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彤坐在翠柳宫内,田文清和彭忠脸色都不太好看。
    周若彤双手捧着茶盏,轻轻地说道:“林昌黎出来了吗?”
    彭忠说道:“他在家里,称病不出,冯保保派了三拨人,都没找出他来。”
    周若彤再问:“宗养才还待在司礼监?”
    彭忠说道:“在的。”
    周若彤点了点头,问道:“在宫门前围着的,除了百姓士子,还有哪些人?”
    彭忠轻声道:“户部尚书韩悦,刑部尚书典章,工部尚书杜明,吏部尚书董立本,以及各部侍郎,郎中,中书舍人等,总计朝臣二十五人,大多有分量的都到了,除了刑部左侍郎严之卿,还有礼部的左右侍郎没来,该来的差不多都来了。”
    “董立本来,我不意外,典章本身就是相王的人,倒是韩悦我有些意外,原想着这么多年,本宫和圣上对他不薄,没想到他也来了。”
    周若彤的语气有些叹息。
    她放下了手中茶盏,然后说道:“该来的都来了,好嘛,不凭借这一次,我还真不知道私底下究竟有多少人蠢蠢欲动,这下子好,相王给我全弄出来了,省的日后我一个个去收拾。”
    彭忠轻声说道:“都杀了?”
    周若彤摇了摇头,“杀,也不能当着京城百姓的面杀人,也得等圣上回来了再说,这事儿不用你们暗卫插手,你们派人将倾月殿护好,再怎么说,她也算是圣上的女人,另外,你们把镇国公府和顺王府也护着,让本宫的两位姨母不用出头,这事儿,本宫自有主张。”
    彭忠点了点头,看着周若彤长袍及地,缓缓而去,田文清双肩耷拉着,彭忠望向田文清,说道:“你报仇的机会来了。”
    田文清没有说话,转身就走。
    “你去哪里?”
    “我去吃碗馄饨。”
    …………
    宫门前,陈柏苍领着御史们拦着,六科给事中许多已经倒在了地上,相王带着身穿朝服的官员,四位尚书一字排开,浑身是血的皇甫冲跪在地上,后头的士子们和百姓们人头攒动,群声鼎沸。
    相王手里举着两张信纸,高叫道:“国之不幸,时任内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宗养才私自收取周国二十万两黄金,做出卖国之举,引虎狼之师入我大梁,杀我大梁百姓,攻我领土,实在是人神共愤!”
    人群立刻高叫道:“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誓杀卖国,贼宗养才。”
    相王摆了摆手,说道:“各位,各位,稍安勿躁,这宗养才是一定要杀的,但仅凭宗养才一人,如何敢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他背后必定有人?”
    人群中立刻有人响应,“宗养才背后之人一样要杀。”
    “对,不管是谁,一样要杀。”
    相王踹了一脚皇甫冲,说道:“对着大梁百姓,士子,说说你知道的。”
    浑身是血的皇甫冲嘴角嗫嚅,相王猛地一个耳光,吼道:“说大声些。”
    皇甫冲立刻高叫道:“建元一年夏,内务府官员李明启奉旨,与周国合作,开辟商道,赚取银钱,总计一百五十八万两……”
    相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皇甫冲,你说内务府官员奉旨,奉谁的旨意?”
    皇甫冲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叫道:“娘娘懿旨。”
    一句话,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众人都知道,建元一年,周国刚刚立国,那时候还是草原蛮子,娘娘竟然派人去了周国开辟商道。
    相王紧跟其后问道:“皇甫冲,本王再问你,宗养才从周国带回来的二十万两黄金交给了谁?”
    皇甫冲吼道:“宗大人一分不少的交到了内务府,但近来户部拨款,都是内务府走的帐,韩大人知道。”
    相王望向韩悦,问道:“韩尚书,你可知晓?”
    韩悦不敢看皇甫冲的眼睛,说道:“这……这……当时我在江南未归,我并不知晓。”
    相王双目眯起,追问道:“那银子有没有交到户部,用于天下。”
    韩悦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没有。”
    皇甫冲高叫道:“韩悦,你还有良心吗?”
    韩悦扭头,背对着皇甫冲。
    相王指着皇甫冲对京城百姓说道:“大家都知道了,这和周国勾结,一年就是一百五十万两雪花银,宗养才出使一趟周国,可就是二十万两黄金,这些白花花的银子,没有上交太仓银,没有用在百姓们身上,江南战乱,灾民饿死,黄河大水,无数百姓丧生,本王痛心啊。”
    “杀了他,杀了他。”
    人群立刻围拢上前。
    皇甫冲大叫道:“萧安,你狼子野心,图谋不轨,你……你……你不得好死。”
    相王一摆手,说道:“我们的圣上英明,但奈何朝中小人当道,蛊惑圣听。”
    他举起了一本账簿,高叫道:“建元七年春,咱们的圣上都吃不起饭了,想必大家还记得,我们来看看建元七年的帐,户部亏空三十万两,内务府进账一百八十万两,这些银子哪去了,说!”
    皇甫冲闭嘴不言。
    相王冷笑道:“内务府的账上可是记得很清楚,建元一年,娘娘改组内务府,设立皇商会,建元二年,司礼监总理内务府,建元三年,娘娘下旨,内务府账目无需与户部相连,直接报账翠柳宫,建元四年末,司礼监不再管理内务府,内库账目,一律手抄一份,送至翠柳宫……”
    相王一句句念了下去,然后猛地合上了账簿,说道:“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亏空我大梁国库,富了自己的腰包,大家说,该不该杀?”
    皇甫冲吼道:“从建元元年到建元四年,内务府在外的生意都是我们六大皇商治理,我们分文未取,除了本金收回,利润全部上缴国库,用于国事,建元四年起,朝政改革,各地赋税有了起色,内库冲印,仍需支援户部,我们的利润只拿两层,这些银子,我们赚的干净,良心不亏。”
    相王冷笑道:“你们入朝为官,为国效力,还想着给自己谋取银子,当官的能要百姓的银子?”
    皇甫冲一时语塞,叫道:“我们就算当官,我们也要赚钱的啊。”
    这下子,百姓们彻底的沸腾起来。
    相王开心的笑了起来。
    陈柏苍捂住了脸,知道皇甫冲一步步把自己逼入了绝境。
    哪怕你是正轨渠道赚来的银子,但这事儿一旦挑破,在百姓们看来,你就偷了他们的银子,百姓最恨什么?贪污,卖国,刚好你这两样在他们眼里都沾上了,这下子算是彻底完蛋了。
    相王抽出了佩剑,“贪官污吏,人人得而诛之,卖国狗官,人人得而诛之。”
    “得而诛之,得而诛之,杀了他,杀了他。”
    百姓们,士子们,齐声呐喊道。
    相王手起刀落,皇甫冲倒地,鲜血洒在皇宫的宫墙上。
    “你做什么?”
    宫内传来了怒吼,冯保保,褚仁杰还有萧保梁领着禁军冲了出来,百姓们见到有卫队到来,一时间有些害怕,士子们高叫道:“妖妃的阉党来了,我们莫要怕他。”
    另有士子叫道:“我们人多。”
    百姓们这才大定,纷纷涌了过去。
    “谁敢动?”
    萧保梁抽出长剑,宫墙上立刻冒出了一队队士兵,手持弓箭,对准了众人。
    冯保保看着地上皇甫冲的尸体,大声质问道:“皇甫冲乃是正六品内务府总管,没有圣旨,没有内阁票拟和司礼监批红,你为何杀他?”
    相王大笑道:“贪官污吏,人人得而诛之。”
    相王反身指着身后的士子百姓,问道:“你问问他们,这狗官该不该杀?”
    “该杀!”
    众人齐声喝道。
    相王猛地上前一步,说道:“大狗官宗养才被你们藏了起来,还不交出来?”
    冯保保迫于气势,退后了两步,他寒声道:“我不知道。”
    立刻有人叫道:“他们是一伙的,意图将我们大梁卖给蛮子,我们冲进去,杀了他们。”
    人群开始上前涌动,萧保梁汗流浃背,那么多大臣带头,人群中全是士子和百姓,难道真要大开杀戒。
    “娘娘到!”
    有太监高声尖叫道。
    人群顿时安静了起来。
    周若彤穿着宫装,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走了出来,她冷冷的看了一眼众人,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看了一眼领头的大臣,看了一眼相王,好似要把所有人记在心里。
    相王有些发憷,退后了两步。
    周若彤望着相王,面无表情的说道:“萧安,你作为朝廷命官,带着叛军要造反啊?”
    相王叫道:“我哪里造反了?”
    人群中也喊道:“我们不是叛军。”
    周若彤冷笑了两声,突然大声道:“圣上不在,你们就齐刷刷的围住了皇宫,在宫门前杀了朝廷命官,还要入宫喊打喊杀,这不是造反是什么?”
    面对着周若彤的质问,众人一时语塞。
    周若彤再问:“京城百姓,尔等都是奉公守法的好人,你们当知道大梁律法,知道当众围杀朝廷命官的罪责,你们想干什么?”
    京城的百姓们常年和官差打交道,自然知道大梁律,一时间已经有许多人萌生了退意。
    相王见大事不好,赶忙望向典章,典章硬着头皮说道:“他经过了刑部审讯,人证物证具在,是戴罪之人。”
    周若彤大笑了起来,“罔你也是刑部尚书,私自拿人,可有内阁的拟票,可有司礼监的批红,可有圣上的圣旨或是口谕?”
    典章语塞。
    周若彤一步上前,说道:“我问你,你有没有?”
    典章嗫嚅道:“这都是摆明的事情,如何需要……”
    周若彤直接打断了他,大声说道:“那就是没有,没有你也敢拿人?没有你也敢定罪?没有你也敢杀人?你好大胆子。”
    典章一个哆嗦,差点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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