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周若彤开始打理新家时,才真的发现,这里和晋王府有根子里的不同。在晋王府,她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任意安排,但在这里不行。宫廷之内,还有内官,各自有着官爵俸禄,在吏部备案,属于体制之内。
    周若彤的任何一个举动,下人们当面不说什么,但第二天萧成渝的桌案上就堆满了一堆奏折。萧成渝把周若彤拉到了勤政殿指着小山似的奏折,面露苦笑,周若彤也是无奈。她整不明白,再怎么说,皇宫也是自己的家,这帮文武百官有那么多国事不去关心,却对自己的家事指手画脚,是不是有病?
    很快,周若彤就能弄懂这里面的联系。宫廷只是小家,他是大家的浓缩或者象征。这个大家是全天下人的家,而大臣们辅佐皇帝打理天下,就是家臣,论理,人家也有指手画脚的资格。
    周若彤想查账,却被告知要先找宫中主管此事之人。结果,一下子乌拉拉的来了一大批人,问完这个问那个,一堆烂账问个两天都没整明白。
    好不容易有了一些头绪,那些人又说,具体账目,还要去找户部尚书韩悦那里查。周若彤呆了,自己家里的开销用度还要找户部?
    周若彤一怒,将这些人全部革职,谁知,下午吏部尚书钟鸣就找来了。明理暗里的说,周若彤这样大刀阔斧的开除很多人,是不合适的,没有经过皇帝的同意就这么胡搞,是削了皇帝的面子,现在新皇帝刚登基,正是需要面子的时刻。
    周若彤强忍着自己没有发火,她也明里暗里的表示,自己做的一切事情都有萧成渝的支持,萧成渝都是知晓的。那吏部尚书钟鸣就更不乐意了,合着伙这两夫妻暗地里搞小动作绕开他这个管吏部的尚书,这么胡搞,更不合适。官员的任命,首先需要下放吏部安排,现在绕开了他,让他以后怎么开展工作,所以,他又明里暗里的表示,这么做也是不合适的,因为他也需要面子,他有了面子,才能更好的为皇帝打工,这样皇帝也才更有面子。
    周若彤气的说不出话来,最后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门外,钟鸣有些不解,周若彤让他滚。当晚,钟鸣连写了十封关于新皇妃周若彤的奏折连夜送入了勤政殿,萧成渝看完后直接烧了。‘
    周若彤心想,这些百官也该知道自己的手段,当然该怕她才是,没曾想这么不识抬举。百官以往恐惧周若彤,除了周若彤自身手段了得外,还因为周若彤背后站着老秦家,站着张甫之,站着顾之章。
    现在,老秦家没了,萧成渝登上了皇位,开除了张甫之,顾之章等人也不再是皇帝的幕僚,君臣本就是合作关系的敌人,臣下与皇帝的考量自然还有不同,所以百官对周若彤反而不是那么害怕了。
    吏部和户部的不配合让周若彤的理家工作进行的很艰难,周若彤第一次意识到二十一世纪的人事管理的重要性。所以,第二天萧成渝就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将六部尚书的儿媳妇们调入宫中出任内官。
    这件事前所未闻,前所未有。九卿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但遭到了六部尚书的一致反驳。因为自己的儿媳妇出任宫廷内官,对他们来说也是好处多多。就拿最近的来说,以后花钱买通内官的钱可以省下不少一部分,里面的关键岗位现在有自己的人,岂不是方便许多。
    丫鬟们重又聚在了一起,很快就在周若彤的号召下投入到了工作岗位之中。在深宫之中如火如荼的展开了白热化的战斗。
    仅查账一事,就动摇了无数人的根本。皇宫内院,楼与楼隔着人心与人心,厚重宫墙下弥漫着的都是扭曲腐烂的人性。历来豪奢之地多腐败,皇帝一向严查权贵之家,殊不知,自己才是这世上最大的权贵。
    望夏飘雪,晚歌月影,青黛白芷众女遇到了极大的阻碍,虽然她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已经是六部尚书中的少夫人,但宫中利益复杂,盘根错节,又有九卿支持的人暗中使坏,她们也深感苦恼。
    周若彤的脾性一向是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先前秦朗的警告她牢记在心,凡事不敢趋之过急,但这一回,萧成渝刚刚即位,凡事出不得乱子,正所谓快刀斩乱麻,她也不愿在隐忍,决定以雷霆手段整治后宫。
    首先,在他的怂恿下,萧成渝一日之间连下三道圣旨。前朝的宫女太监,宫廷不在闲养,领了丰厚的俸禄全部逐出宫廷。这些钱,自然是周若彤来拿,但周若彤拿的心安理得。因为这些人在宫中积威甚重,若是不弄走她们,新的工作很难开展。
    第二道圣旨是中午时分下达的,要求宫廷的每一笔开销,都撇开户部。宫廷内库和户部国库互相分离,将不再安排户部供职之人管理宫库。这件事在下午就遭到了户部尚书韩悦的强烈抗,议,萧成渝对他的抗,议表示没用,甚至还劝道,这是为他好。
    现在户部面临的首要问题是发不出朝臣的供奉,但宫中的问题是已经欠了内官的俸禄,他要是愿意拿钱还债,萧成渝表示愿意打开双手欢迎。
    户部尚书有钱,但户部没钱,韩悦哪里肯在往身上揽债,至此只得作罢。
    第三道圣旨是在黄昏时刻下发的,要求重新清点宫中供职之人,大小无用或是闲置官职,一律撤销。这件事彻底激怒了众人的利益,甚至连吏部和礼部都被牵扯进来。
    宫中官职,很多是在吏部备案的,钟鸣靠卖宫中肥差不知赚了多少银子,此事他如何能够隐忍。再有,宫中举凡大事,皆需敬告列祖列宗,没事拜个天,没事拜个地,没事还要拜个四方众神,萧成渝全部免了,闲职中自然以礼部居多。礼部哪能愿意。
    不管两个人夜里在勤政殿怎样闹,萧成渝就是不理。萧成渝等他二人诉苦诉够了,就说道:“你们累不累?”
    两人无奈,只得告退。此事说大不大,毕竟没有动摇到根本利益,此二人不愿惹怒新皇,只得隐忍。
    第二日,周若彤管萧成渝借来了冯保保交给众女差遣,冯保保在每日下朝后,就跟着众女去宫中各个部门巡视,遇到负隅顽抗的,上去就是一巴掌,他现在是内侍头领,皇帝身边的人,他也很愿意立威,并借着周若彤的势进一步当上宫廷大总管。
    当账目逐渐理清之时,周若彤不敢再查下去了。满朝文武,何止是吏部和户部,凡事握有大权的,都在此中有所牵连。更让周若彤心惊的是,皇室成员甚至包括了齐王在内,都与一笔笔烂账有脱不了的干系。
    周若彤销毁了账目,只是令人盘点了宫中内库中具体之物,剩下的,她不愿意再追究。很快,宫库的账目就查清楚了。库里确实还有些银子,也就满共够皇帝的日常开销,总不能让皇帝吃不了饭。
    但是皇宫内院,处处需要翻修,日常祭祀以及各种活动,都需外出采购。这些银子,很多都是欠着皇商的,周若彤一算,把宫里的所有银子拿出来,竟然还还不清,周若彤气的想骂娘。
    她听完白芷的禀报后,连喝了三碗凉水,这才把心中的怒火浇灭,她对身旁的冯保保说道:“速速派人出宫,把皇甫冲给我找来。”
    冯保保面露难色道:“娘娘,这恐怕不妥吧。深宫内院,让一宫外之人闯进,着实不合礼数。”
    “难道让我出宫去找他吗?”周若彤没好气的怼了回去。
    冯保保立马不再言语,火速的去办了。周若彤抓住空隙,对众女说道:“宫中账目,以烂账居多,其间干系重大,你们要保守秘密,不可外泄。”
    “是。”
    一个时辰后,御用皇商皇甫冲来了。他倒头便拜,“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啊。”周若彤直接从椅子上站起,过去扶起了皇甫冲,脸上也堆满了笑容,“哎呀,皇甫老兄这是哪里话呀,快来坐,这边坐。”
    一众女子常跟随周若彤出入各大商人汇聚的场合,早已见怪不怪了,倒是内侍冯保保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皇妃和皇商称兄道弟,闻所未闻。
    皇甫冲见周若彤笑得灿烂,笑得他心里有些发毛,他说:“娘娘有何事但说无妨,这么笑着望着臣,让微臣心里发毛。”
    周若彤依旧微笑道:“皇甫兄这是哪里话,来来来,喝茶喝茶。”说着,周若彤双手奉茶,乖乖,这可不得了,当朝皇妃奉茶,皇甫冲赶忙俯身接过,嘴里连喊:“不敢不敢。”
    周若彤收了笑容,道:“先前就听说,这皇家的用度,在外的采购包办,皆是皇甫兄主办,不知可有此事否。”
    皇甫冲端茶的手一个不稳,将茶汤洒在了身上那华美的袍子上,精明的商人心里早已透亮儿,皇妃在皇宫内闹得沸沸扬扬,他怎能一点风声都不知道。一向善于理财的他也自然猜的出宫中此刻的财政状况,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大小皇商共有数十家,这之间的银子满共算下,有数千万两啊。”
    周若彤竖起一根中指道:“错啦错啦,皇甫兄这笔账算得不对。”
    皇甫冲纳闷道:“娘娘有何高见。”
    周若彤正色道:“大小皇商满共一百二十一家,当中以你皇甫家,李家,袁家最大,但自今日起,只有你一家。”
    皇甫冲先是一怔,他很快的反应过来,问道:“娘娘此话当真?”
    “何时骗过你?”周若彤反问。
    二人先是对视了一眼,然后一道露出了满意而快活的笑容。皇甫冲喝了一口碗中洒了一半的凉茶,觉得一点也不苦,还有点发甜,他感慨道:“跟着娘娘就是好,有饭吃。”
    周若彤也喝了一口茶,说道:“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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