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郁芬押送着大量的财物和粮草从丰宁到了沽源,彭寿莘接到密电之后,一方面让沽源那边的负责人想尽办法托住刘郁芬,一方面亲自率部赶了过去,两人一照面,嘘寒问暖过来,便屏退了左右,待屋子中只剩下彭寿莘和刘郁芬两个人之人,刘郁芬笑着的脸刷地一声便耷拉了下来,道:“老彭你这是怎么回事?”
    彭寿莘装作很茫然地样子说道:“老弟你这话从何说起?”
    刘郁芬冷笑道:“自从兄弟到了沽源,前前后后不知道多了多少双眼睛,该不会是老彭你坏了良心,要将我抓了献给常振邦吧!”
    彭寿莘不高兴地说道:“老弟你这是啥话,我老彭要是坏了心肠,你能无病无灾地进入沽源?要知道这察哈尔可是老子的底盘,老子不高兴了,哼!便是天皇老子也别想好过!”
    刘郁芬争锋相对道:“那我倒要谢谢你了?”
    彭寿莘道:“不用言谢,咱们兄弟说这些都见外,如今热河丢了,山西冯玉祥那边打得很是艰难,老弟你可想好了退路?”
    刘郁芬听了,忍不住叹了口气,摸出根本眼,轻轻地点燃,猛然吸了一口,缓缓地吐了出来,良久没有说话。
    彭寿莘试探道:“冯玉祥寡廉鲜耻,坏事做绝,早晚老天会收了他。老弟大小也是个人物又何必非要跟他一条路走到黑?”
    刘郁芬轻轻地吐了口烟,无奈地说道:“退路?已经没有了,这些年冯玉祥做的那些龌龊事儿,哪一件兄弟没有参与,牵扯太深,抽不出身啊!”
    彭寿莘道:“天下之大何处不得安生,如今东南步步紧逼,天下英雄无不震惊惶恐,纷纷招兵买马以求自保,西京孙传芳是新起之秀,又素来与曹吴不对付,老弟去了哪里会大有作为!”
    刘郁芬听了这话有些动容,随机扭过头看了彭寿莘一眼,有些难以置信的地问道:“老哥如今也是东南位高权重之人,不劝兄弟归顺东南反而向弟推荐孙传芳,难不成老哥……”
    彭寿莘知道他想说什么,却不反驳,只是苦笑道:“此地有你有我有天有地除此之外也没有别人,老子就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吧,不管你认不认可,这些话我今天说了明天就不认了。如今的东南在外人眼中依然是个不可战胜的庞然大物,其实内里矛盾重重,除了常振邦的嫡系之外,里面还掺杂着皖系,直系和老北洋诸多派系,这些派系以前各自为政,现在全靠常振邦居中调和,勉强维护了表面上的平静,其实呢,你也知道,这些人哪一个也不是省油的灯!谁知道能维持多久呢?老弟此去西京,是福是祸谁也不知道,不过你我兄弟在不同的阵营,以后好歹也有个帮衬,不至于死在一起,你认为呢?”
    刘郁芬沉默着看着手中的烟缓缓地烧尽,只剩下几点光星,指尖长的烟灰随着彭寿莘的话落到地上,心却不由得烫了一下,彭寿莘所言所语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别看现在牛逼哄哄,又有几个督军能做完一个任期,又有多少督军身死家灭。乱世之人不如狗,或许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他心气低而是现实如此,想明白之后,他缓缓地将手中的烟蒂抛到地上,踏上去狠狠地碾了几下,想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道:“此去西京千里迢迢,兄弟与那孙传芳有没有什么交情,老哥若是有什么门路的话不放说说看!”
    彭寿莘道:“老弟到了西京,不妨大施银弹!自然能见到那孙传芳,这孙传芳没有别的嗜好,唯喜杀伐之乐,以老弟的阅历谈吐自可鱼跃龙门,宏图大展!”
    刘郁芬稍稍思索了片刻之后,道:“兄弟明日便去西京,一路之上还望老哥予以关照!”
    “这是自然!朔州以南冯玉祥眼线甚多,老弟要去的话不妨走大同,过绥远,经伊克昭盟,入西京的好!”
    谈妥之后,刘郁芬觉得反正已经决定离开冯玉祥了,索性将那些寄托在沽源的物资抛开自己用得着的,都换了银元,一切收拾妥当之后,便与彭寿莘挥泪告别。
    送走了刘郁芬,彭寿莘当即给冯玉祥派去了电报,将刘郁芬携款叛逃之事添油加醋地说了起来,气得冯玉祥当场就拍了桌子,立即去电让宋哲元想尽办法务必拿下刘郁芬此贼。宋哲元却硬着头皮说道:“山西孔繁蔚部纠缠良久,如今分兵,只怕功亏一篑,还望大帅明鉴!”冯玉祥怒道:“捉拿刘郁芬一事情,你有条件要给老子做,没有条件创作条件也要给老子做!”说完也不待那头宋哲元回复,直接挂了电话,叫来了佟麟阁。
    佟麟阁此人也是冯玉祥十三太保之一,英武善战,正直有为早在直皖大战时期便已经是二十五混成旅的旅长了,只可惜为人太过方正,真的去做那些真爱民,不扰民混账事,惹得上厌下恶,以至于别人都从团长成为旅长,师长,他却还是个旅长,受尽了众人的嘲笑,便是把兄弟赵登禹都看不下去,几次联名上书冯玉祥,每次收到了冯玉祥的高度重视,可是重视之后便渺无音讯,着实令人气愤,不过佟麟阁此人倒也从不计较,依旧我行我素,是国民军中难得的正人。
    “老佟,如今山西那边又调来了孔庚师团和王靖国团两部人马,看来阎锡山誓保五台,前面战事如此吃紧,二十五混成旅向来强悍,本帅忍痛要将你部人马调往前线,希望你部人马能够起到先锋带头作用,带领弟兄们攻克五台,走向胜利!”
    佟麟阁道:“大帅放心,卑职必定完成任务!”
    “本帅就喜欢你这种不成功便成仁的精神!”冯玉祥颇为欣慰地说道:“你为本帅出了力气,本帅心里是亮堂的,以后论功行赏,师长的位置少不了你的,去吧!”
    望着佟麟阁远去的背影,冯玉祥冷笑道:“佟麟阁你个满种儿,要不是看你能打,老子又动了爱才之心,早让你脑袋搬家了,师长?尸长吧!”
    当听到佟麟阁被调往五台战场的时候,赵登禹很是不满地说道:“大哥,这事干不得!冯玉祥利令智昏出兵山西,山西是那么好打的吗?阎锡山整军经武,建设山西,早就将此地经营的固若金汤,便是那想做皇帝的袁世凯,一手遮天的段祺瑞,曹锟都不得不忍让阎锡山三分,让他割据肘腋,他冯玉祥算什么东西,今天背叛这个,明天偷袭那个,素无信义可言!”
    “冯大帅对老百姓还是很好的!”
    “好?怕是嘴里说的好吧!什么真爱民,不扰民,誓死救国,统统都是鬼话,什么不拿一针一线,在热河那股劲儿只怕老百姓只剩下一针一线了吧!你在看看这山西是什么情况,他阎锡山虽然没说什么爱民扰民的,但所作所为老百姓心里是有数的,大哥你也是大江南北走过的,可曾见过有那个省的百姓如此眷恋他们的督军大人,又有那个省的百姓纷纷奋勇抵抗,哥你睁开眼看看吧!”
    佟麟阁叹息了口气,道:“老弟你说的都是实话,原来的冯大帅不是这样的,事到如今,大哥也没有别的法子,既然选择了,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大哥还是那句话,兄弟你是个有志气的人,着实不宜在待在这里了,如今常振邦占了中央,大哥曾经派人去过东南,哪里百姓乐业,人人充满希望,这东南一统天下之势是没有人可以阻挡了,老弟一身才干,着实不该浪费在这里,哥当初在北洋的时候也认识几个人,来时我已经修书一封,你拿着去投奔东南,一展长材方不负你一腔热血!”
    赵登禹倔强而坚决地说道:“我不去!东南一统天下,大势已成,我凑什么热闹?倒是大哥身处这虎狼之地,没个贴心人照顾,只怕早晚非得被冯玉祥那厮黑了不可!”
    佟麟阁摇了摇头道:“我不负冯大帅,冯大帅也必不辜负我!”说着取出早就写好的介绍信硬塞到了赵登禹的手中,道:“大哥知道兄弟你心气高,不稀罕趋炎附势,如今中华四分五裂尚未统一,东瀛却已张开血盆大口,蠢蠢欲动中华和东瀛早晚必有一战,大哥让你去东南那边,并非要你享受高爵厚禄,荣华富贵,乃是保留有用之身,为国效力!”说着凑到佟麟阁耳边轻轻地说道:“东南那些家伙又有几个比得过兄弟你的!不去保家卫国,靠那些人吗?”
    赵登禹踌躇了半天,想要应承下来,却又面露担心得深色,佟麟阁见了,忍不住笑道:“大哥做排长的时候,你还是没当兵呢!好好干,大哥是有福气的人,绝不会轻易出事的!待会趁着部队开拔糟乱之时你趁机去吧!”
    安排好了一切,兄弟两人依依惜别之后,佟麟阁挥师南下五台,这五台不比别处,境内山峦绵亘,沟壑纵横,极为难走,此前派去做先锋部队是孙连仲师团,此人也是个敢打硬仗的主儿,当年护国战争爆发后,冯玉祥部在四川作战,孙连仲在龙头山一役中,曾一人扛起二百三十八斤的山炮,带领士兵抄后路袭击护国军,一炮击中对方阵地,护国军惊慌失措,冯玉祥乘胜追击,取得胜利,孙连仲也因此擢升为炮兵营第一连连长,开启了他的军官之路.先前商震,谭庆林,张培梅三部人马共计五个旅的兵力北上护卫五台,他一个师的人马竟然游刃有余不落下风,大涨了国民军的士气,只可惜天时地利人和都在阎锡山这边,当地老百姓的心不在他这边,不少民团趁着他与商震大战之时,抄了他的大营,烧了他的粮食,这可要了他的老命,俗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一闹粮荒,孙连仲师立马人心惶惶,商震到的消息之后,趁机组织大军进攻,这一战只打得无心应战的孙连仲师团叫苦不迭,不到半个小时便败阵下来,好在孙连仲师战力不错,没受到多大的损失,却也只能退出五台,谁知道半路之上不断有民团冒出来打几个黑枪,弄得孙连仲师团人心惶惶草木皆兵,风声鹤唳成了毫无斗志的惊弓之鸟,眼瞅着出了繁峙便是灵丘,谁知道就在这节骨眼上,张培梅旅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拦住了去路,孙连仲回头看了一眼丢盔弃甲的手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也只得硬着头皮高声喊道:“兄弟们,生死有命,随我冲!”说着一马当先冲了过去,这一战只打得孙连仲狼狈不堪,损失惨重,三停人马战死了一停,走散了一停,剩下地一停随着孙连仲逃灵丘大本营。
    孙连仲惨败而去,冯玉祥大惊失色,孙连仲趁机推荐了佟麟阁,理由为他,天无二日,国无二君,这国民军中既然他孙连仲师在部队精锐方面称王,那就由不得佟麟阁称霸,佟麟阁此去若是也败了,他孙连仲的脸上也不算太过丢人。
    当然冯玉祥就算再怎么看佟麟阁部署不顺眼也不会让佟麟阁部单枪匹马孤军深入,那样的话无疑授人口舌,不利于他的名声,是以他索性一并调拨了张维玺团,葛金章团前去,这两个人也算是冯玉祥的十三太保,别看张维玺只是个团长,当年入陕作战之时他便是团长,只因为爱惜士兵,不肯白白用作炮灰,以至于有了爱兵如子的称号,犯了冯玉祥的忌讳,便找了个由头将他打入冷宫,随后虽又沙场立功,但只要军职高过团长不就便会被冯玉祥拿下来,至于这葛金章则打一开始就难入冯玉祥法眼,无他,国民军高级将领多为行伍出身,而葛将军是以“洋学堂”学生身份入伍的,因此颇具文人风范,为人谨慎沉稳,不苟言笑,正直方正,被军中同僚一致公认为“有道君子”。却也成了国民军中的另类,以至于等他积功升到团长之后,便被冯玉祥调离了带兵岗位,这一次热河扩兵,着实无人可用,才被迫重新启用了他,不过依旧是个团长罢了,这三个人在冯玉祥眼中很不对付,也就让他下定了趁此机会,将这些人丢到五台,消耗阎锡山军的力量,为自己展开总攻铺好道路的准备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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