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外!号外!张老善人放赈晕倒,张大公子窃财被扣!”
    “号外!号外!东瀛人扣押张继飞,罪名诈骗善款,且看大善人之家如何聚财!”
    清晨的公鸡还没有打完第三遍鸣,满街的号外声便将沉寂的九江城叫醒了,常振邦望着书房外阴暗的天空一片片被照亮,脸色浮现出欣慰的笑容,他身后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份号外,号外下面公文被已然用红笔批复了。张尧果然没有让他失望,还是忍不住动了那笔款子。
    砰的一声,书房的大门被人轻轻地推开,穿着睡衣的陆小竹慵懒却急匆匆地来到常振邦身边,焦急的说道:“振邦,张老先生出事了。”
    常振邦转过身看了她一眼,深情地说道:“你看,这么早就起来怎么不多睡会?头发这么乱可不好。”说完伸手往她头发上轻轻地一模。
    陆小竹脸一红,不过却一把抓住常振邦的手,说道:“张老先生为了救济九江灾民都累到了,这些东瀛人怎么能如此诬陷张老先生的子嗣呢?振邦你可要帮帮老先生啊!”
    常振邦笑着说道:“抓贼见赃,抓奸在双!张继飞老先生是咱们九江城的骄傲,断不能容人如此羞辱,东瀛人若是口说无凭,便是张老先生不追究,我常振邦也要和这些东瀛人硬拼到底!”
    “你可不许徇私情!”陆小竹叮嘱道。
    常振邦笑道:“傻丫头,一方是年高德劭的张继飞,一方是嚣张跋扈的东瀛人,官人都惹不起,唯有秉公办事才能服众啊!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张大公子若真是人赃并获,那我也没办法,到时候你可不许胡闹!”
    陆小竹脸一红,崛起了小嘴道:“官人瞧你说的,人家再怎么不懂事,也不会妨碍你处理公务的。你只要秉公处理就好了,若这姓张的确实干出了私吞善款的勾当,便是千刀万剐我也无话可说。”
    对于陆小竹的懂事,常振邦还是很心疼,他轻轻地将陆小竹拥在了怀中,道:“想我了没?”
    “别胡闹!”陆小竹红着脸白了他一眼,道:“没公事的时候,你那天放过人家过?人家这身子骨都快被你折磨坏了。”
    常振邦嘿嘿一笑,道:“三叔这几天没少说我坏话吧!”
    陆小竹道:“你呀,这个大骗子,将大家团团骗的转,三叔怨气还是有的,不过看你对人家这么好,三叔也是看到了。”说完高兴处她眼神突然黯淡了一些,有些低落地说道:“哥哥走了。”
    常振邦心亏地笑了笑,说道:“小妹妹嫁人了,从此有了依靠,做哥哥的也就放心了,开始去外面开拓自己的事业了。”
    陆小竹哀怨地说道:“哥哥他若能留在陆家,也能帮帮三叔帮帮我了。外面风大雨大哪有待在家里好。”
    常振邦朝着她的鼻子轻轻一点,道:“你这小傻瓜,男人总有自己的志向,怎么能留在家里呢?再说陆家和他有什么关系,除了你这个妹妹之外,相信偌大的陆家和他没有一根毛的关系,他以前之所以留下来不过是担心你这个小妹妹罢了,小妹妹嫁人了,就不用他担心了。不过你不用担心,以你哥哥的酿酒手艺到哪里不是吃喝不愁的大师傅?”
    陆小竹听了很是伤感道:“真搞不懂你们这些男人为什么总会轻易的就将家抛弃了。”
    常振邦道:“丈夫只手把吴钩,意气高于百尺楼。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觅封侯。定将捷足随途骥,那有闲情逐水鸥。笑指泸沟桥畔月,几人从此到瀛洲?”
    陆小竹哀叹了一声,轻轻地靠在常振邦的身上,感觉到他的身子有些冰凉,忙心疼地说道:“你不会又一夜未睡吧!”
    常振邦道:“谁知道啊,也许迷瞪了一会儿也未尝可知,可惜江西战乱初平,各地灾民繁多涌入九江城中不少,此地又有英租界,鱼龙混杂,稍有不慎便有大错,我为朝廷镇守此城,怎么能不用心啊!”
    得夫如此,陆小竹又是骄傲又是心疼,只得心疼地说道:“朝廷的事再大,也要抱住身体啊,你若垮了,小竹又能去依靠谁呢?况且父亲不日便要来九江,若是见了官人这般狼狈憔悴,这是还以为我照顾不周呢。”
    常振邦在陆小竹耳边,轻轻地说道:“咱们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陆小竹当然明白他言语中的休息室什么意思,白了他一眼,道:“你身体憔悴,还一心想着这个,那可不行,以后你不休息好,就不要进我的房了。”说完扭过身,踮起脚轻轻地在他唇间一吻,转身走了,临出门前却回头道:“早饭我让人预备了下了,一会儿可得吃光!”说完便走了。
    常振邦笑着摇了摇头,坐回了椅子上,对着门口喊道:“小六,将这道公文发出去,让警备队,地方法院传阅!”
    张小六马上进了书房将公文拿了出去转身要去,却又被常振邦叫住,道:“一会儿让郑超开誊抄几份送往个各大报社,这件事中外多少双眼睛盯着别,告诉他一定要秉公执法。”
    “是,大人!”张小六应承道,转身出去传达命令了。
    常振邦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张继飞你帮我赈灾,我怎么的也要送你走最后一程的。”说完他从衣架上取下军服披在身上,拿起椅子边上的佩剑,转身出了办公室大门,叫上张友能,带上赵老四的警卫团出了镇守使衙门,直奔张继飞家中。
    痛打落水狗是国人最大的优点之一,这张继飞往日里道貌岸然,却也没少以道德之名打压异己,如今他儿子不但犯了贪赃赈灾款项这么大的错误,还落在了东瀛人手中,罪证确凿当真是死有余辜了,便是中国官府为张继飞撑腰也是枉然了,所以这些人才有胆子这么做。其实这些人也不都是遭到张继飞打压的异己,更多的是凑个热闹,丢丢鸡蛋表表气愤之心,好对别人展示自己的好人行径,然而这些人之中也有一部分往日里没少受惠于张继飞的,真不知道他们如何丢的出去手里的鸡蛋青菜。
    此时张继飞门外早就被各色人等围了个水泄不通。鸡蛋青菜也被这些人丢地足有一尺来厚,一脚踩上去就没了膝盖,臭味夹杂着汗味当真能熏人一个大跟头,不过即使这样常振邦还是让警卫团分开人群,组成人墙拦在了张家大宅前面,常振邦用手绢捂着嘴巴,说道:“父老乡亲们,听本官说一句话,谁家能保证不出败家子?皇上家都不能,你们又何必如此为难张老先生呢?大家想想张继飞老先生这些年为各位九江的父老乡亲所做的一切,难道就不能给官府几天查明真相?若张老先生真的有错有罪,本官决不轻饶,但若只是查出张家出了个不孝子,我想老先生比我们更难受。所以无论结果如何,还请诸位父老乡亲现在就散了吧!”
    众人一看镇守使大人给张继飞撑腰,不由得慌了,丢下了几句秉公执法之类的言语,便一哄而散。常振邦看着这些乌合之众,不由得摇了摇头,迈步走了进去,那些躲在里面的张家下人忙迎了出来,将他请到了客厅,不一会儿张继飞便被两个俊俏的小丫头搀扶着来到客厅主位上。
    当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张继飞死死地盯着常振邦,眼睛凸起如金鱼,恨不得喷出去砸死这小崽子才好,从今天的号外上,他才知道常振邦从那天将他从床上提溜起来的时候就挖了一个大坑等着他跳,只不过他却不知道他到底如何得罪了这个年轻的镇守使,会让他如此狠毒地算计老张家,若真是像别的那些镇守使督军一样看上他的万贯家财,他也认了大不了毁家纾难,起码能抱住一家人的性命。
    常振邦淡淡一笑,抱拳行礼道:“张老先生多日不见,一向可好啊!”
    张继飞虽然有将此人千刀万剐的心思,但表面功夫却也做的很好,声音低沉地说道:“托镇守使大人的洪福,老朽身子骨还行,目前还死不了!”
    “哈哈!”常振邦笑着说道:“这就好,这就好,看到老先生神情这般清爽,本官也就放心了。老爷子你可要好好养病啊,本官以后可还有很多事要多多依靠老先生啊!”
    张继飞突然嘿嘿大笑起来,笑的相当渗人,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两边搀扶的小丫头吓得脸色苍白,常振邦却是淡淡地说道:“老先生有什么事这般高兴,不妨说出来也让本官高兴高兴!”
    张继飞猛然停下了他的笑容,随之干咳起来,两个小丫头忙为他拍背,好半天,他才咳出一口血来,随后他挥挥手让两个小丫头退了出去。当两个女孩出了客厅关上门之后,他才狠狠地注视着常振邦道:“老朽纵横九江官场商场四十余年,未尝一败,可惜如今却被你这黄口小儿弄得身败名裂,眼瞅着便要妻离子散,却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镇守使,让大人下如此黑手!”
    常振邦淡淡一笑,说道:“不知道老先生从哪里听得这等谣言,此人当真可杀,晚辈与老先生往日无仇近日无恨,没有理由害老先生吧!”
    张继飞冷冷地道:“没有人会对老朽说这种话,一切都是老朽自己琢磨的,也不算白白躺在床上这么多天。”
    “老先生这话晚辈就不懂了,还请老先生直说!”常振邦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神态说道。
    张继飞冷冷地说道:“当日在西餐厅募捐之后,大人一边在外面制造动乱,一边让人偷了由武川幸雄看守的善款,逼着武川幸雄多出了一倍的善款,虽有你将武川幸雄开的支票给我我儿,但我儿却不知道这支票由于善款被盗早就已经被武川家冻结了并派人严查此事,我儿财迷心窍便撞到了枪口上。”
    常振邦听了哈哈一笑道:“老先生的话,晚辈可就听不明白啊,武川家与本官相交匪浅,本官也差一点成了武川家的女婿,我为什么要害他?再说了我给大公子一笔钱财暂时度过这段时日难道有错?只是为什么大公子被抓,老先生会怀疑到本官身上?我本善良,为什么老先生一定要将我想的这么坏呢?”
    张继飞咳嗽了几声,长针想走过帮他一下,却被他凭空拦住,道:“多谢大人好意,老朽并非要将大人想的多坏,唯有如此,所有的事情才说的清楚,只是老朽思来想去似乎和大人并没有多深的误解,还请大人明言,如何才能放过我张家。只要大人出个数,老朽便是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常振邦笑着说道:“老先生你看你说的什么话,我常振邦是那种人吗?”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块怀表看了看,淡淡一笑,道:“还请老先生稍等片刻,一出好戏便要开始了。”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乌鸦的尖叫,张继飞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清灰一片,犹如死人,噗通一声从椅子上摔倒在地上,挣扎这般爬到了了常振邦面前,抱着他的大腿,连连叩头几近哀求道:“大人开恩,乱刀之下可否留下一女婴?”
    常振邦蹲下身子,道:“老先生你这是干什么?当真是折煞晚辈了!真是越说越离谱。晚辈与老先生有何恩怨会灭老先生家族,当真可笑!你放心,便算是老先生家中真出了事,晚辈也一定秉公执法,还老先生一个公道。”说着伸手将张继飞搀扶起来,谁知道张继飞像发了疯一般朝着常振邦扑来,状若疯犬,又是撕咬,又是撕扯,不过他毕竟大病初愈,身体还很虚弱,怎么能架得住常振邦的三拳两脚?没一会儿功夫,常振邦便将他按在了主位上,此时的张继飞已是面如死灰,毫无生气。任由常振邦掏出手帕为他轻轻擦拭脸色的伤痕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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