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炯明孜孜不倦地引导下,商震在痛定思痛之后,终于毅然决然地迈出了和阎锡山决裂的第一步,留下部分人马继续守在阳曲,余下的则亲自带领挥师北上忻州,轻而易举地便击溃了程希贤部,极大地缓解了忻州守军的压力,受到了忻州军民的热烈欢迎,不过此举也引起了冯玉祥的高度重视,五台大战虽然胜了,在万众欢呼之中,冯玉祥于飘飘然中很是享受,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既是再不堪,也是正经从军事院校毕业的人,当日的情景如何,他心里又岂能没有数,不过胜利是最好的兴奋剂,极大满足了大多数国民军下层官兵的低沉士气,使得这看似人多势众的国民军暂时形成了一定的向心力,这对于临时扩充起来的国民军来说百利而无一害,至于山西孔庚,商震那边就算有什么阴谋也不要紧,只要他步步为营,就没有什么难事。
    当程希贤传来消息,商震离开所谓的两阳防线,出兵忻州的时候,冯玉祥的忧心终于可以舒缓一点了,程希贤的失败并不算什么,当初他下定决心攻略山西的时候只有三个军的规模,经过与山西军队一番交战之后,迅速地萎缩成了四五个师的规模,不过这对冯玉祥来说并不意味着什么,反而是一件好事,只有受过战争洗礼的老兵才是战场上决定胜负的中坚力量,至于战损是必不可少的,唯有就地取材,从五台,定襄等地就地征集也就是了,反正这些地方的老百姓已经一无所有,便是活下去也十分艰难,给他们点吃食便能轻而易举地获取一支全部由青壮年组成的军队。
    不要问为什么这些人被冯玉祥害的如此凄惨反而会成为他作恶的帮凶,中国的百姓历朝历代便是如此,只要给口饭吃不至于饿死,哪怕是化身为恶鬼也在所不惜,君若不信,不妨看看历朝历代的作乱,总是有那么一小撮叛乱分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以至于所到之处民不聊生,只能被乱贼裹挟,沦为贼寇去祸害那些淳朴的老百姓,以至于这一路走来,乱贼竟然从数千,发展到数十万乃至上百万人,一如当年洪杨之乱,当年九帅曾国荃取得了安庆大捷,俘获乱党数万人,这其中仅有九成是裹挟而来的百姓,九帅左右为难,杀了吧,毕竟这些人以前也是安安稳稳的老百姓,若不是官府无力,让他们被长毛裹挟而去才有了今天的局面,怎么好意思一杀了之?不杀吧,这些人毕竟跟着长毛一路之上祸害了不少百姓,更不知道逼得多少人在家破人亡之后为求活路跟着他们一样成了乱贼。两难之下他取信给了曾国藩以求解脱,这曾国藩不愧是圣人之才,受到来信之后,只说了一个字,那就是杀!但这不是曾国荃想要的法子,再次去信给了曾国藩,曾国藩只是淡淡地说道:“情理上这些人很可怜,但法理上,这些人毕竟跟着长毛贼一路杀来,不知道杀了多少无辜百姓又裹挟了多少民众投贼。长毛有如今的势力,这些人为虎作伥之功非小,按照法度是要杀得!不杀他们何以对得起那些被他们残杀迫害的无辜百姓,不杀他们如何以儆效尤,更重要的是,如今战乱之际,总是你出于好心,放了这些人,但江南诸省已经毁于兵灾人祸,他们没有田地耕种,到头来还不是再次投了长毛,搅乱太平?杀了一了百了,对于你我,对于天下来说都是好事!”
    以霹雳手段行菩萨心肠,乃是圣人的手段,可是中国历史上有几个圣人?别看曾国荃和曾国藩是兄弟,但世上多是曾国荃却少曾国藩,不论是阎锡山还是常振邦,乃至于孙传芳等人在他眼中虽有手段,却也绝对没有曾国藩的气魄和手段,这也是导致冯玉祥有恃无恐地在晋北地区抓壮丁招人当兵的原因之一。甚至在他眼中常振邦能够迅速崛起,以一镇之力,不出数年便封疆裂土,与直奉分庭抗礼,便是用了这种手段,否则按照正常招募兵丁的方式,常振邦的东南军绝不可能回复的那么快,既然他这种反动军阀能动用的,自己这革命军人,中国救星为什么用不得?
    冯玉祥十分兴奋的注视着山西这块地方,在他眼中看来这山西当真是个好地方,是他冯某人的龙兴之地,要知道光是区区燕北之地的收获便远远超过了整个热河,更是让他将国民军扩编为七个军的规模。这五个军的总指挥,分别是鹿钟麟,孙良诚,孙连仲,程希贤,闻承烈,以及过之纲兄弟,有这七个军在手,加上从老毛子哪里得来的援助,让冯玉祥不觉得胆气冲天,那阎锡山又何足挂齿,常振邦又算什么东西,这中国的天底下还有谁能与抗争!阎锡山,常振邦这些人都不足为虑,一个小小的商震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商震此人到是有些用兵打仗的才能,有和自己关系匪浅,若是能让他迷途知返,倒不失为一个可造之材,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冷哼一声,将推出去的佟麟阁又叫了回来,对他冷冷地说道:“佟麟阁你对国民军,对本帅的忠诚,尤其是你在五台坚持战斗,九死一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冯玉祥心里还是清楚地,不过赵登禹叛逃之事却是千真万确,虽然每个军队之中都有这些败类,不过发生在你部之中,我是尤为伤心,毕竟你是我看重的人,被我给予了很高的期望,难免让我有些失望,不过本帅还是愿意给你一次将功折罪的机会,商震与本帅是有交情的,本帅也是重感情之人,不想与老朋友在战场上刀兵相见,现在你就为本帅去一趟忻州,告诉商震,国民军崛起之势不容置疑,让他不要螳臂当车负隅顽抗,只要肯归顺本帅,本帅让他做上一军之总指挥的位置,将来得了天下,也有一省督军之份!若是商震不识时务,那就休怪本帅翻脸无情,大军所到之日,忻州必不能保!”
    佟麟阁看了冯玉祥一眼,眸子中发出异样的光彩,五台战后,别的人都是升官发财,队伍扩编,偏他和张维玺除了口头表扬之外,毫无实际可得,如今又让他出面去忻州城内劝降,以国民军在晋北的所作所为,以阎锡山对商震的知遇之恩,这不是明摆着将自己往火坑里推吗?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既然选择了冯玉祥,便要承担选择的后果,就算忻州城内是龙潭虎穴他都要闯一闯,就在他准备答应冯玉祥时,一旁的赵登禹却挣扎着向佟麟阁使劲儿暗示他不要去,这番挣扎落在冯玉祥眼中,他下意识地想起了一件事,如今国民军中谁不知道他才是领袖,可偏偏这混编二十五旅的人只知道佟麟阁,不知道他冯玉祥,想起这个他就不由得恨得牙根疼。
    “来人!”冯玉祥叫进来几个士兵,指着赵登禹说道:“此人目无法纪临阵脱逃,还不讲此人拖出去枭首示众!”
    佟麟阁大吃一惊,忙过去护在赵登禹身前,道:“大帅,赵兄弟此人骁勇善战,还望大人看在他往日功劳之上,给他一次机会,让他随我去忻州劝降,若是不成,再用军法处置我等不迟!”
    冯玉祥冷哼一声道:“慈不掌兵,义不聚财!赵登禹在你眼中是员猛将,但在我冯玉祥眼中却是个逃兵!你对他负责希望本帅绕过他,但我冯玉祥却是国民军的总司令,要对手下数万人负责,所以本帅又有维护军法尊严的使命!你们还愣在哪里干什么?还不拖下去,枭首示众!”
    兵士们面面相觑,最后却只得无奈的推开佟麟阁,拉住赵登禹的手脚就向外面拖去,在营帐中留下一片血红,佟麟阁楞过之后,还想为赵登禹做些什么,不料他的身后出现了两个马弁,对他说到吧:“佟大人,次渠忻州大帅让我们保护你,服侍你!”
    赵登禹见了之后,用精浑身解数道:“大……大人小心,冯玉……”还没待他说完,孙连仲上去一脚便踢碎了他的牙齿,让后半句话生生咽了回去,道:“当真是狼子野心不可救药,亏佟麟阁千方百计的保你小命,你却这般不知好歹临死之前还口出狂言挑拨大帅和佟麟阁的关系,当真该死!”
    赵登禹被拖了出去,随后一声怒吼冲破天际,片刻之后,赵登禹的脑袋便被人托着送到了众人面前,冯玉祥见了微微一笑,对着佟麟阁道:“以本帅的性格,本应该将赵登禹枭首示众的,不过本帅想了想,这赵登禹毕竟还是为咱们国民军立过功,卖过力的。又有你佟麟阁求情,死罪难饶,但这示众之辱,本帅网开一面也就算了。”
    “大帅宅心仁厚,恩泽叛徒,我等官兵自是铭感五内,愿为大人建功立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孙连仲带着众人恭维道。唯独佟麟阁的一颗心犹如坠入寒冰地狱一般,此去忻州,他责任重大,不但是为了冯玉祥,更是为了赵登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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