吞活剥:“小妖精,信口开河,妖言惑众!殷离早已死去多时,人鬼殊途,怎会现身蜀玉宫?”
    青荷看向卓星,更生疑惑:“如此俊美的外表,如此丑恶的内心,一人兼有,匪夷所思。”
    念及于此,更生鄙夷:“以小郡王的心胸,岂能理解盖世英雄?奸佞未除,民愤未消,君恩未报,殷帅心事未了,怎容恶贼法外逍遥?”
    卓星阴侧侧一声冷笑,恨不得将她万剐千刀:“殷离既然心念君恩,兵符又干系国运,定应亲自交给君上,怎会托付你个妖精?”
    青荷被问得哑口无言,知乐却一旁朗声大笑:“君上阳刚之气,如日中天。鬼魂最怕阳气,怎敢随意亲近?青荷姑娘虽是弱质女子,却侠肝义胆,自然受殷帅青睐。”
    卓星闻言,狂笑不止:“乐王!好想象!好牵强!好荒唐!鬼魂却在何处?能否指与我看!”
    青荷微微一笑,小手一指:“小郡王,请看!殷帅的鬼魂,便端坐在相尘、汶强正中间。”
    汶强、相尘二人闻听此言,再也不能淡定,环顾左右,又惊又怕,满面怒容。卓星怒极,眼望嘉王,以目示意,只盼雷霆出击。
    卓云心知时机已到,再不熬忍,嫉恶如仇的眼神,赛过利剑:“卓星!相尘!汶强!陷害忠良,祸乱超纲!来人,速速拿下,投至大缘府,依律审判!”
    话音未落,嘉王拍案而起,一声断喝,如同裂帛:“慢着!”
    嘉王终于发难,卓云本在意料之中,更是不急不缓:“王叔!你纵子行凶,罪在不赦!难道还有话说?”
    嘉王手指青荷,怒视卓云,声色俱厉:“君上!满朝文武,何人不知,何人不晓?此乃狐媚惑主的娼妓,私通东吴的奸细!君上当日却为了她,舍弃万里江山,毅然出关!龙帆投机钻营之徒,阴奉阳违之辈,却因能投君上所好,私授兵符、祸国殃民之举,君上全部抛诸脑后。如此贪女色不爱江山!如此宠奸佞善恶不辨!根本不配做我蜀君!”
    满殿群臣,听得满面错愕,不知所措。
    卓云面色一凛,一语中的:“寡人知你数十年觊觎蜀君之位,只是,何不扪心自问?寡人不配,难道你配?”
    嘉王索性撕破脸,双目如电:“昔日,君上为夺君位,更是不择手段,不顾兄弟之情,刺杀十五殿下!当时,老臣因先君只剩君上一子,一念之仁,才违心扶你上位。世事难料,君上登基,不思建树,不知律己,荒废朝政!还不分忠奸,不辨黑白,宠信奸佞!事到如今,老臣又何必敬你如神?”
    此言一出,惊世骇俗,更是震惊文武。
    卓云不怒反笑:“堂堂嘉王,怎能信口雌黄?你说寡人陷害十五殿下,有何凭证?”
    嘉王一声冷笑:“人证就在殿上,容不得丝毫辩驳。”言毕看向曼陀:“公主殿下,十年前君上刺杀十五殿下,公主便在当场,不妨实话实说。”
    曼陀闻言一怔,陡然坐直,方欲说话,忽觉小手又被狠抓。痛极之下,急忙抬眸,便见卓幕一张俊颜,满是决绝;一双虎目,灼灼逼人。
    曼陀眼望卓幕,瞬间明了,登时大急:“我数十年苦心孤诣,只盼助卓幕上位,不料他根本无意做蜀君!我只当今日一战,不是鱼死,便是网破,却不知是大错而特错!我千算万算,算不出这样一个结果:卓幕心向卓云,不向其父!宁愿一死,不要君位!”
    想到战事一起,卓幕必将拼死相护,曼陀心上不由一凛:从前的坚持,顷刻瓦解;勃勃的野心,烟消云散。
    曼陀自己都不敢相信,那声音发自她的喉咙:“王叔,你说什么?十五殿下之死?那不是你之喜闻乐见?又与君上何干?”
    嘉王万万不料最后关头,曼陀从坚硬的磐石,变成随风倒的墙草,不禁一声冷笑:“公主殿下爱弟心切,已替君上保密十年,既然如此,再瞒百年,都是情有可原。也罢,事已至此,君上为君不贤,报德以怨,老臣再不愿替你遮遮掩掩,只能秉公而断。”
    卓云闻言微微一笑,饶有兴趣地看着嘉王:“王叔打算如何秉公而断?”
    嘉王面色严峻:“君上本不当为君,只是老臣昔日念先帝之德,才勉强扶君上位。事到如今,既然君不君,唯有臣不臣。老臣只能收回君位,待君上重修德行,堪当重任之时,再行归返。”
    卓云闻言大笑:“可笑啊!可笑!寡人当年上位,难道曾得王叔恩惠?王叔但有半分机会,早已自立为君!何况,寡人是君,王叔是臣,王叔凭什么夺寡人之位?”
    嘉王凛然一笑,从怀中掏出一物,更是目露凶光:“就凭这个!”
    卓云定睛一看,一声惊呼:“金书铁券?”
    青荷抬头一看,更是大惊失色:此券玄铁所制,状如卷瓦,刻字画栏,以金填充,耀人双眼。
    青荷略一沉吟,心中暗想:“史书记载的清清楚楚,金书铁券专为奖励有功之人,常常刻有“卿恕九死,子孙三死,或犯常刑,有司不得加责”。想来,这位嘉王,定是战功赫赫,极得先君喜爱。”
    嘉王一声冷笑,势在必得:“老臣之券,先君临终钦赐!下可免死,上可责昏君!”
    他本是先君幼弟,因文韬武略,聪慧多智,深得其心,虽不曾得袭君位,却被钦赐金书铁券,旨在保他一生富贵,一世平安。
    卓云不慌不忙,不急不缓:“寡人孤陋寡闻,只知我朝金书铁券,素来以御宝为合,半予功臣,半留宫中。却对王叔之券,只是闻其名,不曾见其身,王叔可允寡人一验?”
    嘉王只觉万无一失,一脸淡定,当即呈上:“铁券在此,君上想验,只管拿去。验过之后,君上更要言出必行,退归祖陵,闭门思过。”
    卓云更是有备而来,淡然一笑,即令一位资深宫人去取另一半铁券。宫人少顷即归,呈至君前。
    不料,卓云将两半铁券对来对去,左扣不上,右合不拢,不由满面惊疑:“王叔,你的金书铁券分明有假,根本勘合不上!”歪头一笑,微微一笑:“定是父君临终之时,看出王叔狼子野心,意欲图谋不轨,才及时收回。”
    此情此景,嘉王大大出乎意料,登时惊怒无极:“君上何出此言?铁券怎会有假?”登时,一颗心波涛翻涌,不知沉浮:“何人胆大包天,偷天换日?”
    嘉王自是不知,他的金书铁券真身,正在城西大营,川纵的怀中。
    便在缘城西部天剑、缙云两山夹一沟的槽谷,旌旗招展,号带飘扬,一座座,一排排,密密层层,到处都是连营,骑兵步卒弓箭手,成千成万,严整有序,布阵有方。
    再看主帅的中军宝帐,牛皮所制,飞彩纷金,厅上正中铺着一张花纹斑斓的地毯,两人对坐于锦垫,中间横着一张几案,上摆各色酒筵。
    川纵酒逢知己千杯少,来着不拒,酒满即干,已不知喝了多少碗,仍是神色自若,两旁侍卫看得无不骇然。
    川纵看向昔日生死故交,朗声大笑:“兄长千里迢迢,从我横断远赴缘城,实乃不易,川纵先干为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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