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窑工里,有六百余人自愿参军,其余的两千多人就被安置在这里。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军队的家眷、以及其他官员家属,也全部被集中到了这一带。这里,实际成了王宵猎的根据地。
    沉思良久,王宵猎道:“我们的家眷,跟着窑工们一起,全都搬到这里来。可以这么说,以后这一带的安危,直接影响军心。我们的军队,要保证这里的安全。”
    解立农叉手:“知州,若没有大城,如何能保证地方安全?纵然我们全军在此,也没有办法。”
    王宵猎摇了摇头:“大军如何能在这里?我们大军,要转战各地,平定汝州周围。若是大军驻在这里,那不成了乡兵?以后这些地方,防守要靠自己了。”
    听了这话,下面立即议论纷纷。靠老百姓自己防守,这不是开玩笑?
    王宵猎举起双手,示意大家不要说话。道:“你们是不是以为,靠百姓自己守不住?”
    见众人点头,王宵猎道:“不是这样的。只要组织起来,百姓进攻或有不足,保地安民还是能够做到的。最关键的,就是要让他们组起来。今天召集各村的村正全部到宝丰县衙,就是说此事。”
    说到这里,王宵猎沉默一会。又道:“接下来的日子,要在宝丰县办个学校,让村正及其他相关人员来上课,学一学如何组织。说实话呀,这么短的时间,组织这么多人,学习这么多知识,必然会有人学的快,有人学的慢,甚至有我根本学不会。这都正常,人与人不可能完全一样——”
    听到这里,下面就有人问:“知州官人,若是学不会怎么办?”
    王宵猎道:“我以前就说过,我不是个苛刻的人。有人学不会是正常的,并不会怎样,换个人来学就是了。怕的是,有的人被换了想不开,惹出事来。所以我提前说清楚,你们心里有准备。”
    见众人不说话,王宵猎叹了口气:“其实这些不需要我操心。我操心的,是自己安排的事情必须要办到。办到了,一切好说。办不到,就要有人担责任。只是呢——算我是操心太多吧。”
    众人沉默,没有人说话。在王宵猎身边数月,大家知道他的做事风格。现在说的和蔼,不代表后边处理人的时候心软。做事一定有目标,超额完成的奖励,完不成的处罚,很少破例。
    看着众人表情,王宵猎笑了笑。道:“这算是我的毛病,总喜欢丑话说在前头,难免就要惹人不开心。本来今天是大家誓师,应该欢欢喜喜鼓足干劲才是。我这话说出来,就让大家觉得压抑了。”
    一边的张均道:“知州多心了。我们众人跟着知州,自该尽心尽力做事,哪里敢想其他!”
    王宵猎看着张均,轻轻点了点头。自从跟着自己,张均在军中不管学什么,都是一学就会,其他人完全不能比。学的成绩如此骄人,他的心气自然也跟别人不一样。
    沉默了一会,王宵猎道:“现在说一下,接下来如何安排,大体如何组织。现在各村都是五十户一村,各村自有村正。接下来,一个月内,每个村正都要在村民选一个副村正,一个弓手,一个会计——”
    下面就有人问:“知州官人,什么是会计?”
    王宵猎道:“就是给村里记账的。既然每村都有公田,都有公粮,都有公事,账自然就必须记得清楚。这会计,就是给村里记账的。以前朝廷里每过数年都会计录,此名由此而来。”
    王宵猎哪里知道会计由哪里来的,只是前世村里有这么个职位,便就照搬过来。想来想去,村里有几个职位是少不了的。一个村正,就是自己前世的村长。还有一个弓手,实际上就是前世的民兵连长。还有一个就是会记。没有会计,账目就不清,村里的事务就容易被村正把持。
    这套改革实际就是把前世的村里制度挪来,适当改变。最重要的是用公田私田,废除了以前乡间普遍存在的地主,官府设官吏直接管理。
    在这个时代,百姓对这一套并不陌生。王安石变法,推行保甲制度,管理比这严密多了。只是以前乡间分五等户,负担大多在法律上压在上等户头上,上等户又转稼到下等户身上。现在分村,实际上消除了五等户,官府把官吏负担直接承担而已。
    三成作为税赋,每丁每一年五十个工,乡村负担其实不轻。不过与以前相比,就轻多了。其中最关键的,就是取消了五等户,把以前上等户对下等户的剥削,变成了税赋。乡间地主少了,而官府收到手里的钱粮却多了许多。这多出来的钱粮,就是王宵猎改革的资本。
    没有金军南侵,要进行这样的改革不容易。再是小家小业,一时间也无法割舍。新建村子,就要把以前的家业舍弃,必然会受到反对。现在可不一样,大家最重要的事情是活下去。只要活下去,进行什么样的改革都是应该的。
    进行这样的改革,经济和政治上的作用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组织作用。从上到下,把治下所有的百姓全部组织起来。只要组织起来,在金兵的进攻中才能保全自己。保全了自己,才能支撑大军征战。
    这样的改革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王宵猎也不知道。那是以后的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充分利用人力资源,壮大自己的力量。阻挡这一点的,都要被扫除掉。
    乡间本来有地主,怎么对待他们?任其自然就好。新建的村庄,招收的是军人家眷,还有无家可归的人。此时世间有大量土地,不必与地主争田。他们能够竞争得过这些官府的村庄,是他们的本事。如果竞争不过,还有一条路,那就是带着钱进县城州城来,从事工商业。
    听王宵猎讲完自己思路,大家不说话。不是没意见,而是一时理解不了。
    大家议论一会,王宵猎又道:“现在一村五十户,县里是管不过来的,县下必设乡。以前的制度现在不管,现在十村设一乡,乡里设里正。里正之外,设一巡检,设一会计。里正由县衙任命,不可任用本乡人。里正所在的村子,都要筑寨墙,设粮仓。当有敌入侵,全乡的人都要躲到这里来。”
    听了这话,一边的杨审急道:“知州,若是如此,这乡成寨了,与朝廷的制度可是不符。”
    王宵猎道:“这个时候,官家都不知道在哪里下脚,我们何必被制度束缚。一到秋天,金军就有可能南来。没有寨墙,百姓如何与金军周旋?有了寨墙,巡检带上丁壮,可以防守几天。有几天时间,我们的大军也就可以赶到了。金人南来抢不到东西,他们还来干什么?”
    听了这话,一边的几人都陷入沉思。
    王宵猎说的不错,抢不到东西,金人来干什么?此时的金人,最大的胃口不过是想占领宋朝黄河以北的土地。黄河以南的地方,是来抢劫的。
    杨审道:“若是如此的话,今年冬天乡间的徭役,就是筑寨墙了?”
    王宵猎点了点头:“今年剩下的时间,要做的事有三样。第一就是每家建立家园,能够挨住冬天的严寒就好,不要冻死了人。第二件事,就是建立寨墙,保证自己的安全。还有一件,各村自己组织,要开垦荒地。地开出来,不要误了来年春耕。做好了这三件事,明年我们就轻松多了。”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王宵猎又道:“正是因为先要安排好这些人,我们这些日子大军一直不动。这几天,把乡、村的官吏都安排了,各村开始干活,我们就要准备平定州境了。”
    邵凌道:“前几日派人到牛皋和王俊那里,一直没有回信。不知他们怎么想的。”
    王宵猎道:“不管他们怎么想,不愿意接受号令,那就大军进剿。王俊在繖盖山,离得还很,我们先进军鲁山县。我听人说,牛皋是个知进退的人,不会死抗到底吧。”
    说到这里,王宵猎摇了摇头。自己的记忆中,牛皋应该是个抗金的义士,不应该与自己这位朝廷任命的知州作对才是。这么多天了,一直没有回音,实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若是与自己对抗,只好进大军进剿,那时怎么对牛皋,王宵猎可就有点拿不定主意了。
    第68章 牛皋
    鲁山县衙,牛皋坐在位子上,拧着眉头。王宵猎回汝州十几天了,也早派人到鲁山通知牛皋,尽快去汝州拜见。牛皋想了许多日子,一直拿不定主意。
    两个士卒进来,向牛皋叉手唱诺。
    牛皋急忙站起身来,急道:“怎么样?王知州那里如何?”
    一个士卒道:“知州到了宝丰,正在宝丰和郏县之间安排治下民户。他们寻这两地的荒地,新建了村子,把民户安置进去。听人说,这些村子都设了官吏,与以前不同。知州亲临宝丰指挥。这两日听说大军已经云集宝丰,似有意我们。”
    牛皋不耐烦地道:“说这些有什么用?我是问知州是个什么样的人。到他手下,过得如何?能不能带兵打金人?鲁山县无数百姓,不能因为我一时糊涂受苦!”
    士卒想了想道:“依我们打探的消息,汝州上下都说知州好处。军中秩序井然,赏罚有序。一到了汝州,便招集流亡,给百姓发粮。又给他们安排了村子,开荒耕种。”
    牛皋点了点头,又坐了下来。托着脑袋,在位子上思索。过了好一会,才道:“宝丰郏县间,土地肥沃,大户不少。金兵南来,许多大户都逃到了山里,人仍然健在。知州在那一带建村子,必然要占用这些大户的田地。想来此事必然诸多事端,如何处置?”
    士卒道:“我们打听的消息,凡是村子不得不占用的土地,都是由官府赎买。”
    牛皋听了摇头:“若是有人家不卖,又该如何?”
    “如何能够不卖?此事断然不被允许。凡是建新村要用的土地,必须要卖,不得推托。不过我听百姓们说,官府出的价钱合适,现在又有抗金的大义,没有多少纷争。”
    听了这话,牛皋点了点头。王宵猎新建的村子,是按照防备金军的军事用途来建设的,不可能全是荒地。凡是有主的土地,全部由官府收买。当然王宵猎没有现钱,分几年给钱罢了。
    面对政权力量,下面的地主大户没有力量反抗。王宵猎没有直接没收,而是按市价购买,便就没有多少纷争。真有硬着头皮不卖的,自有政权的暴力对付。当然,现在土地市价很低,那就没有办法了。
    想了良久,牛皋道:“说起来,王知州倒是个可以追随的人。只是他与其他将领不同,不许属下自有军队。凡入他军中,军队必须要整编,让人好生为难。似旁边的翟太尉,只要听其号令,怎么会要人把自己军队并进去?若不是如此,我早去汝州了。”
    两个士卒站下面不敢说话。这样涉及重大的事项,不是他们可以插嘴的。
    牛皋本是鲁山弓箭手。金兵南来,县里的官员军队南逃,他站出来召集民众,保护家乡。弓箭手是宋朝的特殊称谓,实际上就是地方的乡兵之类,并不指其是使用弓箭的军人。这是宋朝特色,对于弓弩特别重视。地方的乡兵为弓箭手,还有大量的弓箭社。
    牛皋手下士卒不多,只有一百余人。鲁山是小县,这些力量足以保一方平安。
    想了许久,牛皋道:“王知州大军到了宝丰,等不得了。罢了,明日我去宝丰,面见知州,听候其差遣。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一百多人,当得了什么大事?”
    说完,牛皋挥了挥手,让两个士卒出去。
    宝丰县里,王宵猎站在桌前,看着上面的地图。地图非常粗劣,只有大致的地貌和里程,能够算出道理来而已。邵凌、曹智严和解立农站在一边,都沉默不语。
    过了许久,王宵猎道:“看看就要进入八月,等不得了。按这里地候,八月还可以种一季作物,好歹收一些。只是诸事匆忙,今年来不及了。罢了,没有办法,我们还是先平定地方。明日,邵凌带三百军队,前出鲁山县。据探子报,牛皋一百余人,全部都集中在鲁山县里。县城城墙破损,没有整修,大军到了当不难获胜。我与解立农带五百人继进,必破牛皋。曹智严带其余人为后卫。”
    三人叉手称诺。
    王宵猎道:“说实话,对于本国人,我是不想打的。但新到地方,必须立威。王俊兵数万,牛皋一百多人,先弱后强,就只能先拿牛皋来开刀了。这是我们到汝州的第一战,必须出全力,以雷霆万钧之势灭了牛皋,让其他人看一看。”
    邵凌道:“牛皋一百余人,再是善战,我带三百人也够了。何必要大军全出?”
    王宵猎道:“我们大军到了这里,留在宝丰干什么?说实话,战阵之上,一百人与三百人,也相差不了多少。我们全军尽出,是要确保必胜。——对了,牛皋虽然不尊号令,却无恶迹。只要他愿意并入我军,不要过于苛待。作战出力要猛,但不许过多地杀伤,此是原则。”
    邵凌叉手称是。
    王宵猎是真不想对牛皋开战。但有什么办法呢?自己要在地方立威,只能拿牛皋开刀。俘虏牛皋之后,有许多办法收纳他。但这第一仗,实在是无法避免的。
    议论了出兵次序,兵粮运输,王宵猎才让几人下去准备。自己一个人坐在桌前思索。
    鲁山县南下,就是鲁山关,宛洛之间要道。鲁山关不是一道关,而是一条山间的道路,有数十里之长。出了鲁山关,就到了南阳境内。自古以来,这里就是楚地到中原的要害所在。依闾勍的部署,王宵猎回到汝州,首要的任务就是要控制鲁山关。
    想到这里,王宵猎无奈地摇了摇头。在后世,牛皋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正史里还好,在民间传说中尤为知名。说岳传里,他是活跃气氛的人物,生命的最后杀了兀术之后笑死牛皋,往往让人大笑开怀。
    记得前世,有一种电视剧,里面的中国军人无所不能,无所不会。可以挑战物理定律,可以视一切束缚如无物。裤裆里藏雷,步枪打飞机,几百里外狙杀,都是小事。人们称为抗日神剧,让官方和民间视为毒瘤。可不管怎么禁,这种电视就是杀不绝,引起无数争议。其实说到底,是有一部分普通百姓,就是喜欢看这种电视剧。人民群众喜欢,又有什么办法?
    其实不止是抗日神剧,在历史上,特别是明清时期,人们就喜欢这种神剧。说岳,不就是明清的神剧?杨家将,同样是那时期的神剧。这与整个社会的教育水平有关,与百姓的日常生活有关,与百姓的历史知识有关,与他们对历史的看法有关。在那样的历史时期,就很难避免。
    站起身来,王宵猎看着窗外。树叶已经黄了,秋天静悄悄地就来了。从春末到秋初,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几个月,已经不是当初的青涩模样。
    现在一州在手,一千余军队,是该做些大事了。
    第69章 牛皋来投
    天刚刚亮,邵凌在城外集结军队。王宵猎带了解立农和曹智严两人为他送行。
    宝丰到鲁山六十里。今天一天急行军,中间歇息一夜,明日上午到鲁山,这是定好了的。前方已经有探子探路,一路上没有阻碍。
    正在这时,一骑快马从南方而来。如流星一般到了附近,被邵凌的骑兵拦住。不多时,一个小校到了邵凌面前,叉手道:“报!鲁山牛皋快人来,说其今日到宝丰见知州!”
    邵凌吃了一惊,一时间就怔住了。过了好一会,才命小校回去,自己到了王宵猎面前。
    听了邵凌报的话,王宵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就这么巧,自己要出兵了,牛皋就来了。
    想了想,王宵猎道:“既然如此,就不必出兵了。你三百人在城外扎营,等牛皋来。一切顺利,就此平定鲁山,保证宛洛之间通道安全。”
    说完,王宵猎不由摇摇头。世间的事,还真是巧得出奇。带着解立农和曹智严,回了宝丰县城。
    到了午后,牛皋带着五十余兵马,到了宝丰。兵马留在城外,自己进城,来见王宵猎。
    王宵猎早早迎在县衙外面。见到牛皋到来,快步上前,道:“劳牛巡检前来,我愧不敢当!”
    牛皋急忙下马,叉手唱诺。高声道:“知州上任,我自该早来参见。只是最近事多,拖了这许多日子。知州不嫌,已经是难得!”
    一边说着,一边郑重行礼。
    王宵猎回礼,引着牛皋进了县衙。
    分宾主落座,王宵猎道:“闾太尉奉命守西京,最忧心到邓州道路的安全。特命我来汝州,保鲁山关无恙。你来就好了,只要守住了鲁山县,去邓州就是坦途。”
    牛皋道:“知州一战永安,再守巩县,谁不知道是个英雄好汉!有知州在,便保一方平安。”
    王宵猎笑笑,客气几句。上了茶来,请了茶,与牛皋闲聊。
    过了许久,王宵猎道:“我这一军与其他地方不同,不能各自为政,必须整编才能入伍。你属下的军队,最好在五日内,全部调来宝丰,编入军中。你与邵凌等人一样,做个统领。如何?”
    听了这话,牛皋一时间有些犹豫。只是知道不可改变,只好叉手道:“一切听知州调遣!”
    王宵猎点了点头:“如此最好。伯远,以后你就会明白,我们必须这样做。只有集结成强军,才能够与金人决一死战。若是分兵,如何是金人大军对手?放心,我军中万事公平,不必忧心。”
    牛皋急忙道不敢。
    看了看天色,王宵猎道:“今夜备些酒肉,为你洗尘。你能够来,汝州的事情就大半平定,再没有什么难的。等过些日子,收了王俊,好好规划地方。”
    牛皋道:“王俊数万人,周围势力都不放在眼里,如何会听从号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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