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领每一处关隘,占领每一座城市,要不是行政技术和通讯技术达不到,陆权国家甚至想要管理每一寸的土地和土地上的所有民众。
    林默珺可以假扮倭寇,在海上兴风作浪,可是一旦上岸就不一样了,那就等于挑衅整个帝国的安全感。
    如今大明朝廷调集了全国东南的物资,调集了全国半数精兵,来清剿上岸的倭寇,就是因为这些倭寇攻占城市杀害百姓,严重威胁到了帝国的稳定,最终这场倭乱还是被平定了。
    苏泽可没有挑战整个明帝国军事实力的想法,要知道嘉靖年明军虽然烂,但是也没到自己区区几百人就能击败的地步。
    如果真的烂成这个样子,那嘉靖就应该找棵老歪脖子树上吊算了。
    陆权追求的是极致的控制力,而通过层层搜刮上来的财富,也有很大一部分用于维持帝国稳定的开支。
    稳定,才是最重要的,挑战帝国秩序的行为是要被严厉镇压的。
    当帝国控制力下降,或者帝国失去了统治权威,那就是帝国土崩瓦解的时候了。
    但是海权的逻辑完全不同。
    大洋茫茫,不可能控制海上所有的区域。
    甚至控制一条航线都是无法做到的。
    就像是葡萄牙人,想要控制东方香料的航线,可是依然有很大一部分的香料在奥斯曼人的走私下进入欧洲,这么多年来完全没办法垄断香料销售。
    南美航线也是这样,西班牙建立了殖民地,但是也无法阻挡英国人和荷兰人撬他的墙角。
    海权重视的是影响力,通过控制一个个节点,编织起来一张网络,海权国家算的更多的是收益。
    维持统治的投入是多少,镇压反叛的追加投资是多少,占领这个地区的收益是多少。
    这也是为什么二战后的英国,可以如此果断的放弃印度统治。
    固然有美苏的力量介入,但是也不可否认的说,当时甘地的斗争运动已经让英国在印度殖民的成本大于收益了。
    作为一个大陆权国家,很难想象这种随便放弃领土的行为。
    但是在海权国家,这种事情却是很正常的。
    殖民是来赚钱的,又不是来撒钱的。
    赚不到钱,自然就要撤资了。
    总而言之,陆上有路上的规矩,海上有海上的规矩。
    除了王朝末年秩序完全崩溃,在嘉靖三十三年这样的时候,匪盗都是规矩最大的组织。
    城里那些家族的庄子不能劫,那些人家的族人不能绑票,这些都是要牢牢记住的。
    不过就算不动用长宁卫的人,苏泽也有的是办法对付蔡家人。
    飞虎赌坊的人几乎都被抓进了牢房里,而赌档掌柜蔡帮壮关进了县衙大牢不到两天,就全身高烧被陈叔飞让家人抬了回去。
    蔡帮壮回家当夜就一命呜呼,家里人到县衙提告,却被告知当日在赌档打架的,都是外县来南平县的“流盗”。
    蔡帮壮的家人自然对这个结果不满意,可是咱大明也是法治社会,做事也要讲究证据的。
    当日在赌坊的赌客都一哄而散,根本不可能出来作证。
    被抓进大牢的赌坊成员,也都说不出到底得罪了谁。
    甚至当时到底是谁先动的手,这些人也都说不清楚。
    赌坊本来就是不合法的,一个不合法的赌坊的掌柜的,死了就死了,将状纸发回蔡家人,并且让衙役恐吓他们,不允许继续再告。
    让蔡员外难受的是,赌坊的事情还只是一个开始。
    蔡家一下子接到了大量的拘票。
    蔡家几个负责出门采买的管事的,这几天都拿到了县衙的拘票,有人状告他们采生折割。
    采生折割可是凌迟的大罪,自然要先拘进牢房关押着。
    蔡员外让人去打听,发现状告他家管事的都是养济院的孩子。
    这些孩童向官府状告,说他们的兄弟姐妹被蔡府的管事拐卖,还有不少旁证,说看到蔡府的管事和这些孩子搭话,还带着一些孩子离开。
    “岂有此理!白知县还懂不懂大明律!这些流浪孩童的状告也受理?”
    蔡员外是个白胖的老者,长期的养尊处优并不能看出他的确切年纪来。
    不过按照大明规定的退休年龄,蔡员外是超过六十岁的。
    蔡员外头戴进贤冠,虽然嘴上说着抱怨的话,但是手上的活儿不停,正在小心翼翼的重新装帧一本古书。
    站在蔡员外对面的是一名身穿绸缎的中年人,他没有戴冠,而是用一块方巾扎住头,对着蔡员外拱手说道:
    “这些孩童都有人打了抱告,县衙自然要受理了。”
    蔡员外放下手里的古书说道:“那就上堂!我朝律令,抱告者同罪!诬陷可是大罪啊!”
    这个中年人叹了一口气,他的名字叫做方镜,是延平府出名的大状师。
    平日里蔡家的官司,基本上都是方镜出面处理的。
    方镜在府衙县衙消息灵通,在延平府也是知名的人士,不过在蔡员外面前还是一副晚辈学生的样子。
    没办法,谁让蔡员外是致仕官员呢,方镜不过是个秀才。
    方镜说道:“这,这次给这些孩童做抱告的,是知府家的人。”
    蔡员外终于放下了手里的古书,他皱眉说道:“方知府?”
    方镜苦涩的点头,虽然是知府家的下人,但也是官宦家别册上的人,知府家的人出面给这些孩子打抱告,县里又怎么敢不受理。
    更不要说这些状告都是有人证的,状纸也都是写好的,如果县里不受理,也可以直接告到府里去。
    听到方知府介入了这件事,蔡员外终于变了脸色,没有之前那副平静的样子。
    “赌坊的事情,这这些状告,都是同一人所为吧?”
    方镜点点头,飞虎赌坊那件事明显是有人策划,蔡帮壮在县衙大牢待了两天人就不行了,至今赌坊的人还都在县衙扣着。
    现在又凭空出了这么多的诬告案子,抓的都是蔡家重要的管事的,明显就是有人在针对蔡家。
    “查!到底是谁和老夫过不去!”
    蔡员外将古书扔下,满面狰狞的吩咐道。
    第二天的时候,不需要方镜动用关系去查,都知道是谁干的了。
    十月份月头那刊的《拍案惊奇》因为倭乱的关系没有按时刊发,十月七日补发了一期。
    头版依然是连载的牡丹亭,但是第二版则是一则县里的命案。
    虽然用了熊某,蔡某来代替其中的人物,但是只要是人就能看出所指的蔡某是谁。
    案件将熊父染赌瘾,茶园分贡,熊某去赌坊理论,被抛尸在闽江支流,再到熊父告状签下甘结后自杀,所有的过程都详细写了出来。
    这篇文章中出现的人名和地名,甚至赌坊的名字,都是南平县本地,文笔也是浅显易懂但是剧情百转千回,又涉及到了人命官司,很快就成了全南平县讨论的热点。
    这蔡某到底是谁,不言而喻。
    蔡家人都不敢出门买菜了。
    南平县城读书人都和蔡家做了切割,生怕臭了名声。
    名声这个东西就是这样,有些事情就是不能放在太阳下晒。
    逼死人侵占别家田产,县里很多大户都做过。
    强买强卖,合同陷阱,这些也都是常用操作了。
    可你偏偏只能暗地里做,不能公开挑明了做。
    一旦公开了,那就要被所有人唾弃。
    现在蔡家的名声就是这样,原本往来的家族都不敢和他家往来了,蔡家人上街都要被人行注目礼,蔡家的宅子也被人破狗血扔大便。
    蔡家人现在连门都不敢出,蔡家子弟也不敢去上学了。
    养济院内,苏泽正在给孩子们讲授算学。
    放在后世,这些孩子也就是上小学的年纪,但是现在已经要自己卖报为生了。
    领头的彭安虽然还是不肯搬进养济院住,但是每次养济院开课他都会来上课。
    苏泽的开蒙技能已经lv5了,给这些孩子讲课信手拈来,深入浅出讲完了课之后,苏泽一宣布散学,这些孩子们就争先恐后的离开了课堂。
    苏泽笑了笑,一身锦衣的方“公子”踏入了课堂。
    方若兰似笑非笑的看着苏泽说道:“今日报纸一出,蔡家就知道谁在对付他们了,你真的要跳出来和蔡员外为敌吗?”
    苏泽整理完课本,低着头说道:“蔡家杀我好友,苏某自然要为好友报仇。”
    方若兰叹了一口气说道:“那蔡帮壮不是已经死了吗?”
    苏泽说道:“蔡帮壮?那不过是走狗尔,真正害死熊家两口人的是谁,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方若兰叹息一声说道:“蔡家有茶园、染坊,是南平县盘根多年的大族,你们长宁卫虽然也有产业,但是也不可能一直这么斗下去的。”
    苏泽听出了方若兰的画外音道:“府衙那边有什么言语吗?”
    方若兰点头说道:“蔡员外在福建按察使司也有关系,找了人向府衙打了招呼。”
    苏泽立刻明白了方若兰的意思,当日他请求方若兰帮忙,让府衙的人出面给孩童打抱告,将蔡府的几个管事的关进了县衙。
    如今蔡员外也使了关系,一省按察使司负责分管一省的司法工作,掌一省刑名按劾,与布政使、都指挥使分掌一省民政、司法、军事,合称三司。
    现在按察使司只是私下和府衙打了招呼,如果按察使司提审案子,那府县两级衙门都撑不住。
    苏泽微微一笑,这一招不过盘外的闲子,不过是让蔡家恶心一下,并不是真正的杀招。
    就连刊登在报纸上的文章,也不是苏泽的杀招。
    方若兰看着苏泽:“伱还有别的法子?”
    苏泽拿起一块算盘:“蔡家城外两处庄子,都种的是靛蓝,茶园要等到来年春季才有产出。”
    “蔡家这么多口人,蔡员外今年倭乱的时候又低价买了两房小妾,家中吃穿用度一个月要耗费多少?”
    明代官员俸禄不高,蔡员外不过是南京户部员外郎,油水也就那样。
    这些年当官积攒的钱财,基本上都换成了不动产,也就是田庄和茶园了。
    大明朝官员置业的首选方向自然是购买土地了。
    在福建这种土地稀缺的地方,买地更是刚需,蔡家作为新晋一代才崛起的乡绅,自然是将钱都用在了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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