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图兰朵之后,苏游的心顿感失落,又值窗外大学纷飞,于是便多喝了些酒。
    段思看见苏游从外回来,便知他已把朋友送走,他还想着苏游吃过饭之后会连夜与齐王汇合的,便吩咐手下开始收拾东西。
    哪知苏游竟是愈合愈多,继而醉倒在地,段思无法,也就只好把苏游的情况及时报告给了杨瑓。
    杨瑓原本也没想过苏游会来参加第二日的宣旨,此时听他醉倒,不过一笑置之罢了。
    于是苏游醒来时,便已是第二日的午后了,他想不到喝酒竟如此误事,但也只好硬着头皮去见杨瑓,见了面之后自是第一时间做自我批评,“苏游昨日贪杯,竟一睡不醒,请殿下责罚。”
    杨瑓摇了摇头,有些兴味索然地说道,“横波来了,哪能误什么事?该办的事都办完了,咱们剩下的便是回去交差了。”
    苏游自然知道其中缘故,杨瑓现在这种状态,必然是因为没能碰上咄吉,无法在突厥可汗面前耀武扬威了。
    “咄吉狼子野心,殿下不愁以后没机会惩治他。”苏游信誓旦旦地说道,咄吉对他的观感一点都没因他与图兰朵的关系而有所变化。
    “人家现在已经是始毕可汗了。”杨瑓叹了口气,同样都是王子,以前自己始终压他一头,但现在他们的身份已经有些不对等了。
    “一个附庸国的可汗罢了,他在殿下面前还不照样跪舔?”苏游微不可查地一笑,又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回东都?”
    “原本计划好明天就走的,但你看着大雪……”杨瑓一指窗外,那鹅毛般的大雪还在纷纷洒洒。
    “这雪是有点大,但也不至于走不了啊?”苏游有些不解,据他所知,他们并没有带什么辎重。
    仿佛是知道苏游心中所想似的,杨瑓不无忧虑地说道,“横波还不知道吧,此次咄吉对陛下的赐封倒显得有些诚意,他竟然回赠给陛下一百车羊皮肉干等各种土特产……”
    “一百车羊皮肉干什么的倒不值几个钱,但咄吉这魄力……”苏游也点了点头,也有些忧虑起来,对于始毕可汗最后会成为大隋的敌人,没有谁比苏游更加确信了。
    附属国进献礼物,杨瑓本应担心才对的,但此刻却是郁闷非凡,此时路上的积雪已有一尺多厚,马车能不能走的确是个大问题啊。
    “是啊,但礼轻情意重,这些东西无论如何是要运回去的,但要回去得晚了,不但会耽误向陛下复命,更耽误了横波的婚期呢。”
    苏游听了杨瑓话中的关键之意,遂抱以一笑道,“总会有办法的。”又问道,“对了,药师呢?”
    “药师刚出去啊,你来时没碰见他吗?”杨瑓有些奇怪地问道。
    苏游摇了摇头,随即被杨瑓安排了临时住的地方,他正在火炉边看小九给他垫被铺床时,却听门口响起了叩门声。
    “药师。”苏游开门看到是李靖,赶紧往里让,眼睛看到他提的篮子时,又疑惑地问道,“这是?”
    “这是朵儿刚才让人带来给你的,她已经随史蜀胡悉拔营离开了。”李靖递过篮子,里面竟是个白色毛茸茸的活物。
    “雪獒?”苏游接过篮子仔细看时,竟有些惊喜地开口道。
    “这是獒?我倒是只闻其名而从未见其形呢,据说獒长大了可与虎狼相搏?”李靖有些惊讶地看着篮子里的小东西,他原本以为它只是一只普通的小狗。
    苏游点头追问了一句,又感叹起来,“应该没错,以前我见过的,朵儿转交这雪獒时,可有什么对我说的吗?这大雪天的,她回去的路也不好走啊。”
    李靖摇了摇头,安慰道,“不好走的路也就一两天罢了,此处下雪,但走出几十里以后,就不一定还有雪下了。”
    “药师说得不错,隔里不同天。”苏游点了点头,从篮子里把雪獒抱了出来,又问道,“它还没有名字罢?”
    李靖又摇了摇头,心中却想,这畜生还能有名字?
    雪獒仿佛刚刚醒来,看见苏游抱着自己后竟然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苏游自是又惊又喜,越看越爱,随即断言道,“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了,以后你就叫雪獒,好吗?”
    李靖苦笑不得,一来是苏游对雪獒说话,而来则是苏游起的名字,这小东西现在叫雪獒,起不起名字有何区别吗?
    苏游疯疯癫癫地,李靖倒有些担心,他就算再傻也能看出苏游和图兰朵之间的奸情了,但李靖毕竟是男人,尽管他与红拂女的故事传遍天下,他照样可以理解苏游的婚外恋……
    只是,如果苏游若保持这状态回去,你让来雁北情何以堪?
    有感于此,李靖不得不提醒他道,“横波,你的婚期不远了。”
    苏游点了点头,随即又皱眉道,“是啊,刚才殿下也提醒我来着。不过,刚才药师也说了,这处下大雪,但百里之外就不一定下雪了,只要咱们能坚持困难走出这一百里地,后面的就都是坦途了。”
    李靖有些跟不上苏游的神转移,但还是苦笑着道,“谁说不是呢?但现在积雪已经盈尺,马车在这样的雪地里一日能行十里就不错了。最重要的是,这路上沿途村庄城镇稀少,一日只行十余里的话,咱们晚上就只能在雪地里过夜了。”
    “这怎么行?殿下身份尊崇,怎好让他将就?”苏游摇了摇头,断然说道。
    两人默默围坐火炉边,李靖绞尽脑汁地想尽办法,苏游却想起了来到这个时代后的每一个雪天。
    第一年的冬天,最令苏游印象深刻的自然是杨瑓带着他和杨素颜一起去净念禅院赏梅了,在哪儿,他认识了如同冰霜一样的女僧杨般若,他曾对她有过幻想,但终于在身份的不对等之下退下阵来,如今只留一丝残念。
    第二年的冬天,苏游和颜师古在齐郡,这一年的冬天过得最平淡,也最让人充实,那时候的他每日都沉浸在发明创造之中。
    第三年的冬天,第一场雪的时候来雁北来到了他的书房,他却为了逃避这突如其来的爱情而醉倒在太白楼,然后与侯君集风雪夜归;第二场雪后,苏游被齐王请去为死人画像,并由此与来雁北相好并破获了朱粲杀人分尸案……
    案子的突破点是狗,当时苏游想起了那两句诗:风雪夜归人,柴门闻狗吠;此时苏游怀抱雪獒,竟然也想起了这两句诗,而后想起了狗拉雪橇。
    “药师,我好像有办法了。”苏游欣喜地把自己的想法一字不落地说给了李靖,后者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能行吗?”虽然百分百愿意苏游的办法可行,但李靖还是有些不自信地问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走,咱们去试试。”苏游把怀中的雪獒放回了篮子中,随即站了起来。
    李靖点了点头,两人风风火火地走到了校场上,杨瑓也有些疑惑地跟了出来,“想到办法了?”
    “也不知可行不可行。”杨瑓和李靖毕竟不同,苏游保持了一丝谦逊,但还是快速地把刚才对李靖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杨瑓一听,顿时大喜道,“来人,拆车轱辘,拆门板。”
    “殿下……”苏游对于杨瑓的雷厉风行早就习惯了,但现在却欲言又止,把门板都卸了,晚上就不怕喝一晚的西北风?
    几个士兵听了杨瑓的命令之后也是一愣,他们当然也不知杨瑓要干什么,但还是秉承赴汤蹈火的精神,迅速卸下了一块门板和一两马车的两个车轱辘。
    在杨瑓的命令下,门板很快变成了木板,木板很快被固定到了马车的车轼之下。
    “哈哈,一看就知道可行。”杨瑓看着自己的杰作,欣喜地笑了起来。
    不过,杨瑓还是高兴得有些太早了,在木板增加了受力面积的情况下,马车的确是不往雪地里深陷了,但木板吃雪还是太厉害了,马车并没有想象中的飞快。
    李靖显然也看出了关键,随即建议道,“雪翘的原理,倒与水中行舟相似,雪翘的翘字是关键,前方做成小舟一样翘起来又当如何?”
    苏游听了李靖之语,不由连连点头,进而说道,“药师兄说的是啊,我想的雪橇还是格局小了些,咱们就做成竹排如何?”
    “竹排?这个好,这个好。”杨瑓听了苏游的建议,脑子里立马出现了在水乡中见过的竹排,暗想着玩意要是行在雪地里,岂不是很带感?
    杨瑓马上又想到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只是,这榆林怕是没那么多竹子。”
    苏游立即无语,谁说竹排一定就是用竹子做的?只不过竹子容易烤火之后弯曲以及浮力更大罢了,但他们现在显然不用考虑浮力的问题。
    只要受力面积足够,马车对地面的压强够小;好吧,理科僧的想法对这些古代人来说有些过于抽象了。
    李靖几句话解决了杨瑓的疑问,于是开始有条不紊地下达命令。
    士兵们找木匠的找木匠,烧火的烧火,伐木砍竹的伐木砍竹……
    隐约猜到齐王这是为回家做准备,原本以为要在这冰雪之地呆下去的士兵们顿时情绪高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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