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妃回府后,梳洗完毕后,正准备休憩,恰恰遇上了刚起床的萧成渝。
    “怎睡得这样晚?”
    “怎起得这样早?”
    两人同时开口,不禁对视而笑。周若彤打趣道:“王爷先讲吧。”
    萧成渝露出了无奈的神色,说道:“自国难后,父皇明显是老了。往常例行的每日一朝也不再次次举行,但凡国家大事,父皇皆在勤政殿内御门听政。现在,本王正是赶去勤政殿。”
    周若彤点了点头,说道:“除了王爷外,还有哪些人物前去?”
    萧成渝想了一下,说道:“还不是老三样,御史大夫顾之章,顺王叔,右丞相周霖宜,左丞相张甫之与本王。”
    周若彤迟疑了一下,说道:“前两次御门听政,可有邀请太子和恒王?”
    萧成渝摇了摇头,周若彤笑了,拍着萧成渝的肩膀喜道:“王爷不愧是王爷,国之栋梁啊!”
    萧成渝翻了个白眼后就急匆匆的朝外走去,周若彤经过一夜家宴后,有很多想法。但回来后,她就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睡觉。
    睡醒了,最好再美美的吃上一顿。
    勤政殿内,亦如往昔,大臣们在下,皇帝在上,皇帝的上面,还有个窟窿。晨起的阳光自窟窿里落下,并不刺眼,化作一圈光晕,这是皇帝的牢。
    御门听政,并非朝会,左相新晋救国公,周霖宜嫁女太子,除了顾之章外,在座的不是皇亲就是国戚,而顾之章好歹算是原国戚,所以在座的虽是朝臣,却是家人。
    既然不在朝堂,只在书房,众大臣与皇子也该显得没那么拘谨。可是,在座的,反倒比朝堂上更拘谨,无论是谁,都显得畏畏缩缩。直到如今,老狐狸都有些不明白了,皇帝的布局看上去利于太子,可是每逢国事,太子不叫,却不落萧成渝,皇帝的心意哟,真是海底针。
    皇帝咳嗽了一声,众人闻言,一个激灵,皇帝要讲话了。但是,皇帝没有讲话,取而代之的是一连串的咳嗽声。
    最前面的顺王踮起脚,头一伸,看到素白的手帕上染起一团鲜红,当下骇然,“快叫太医!”
    众人一个激灵,顿时乱做一团,皇帝摇了摇头,扯着沙哑的声音说道:“无妨!喝些水就罢了!”内侍统领闻言,立刻端来参茶,皇帝先看茶盖,却没喝一口就放在了桌案上,众人看的明白。
    老皇帝的身体,恐怕真的吃不消了。
    皇帝朝后一仰,说道:“原定着每五日的一次听政,讨论国家大事,今日,各位爱卿,可有什么要事禀报。”
    张甫之最先踏出,说道:“启奏圣上,近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但是先前国难,大梁伤了元气。臣以为,当与民休息,休养生息才是。”
    皇帝点了点头,转而又望向萧成渝问道:“中原的局势如何了?”
    萧成渝说道:“回禀父皇,中原四郡无事。在得知圣上不追究其造反之责后,纷纷感念皇恩,各地建起生祠,祈祷吾皇万岁。”
    皇帝一挥手,劳累的说道:“建什么生祠,还不是新任的官员溜须拍马,不过是劳民伤财罢了。凡是建好的不予追究,再有的,当地官员一律撤职查办。”
    “儿臣遵旨。”萧成渝颔首,然后又说:“儿臣恳请父皇免去中原四郡今年赋税。先前国难,虽有王妃早作准备,自江南大肆采购粮食,但毕竟不是长远之计。百姓好不容易赶上了春耕,想来今年年岁也刚好吃饱,再无余粮交税。”
    皇帝点了点头,周霖宜却冷笑道:“王爷这是哪里话,中原要吃的,朝廷就不吃饭了?先前中原的赋税,已有一年未交,现在再免去一年,加上先前免去两年的商税,户部尚书早就朝老臣哭穷了。”
    皇帝摇了摇头,说道:“江南足而天下足,现在既无战争,江南一地已够养活朝廷了。既然与民休息,那就去年欠的,今年交的,一道减了去。”
    “臣等遵旨。”
    皇帝显然有些累了,乏了,就说道:“今日朝政,就到这里,尔等退下吧。”
    五日一朝,一朝不足半个时辰,皇帝的身体,恐怕是真的吃不消了。周霖宜有些兴奋,有些担忧,他知道,日子不远了。
    勤政殿外,萧成渝朝周霖宜走去,冷笑道:“本王常听闻,右相卖得一手好女儿,先前所见,果不为虚。”
    周霖宜的右脸抽搐了一下,像是狠狠地挨了一巴掌。他只是尴尬的笑道:“哪里哪里!”然后就落荒而逃,望着赶去凤仪宫的周霖宜,萧成渝的面色更难看了。
    张甫之刚走出来,也被太监叫住,张甫之认得他,那是翠柳宫的内侍。张甫之顿觉头疼,自打当了救国公,他觉得自己更加的举步维艰了。
    萧成渝望了一眼身后的勤政殿,没有说话,就一个人踏步离去。顺王果然没有离去,他扶起老皇帝,哥俩就互相搀扶着朝西暖殿行去。
    路上,宫中的假山怪石已被重新修理,各有姿态。修葺过的园林花艺,无处不彰显着皇室的气派和庄严。
    皇帝没有走到西暖殿,在半道上就累的够呛,两人在石桌上坐下,皇帝苍老的脸上冒着冷汗,顺王看在眼里,明在心里。
    皇帝望向顺王,咳嗽了两声,说道:“皇弟此来,可还是为了太子而来?”
    顺王是个明白人,他知道皇帝明白他的心思,可是心思归心思,态度归态度,皇帝既然赐给了他丹书铁券,那就说明皇帝希望他转换态度,不要表明心思。
    “臣为大梁而来。”
    皇帝一愣,这个顺王,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朕都不知该如何回他了。皇帝喝了一口内侍呈上的凉茶,润了润嗓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威严,“皇弟是怪朕不为大梁?”
    顺王立马跪在了地上,说道:“微臣不敢!”
    皇帝摇了摇头,说道:“你起来吧。”望着顺王,皇帝重新叹了一口气,说道:“不是朕偏心,论文,吟诗作对,处理政事,他样样精通;论武,领兵打仗,上阵杀敌,他就是将帅之才。这样的人物,放在大梁祖庙,也是百里挑一的人才,朕虽然老了,但眼睛又不瞎。”
    顺王不说话了,皇帝擦了擦汗,刚刚的一番话,已经让他用尽了力气,自己何时说会话都累了。
    “自先前,辅国公秦朗叛国一事,到刚刚中原三郡谋反一事,哪样,朕不是考验?你再看太子,顾采薇活着的时候,温柔香里,美人怀抱,事事提不起兴致;顾采薇死后,心性大变,嗜杀成性,这样的人,如何能够带领我大梁长盛不衰?”
    皇帝两问,都是实情,文武百官,只要不是瞎子,谁都看的明白。但没人愿意说。皇帝先前还被皇后一刺激,心想是不是自己真的偏心,但是张甫之总不会说假话,人家都说了,若是论心意,当属晋王萧成渝继承大统。
    那个老顽固,皇帝吼了他几十年了,他该说什么话还是说什么话,生死置之度外,这就说明,萧成渝当皇帝,天下是真的服气。
    顺王摇了摇头,说道:“皇兄啊。”一声皇兄,叫的深情满满,那不是装的。他说:“我不是对成渝有任何不满,而是放心不下晋王妃,放心不下秦朗啊!”
    皇帝听到了晋王妃和秦朗后,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情,片刻后,他挥了挥手,说道:“秦朗大可放心,他连军权都交了。”
    皇帝的话,实际上也间接的说明了自己心中存在着同样的顾虑。老秦家的权力实在太大了,若是周若彤在当上皇后,那就是皇权的制衡,这种事,绝对不能发生。
    “皇兄你真的对秦朗百分百放心。”顺王不依不饶的说道。
    “皇弟言重了!”皇弟有些不满了。
    顺王露出了苦涩的笑容,说道:“那我等就抛开秦朗不谈,光说晋王妃,在我眼里,成渝固然优秀,但晋王妃更优秀!”
    皇帝突然觉得有些寒冷,皇帝竟然觉得有些寒冷,他吩咐左右端上热热的参茶,然后喝了两口,说道:“周若彤呀,那是个奇女子。”
    皇弟说的是奇女子,不是说的好儿媳,这里面是有区别的。
    奇才,能为我所用者,即为人才,不能为我所用者,当时妖人。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无论如何,秦家不能再掌军权。”顺王斩钉截铁的说道,“这是为了大梁皇室!”
    “朕知道!”皇帝也说的斩钉截铁,“那你想怎么办?”
    “胡世海的威望,还不足以挑起大梁的军队。”顺王幽幽的说。
    “你想掌军权?”皇帝幽幽的说。
    “一切为了大梁!”顺王直接跪在了地上。
    皇帝的双手压住冰凉光滑的桌面猛地一撑站了起来,“此事,容朕再想想。”
    阳光明媚,夏日炎热的气候总显得有些多变。临近正午,突然狂风大作,乌云密布。还不让人有所反应,咔擦一声惊雷大响,倾盆的雨落下,哗啦啦的打在地板上,叫个不停。
    周若彤被吵醒了,她望向窗外那滂沱的大雨,心想,该吃饭了。
    吃饱饭,才有力气干活,更何况自己身上现在有两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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