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内,萧成渝和石敢当两人蹲在地上,面前摊着大梁的地图,两人皆是皱眉许久,头发都被揪了不少。
    勤政殿外头的吵闹声越来越大,萧成渝数次思绪都被打断,恼火的不得了,他猛地推开了窗子,对着众人吼道:“吵什么吵,再吵全部拖到午门打板子。”
    吵架的官员一缩头,一哆嗦,谁想去午门挨板子啊。张甫之刚要上前说话,萧成渝砰的一声把窗户关上。
    左权苦笑道:“圣上为国事操劳,各位大人,咱们换个地儿吧。”
    林昌黎拉着左权走向一边,说道:“这么吵下去也不是个法子,左公公把冯公公请出来吧。”
    左权苦笑道:“干爹一大早出了门,眼见着该回来了,却让小的传话说在诏狱有要事,一应大事,凡是涉及司礼监的,让我们都听大学士的便是。”
    林昌黎无奈了,“寻常遇到这么个情况,都是如何处理的。”
    左权看了一边转移阵地一边吵架的众人,叹道:“宗大人向来将事情安排的妥帖,内阁和六部也没吵成这样过啊。”
    林昌黎苦笑,不再多言。
    …………
    昏暗的火把将两人的影子拉的老长,随着火光的摇曳,身影也歪歪扭扭。一向见惯风雨的顺王擦了擦额头不断冒出的冷汗,指着白墙仍旧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这真是顾之章所为?”
    冯保保冷笑着伸出一根纤细修长的手指,指着墙角寒声道:“顺王殿下,本公公可不敢拿这种事儿开玩笑,白墙黑字,还有咱们的御史大夫的亲笔署名,别的不说,酒肆中的所有人都被本公公控制住了,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可说的。”
    顺王哆嗦了一下,“仅凭这些,已经够得上满门抄斩了。”
    冯保保环臂在胸,盯着白墙黑字看了好久,一边看一边冷笑出声:“后宫干政,阉党篡权……呵呵……”
    顺王心想,老顾啊老顾,你也是朝堂二十年的老人了,怎么犯下如此滔天打错,只怕你的下场比之周霖宜还要惨,你自求多福吧。
    冯保保想了会,说道:“这事儿先不要声张,圣上近来和兵部有密议,娘娘那里的烦心事儿也多的很,顾之章毕竟对大梁皇家有功,咱们先看着,若是这老匹夫还是毫无顾忌,自己往坑里跳,那就不怪咱家心狠手辣了。”
    顺王又抹了一把汗,“便依了公公就是。”
    …………
    顾之章睡醒后,已经是第二天晌午,他揉了揉胀痛的脑袋,然后喝了一口清茶,便准备洗漱后去御史台点卯。
    顾留芳端着酽茶放在茶几上,有些无奈的说道:“老师昨日饮酒,怎的大醉而归?”
    顾之章一摆手,说道:“别提了,近来事情繁杂,老夫心中憋屈不少,总要一吐为快才是。”
    顾留芳让人送来了清水,扶着顾之章站起,递过了白毛巾,有些不满的说道:“老师贵为当朝一品的御史大夫,寻常喝酒在家中便是了,如何跑到坊间酒肆?若是酒后失言,说些什么,只怕徒生枝节,授人把柄。”
    顾之章一听这话,猛地大叫道:“不好。”他将毛巾丢入盆中,然后朝外冲去,一边跑还一边祈祷,莫要被人看了去,莫要被人看了去。
    他一路跑到了酒肆,气喘吁吁,发现酒肆有些冷清,掌柜的和小厮都不知道去了哪里,他寻着记忆来到了白墙边,发现崭新的白墙没有一个字迹,他嘀咕了好久,转悠了好久,这才心中舒了一口气,怕是自己在梦中写的那些东西吧。
    白墙被人拆走,空着一堵墙在酒肆内,必然引起轰动,冯保保向来做事瞻前顾后,此事涉及娘娘和自己,他自然不想在民间闹大,边在拆墙后直接吩咐暗卫赶忙重建造一堵白墙,谁知阴差阳错之下,又坑了顾之章一把。
    …………
    石敢当盯着地图看了好久,不时地伸出手指对着各个城池山脉指指点点,“圣上,臣觉得这个主意甚妙,只是这二十万人实在不好藏匿。”
    萧成渝想了一会,说道:“能不能这样,十万人调集入京城,直接在户部备案,改为庶民,另有十万,五万散入天凉,五万散入河北郡。”
    石敢当想了一下,皱眉摇头,“圣上所言固然可行,但我仍觉不妥。军队需要三日一小练,五日一大练,方能保证战力,若是散入民间,和周国的密议短期内也不能作数,时间一长,只怕这些人连武器都拿不动了。这还是次要的,军旅生涯疾苦,若是下放民间耕田娶亲,军心可就散了。”
    萧成渝皱眉道:“那当如何。”
    石敢当盯着地图看了好久,一手指向天凉郡,说道:“胡大人在天凉待了五年,天凉郡内皆是其旧部,两侧多崇山峻岭,大小凉山密林无数,进可攻,退可守,离京城又近,可以藏在这里十万。”
    说着,石敢当又将手指指向了京城外围的白云山,“一旦爆发战事,若是战事吃紧,王爷们必定心生二意,所以京畿重任,必定首当其冲,如今京城守军连带着禁军,共有五万,再将五万人藏于白云山,一旦出事,转瞬间便是十万人,只需抵挡三日,天凉郡的十万大军便可抵达京城,前后夹攻,便可攻破。为了万无一失,再将五万人藏于河北郡。河北郡是圣上当年的封地,末将也在其发家,南下可挡中原王爷,西北挺进便能拱卫京城,末将觉得,如此方能万无一失。”
    萧成渝想了许久,点了点头。“此事执行起来,仍旧有些困难,藏于深山密林之中,营帐武器,粮草辎重,都比寻常要多出不少,当下朝廷虽然有些银两,但一口气拨出这么一大笔银子,账面上的功夫倒是有些难做。”
    石敢当叹道:“圣上为难了。”
    萧成渝摆了摆手,说道:“既如此,便说定了。宇文靖刚刚入兵部,朕还信不过他,至于典章,那是相王的人,兵部仍需胡世海坐镇,具体实施,你和老国公下去一趟,交个预算上来,朕尽量补齐。”
    石敢当点了点头,说道:“臣这就去办。”
    石敢当走后,萧成渝起身望向窗外,负手而立,他一个人嘀咕着,“该用什么样的借口拿出这笔银子呢?”
    …………
    时间悄悄地来到了夏日,酷暑难耐,枝头的蝉鸣不住地嘶鸣,吵的人心烦无比。
    武英殿已经走向了正规,但华盖殿因为宗养才始终假装生病的缘故而迟迟不见动静,周若彤以为宗养才只是闹闹小情绪,不曾想这个死人竟敢跟本宫玩真的,气的周若彤差点将宗养才从床上活捉了来。
    一个月的功夫,杜明带着浩荡的工部大军开始修缮国子监,朝廷早已放出话来,从三品以上官员的后代子嗣全部都要入国子监,有传闻,太子殿下也将入国子监学习,更难能可贵的是,国子监不止对内,也对外开放,举凡百姓人家,只要交得起学费,都可进入。
    学费很有些不菲,但随着大梁改革的实施,财政已经大为好转,而且萧成渝下旨,贵族子弟入学的学费是平民的两倍,这下子,全天下都沸腾了起来。
    朝中大员连带着太子殿下都会入学,岂非结交人脉的大好时机,等于是人人皆可成为太子伴读,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国子监还未动工,已经有无数人托关系,加银子,削尖了脑袋都要将自己孩子送进去。
    白花花的银子从各地涌入,杜明管着工部的账面,然后心中惊讶,照着这个数字,工部修缮国子监,哪怕扩建三倍,也不用朝廷出一分银子,我们的杜尚书立刻开动了小脑筋,寻思着能不能贪上一笔,毕竟好久不贪了,杜尚书的家庭生活质量明显下降的厉害。
    就在杜明相近法子怎么搞一票的时候,兵部出现了动静,两位镇字头的将军下军营去了。
    这下子倒好,处于改革的风口浪尖上的兵部一口气走了俩实权大将军,所有人都在仔细思考,圣上这又是唱哪一出。
    兵部两位大将刚走,当天晚上,张甫之和林昌黎这两位大学士奉旨深夜入京,据有心人留意,两位大学士好像在勤政殿带到了第二天早上。
    事情间隔了一天,萧成渝突然颁布圣旨,召开大朝会。所有官员都愣了,已经数月不曾召开的大朝会,怎么突然召开了?他们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大事需要召集满朝文武商议。
    这回,萧成渝的圣旨严厉无比,养伤的相王和装病的宗养才也到了,萧成渝上了龙椅,直接宣布,说近来的大梁再无战乱,但因为积年成弊,推举改革,要让百姓安居乐业,所以减免全国赋税一办。
    所有朝臣先一起称赞皇帝心系百姓,实属大梁之福,然后就开始说出自己的顾虑,皆是大梁户部太仓银仍然属于亏损的状态,现在突然减免全国的一办赋税,恐怕会将朝廷拖垮。
    萧成渝紧跟着说出了第二项改革措施,裁军二十万。一言激起了千层浪,反对者无数,朝堂上炸开了锅,相王眯缝着眼睛,他心想皇帝是不是在找死?宗养才不断的打哆嗦,看来冯保保的劝告是真的,先是让自己入阁,接着是故意裁军,给蛮国进攻的借口,下一步就是该自己出使蛮国洽谈秘密事项。
    他极力的稳住自己,心里拿定主意,只要不点名自己,自己打死不说一个字,一散朝,就昏倒。
    冯保保看着底下叫嚣最厉害的顾之章,心中冷笑,本公公原想着放你一条生路,你这是自己撞上来了,可怨不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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