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来此不是想问问我为何在朝中如此行事,不问了?”秦朗饶有兴致的望向周若彤,周若彤转身,摇了摇头,说道:“想来舅舅行事,必是深思熟虑,自有深意,既然不愿与人多言,那若彤也就不问了。”
    “你若是不问个明白,恐怕萧成渝那小子在王府里还不翻了个底朝天?”秦朗打趣道。
    周若彤虎牙一露,坚定而霸气的说道:“他敢?本王妃理家,还翻了他不成!”
    秦朗笑了,手指周若彤说道:“你看看,舅舅是否未说错,这就是我老秦家的女人。”
    周若彤只是一笑,然后准备再次离去,秦朗收起了笑容,然后满脸正色,严肃道:“胡世海除了当过张甫之的学生,你可知他还做过什么?”
    周若彤心里一惊,要谈正事了,她认真道:“若彤不知。”
    “他还做过镇国公的幕僚。”秦朗转过身子,负手而立,这个姿态,有点像周若彤熟悉的老皇帝。“先前,若不是镇国公府出面保他,凭张甫之得罪的那些人,顾之章和周霖宜还能让他去天凉当郡守?”
    周若彤顿时恍然大悟,镇国公府子嗣凋零,没有什么门生遍及朝堂,世袭的贵族爵位也不过成了一个名头,可若是胡世海掌了军权,就不一样了。
    这招曲线救国,高明啊。
    接着,秦朗转过身来,望向周若彤,寒声道:“我问你,若是萧成渝当上了皇帝,你势必当上了皇后,按照历代习惯,新皇登基必定先取一大党立威收权,若是叫你选,你是选右相府还是辅国公府?”
    “必然是右相府,保全老秦家!”周若彤说的坚定,“老秦家才是我真正的娘家。”
    秦朗没有点头,却摇了摇头,说道:“正是我和皇帝都心里明白,所以皇帝才会收秦家的权,而我不得不交权啊!”
    周若彤的嘴唇一张,又缓缓的闭合了。她明白了,自己若是当了皇后,右相府倒了,秦家既有兵权,又有内政,无论是扶植谁,都不可能与秦家抗衡。平衡的打破,才意味着皇权的打破。老皇帝顾虑的是这一点。
    反之,正是因为老皇帝想传位给萧成渝,才会顾虑这一点。如果传位给太子,根本不会出现这些后事。
    周若彤不得不佩服秦朗那老辣的眼光和大局观念,朝中都说最懂皇帝的是周霖宜,其实最懂皇帝的是秦朗。周霖宜只懂皇帝的脸色,秦朗懂皇帝的心。
    “可是,那也没必要把秦成表哥强行扣留在京城啊。”周若彤提出了最后的疑问,秦成正值大好风光之时,一心渴望建功立业,辅国公已经交了权,秦成哪怕留在军中,皇帝也不是不能接受,以此而论,不管是对老秦家还是对萧成渝,都是有利无害。
    秦朗摇了摇头,说道:“若彤啊,你小瞧了顺王啊!若是党争,此人,万万不可小觑!”
    周若彤不明白了,召回秦成,怎么又和顺王扯上关系了,“若彤不解。”
    “你以为,顺王召回他那两个宝贝儿子回京,只因为想念儿子吗?”周若彤心里咯噔一声,秦朗继续问道:“我问你,若是皇帝将皇位传给了太子,你可愿意?”
    “不愿!”周若彤望了一眼鼓起的肚子,坚定的说道。
    “不愿又如何?”
    周若彤瞬间又明白了,同样的道理,皇帝把皇位传给了晋王萧成渝,皇后也不愿。不愿又如何?还能如何?造反呗。怎么造反?皇城天子,天子之所以是皇城的天子,因为天子始终牢牢地把持着皇城,要想当大梁的皇帝,首先得做皇宫的主人!皇宫是皇帝的家,家主都未成,如何成天子?
    一连串的自问自答,将周若彤彻底的唤醒,这个舅舅,是周若彤真心佩服的男人。
    “若彤啊,万万不可小觑顺王!”秦朗再次强调,周若彤点了点头。
    迎着花园的夜风朝外走去,周若彤走的有些轻快了。正向所有人想的那样,现在局势已经明显了。但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就是现在的局势是朝着萧成渝一边倒的。
    秦朗厉害,皇帝也厉害,两个心意相通的人合伙演了一场戏。这场戏骗了全京城,就是因为全京城没有一个人能够和皇帝心意相通,自然也不能明白皇帝真正的心意。
    皇子登基,拢共只有两大难题。一个是皇帝的心意,一个是文武百官的心意。现在,其中的一个已经被秦朗摸清了,剩下的一个,就要靠自己了。
    周若彤不打算摸清百官的心意,因为顾之章先前已经告诉过她处理的方式与结果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利来利往,既是方式又是结果。
    百官不是皇帝,不需要摸清,他们是可以被收买的。
    皇帝是天子,给不了天下就收买不了皇帝;百官是人,给够了实惠就收买的了人心。
    风自耳边吹过,呜呜的响。顾之章的话自耳边吹过,呜呜的响。
    周若彤,你最大的资本不是晋王妃,也不是老秦家,而是你自己。你有钱呀!
    比周若彤走的早的顺王妃自然比周若彤早到府。顺王还未睡,正如先前秦朗对周若彤警告的那番,千万不可小瞧顺王,顺王一样不会小瞧秦朗。
    苦思冥想了大半夜,望着桌上的丹书铁券,他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自己真是糊涂啊,皇帝的心意已经如此明显了,还用想吗。秦朗,你够狠!
    正这么想着,喝的醉熏熏的顺王妃跌跌撞撞的回来了。今日家宴,她如何不知道那些姊妹演戏,但是,她不在乎,因为姊妹的戏,不过是撩动了她内心的真实的想法。
    本王妃是自老秦家走出来的王妃。
    望着书房明亮的灯光,一向在府上唯唯诺诺的顺王妃也是人借酒势,猛地推开了书房的大门。夜风吹过顺王妃,化作酒气朝顺王袭去。
    顺王的鼻翼翕动,面露不悦,“堂堂王妃,夜半三更,喝的酩酊大醉,成何体统?”
    顺王妃冷笑,并不在意,她扶住了门框,稳住了身子,用力的说道:“王爷,本王妃问你,太子和晋王殿下,你支持谁!”
    顺王刚想大喊胡闹,但是对上了王妃的眼神,对上了这充满希冀,跟了自己三十年的眼神,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晋王才大,但是在本王心里,太子更适合!”
    顺王妃一推门栏,遥遥晃晃的来到了房中,她一指摆在桌上的丹书铁券道:“先前你不得已卷入党争,现在你有了这个,为什么还有逼若彤她们!”
    顺王也怒了,说道:“本王就是看周若彤不顺眼!”
    顺王妃瞬间酒醒了一半,可就是酒醒了一半,她才更糊涂了,周若彤好好地,哪里得罪了顺王。“若彤乃是我嫡亲的外甥,对你这姨丈可有丝毫的不尊不敬!”
    望着王妃指向自己的手指,顺王爷一屁股坐下,说道:“她没得罪过本王,但是阴盛阳衰,女子太强,终是祸患!”
    顺王的话刺痛了顺王妃,她也是女人。老秦家走出的女人。原来,这么多年的相敬如宾,相亲相爱都是假的,对于王爷而言,自己的牺牲正是应该的,因为服从。不管是嫁入皇室还是给皇室生了两个王子,自己最大的贡献就是服从!
    顺王妃的酒醒了,心也死了。她朝顺王施了一礼,平静的说道:“刚刚是妾身莽撞了。”一时间的变化,让顺王有些不适应,他说:“你去睡吧!”
    顺王妃没有走,而是很平静的又问了一次,“敢问王爷究竟支持哪位皇子?”
    顺王也很认真的回答说:“太子!”
    顺王妃笑了,“妾身知道了!”
    妾身知道了!顺王府内,顺王听到次数最多的就是这句话,不管有什么样的决定,什么样的家事,他二人数十年来从未吵过架,从未有过隔阂,皆是这句妾身知道了。
    现在,又听到了这句熟悉的话,这意味着夫人又一次的服从了自己,女子又一次的服从了男子,顺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点了点头。
    顺王妃走的时候,顺手带上了门。关上门后,她又后悔了,又把门推开。门外吹来的冷风撩动了王爷的银发,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还会耍孩子脾气。
    秦朗从来不会轻视顺王,顺王也从来不会轻视秦朗。但是顺王还是有些怕秦朗,从见此人的第一面起,他就觉得此人始终比自己高一筹,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原因是,秦朗不会轻视任何人,包括女人。
    老辅国公走的早,他是辅国公府老夫人带大的。
    妾身知道了!在老秦家,秦朗没听他娘说过一次。
    顺王自然不会去联想这些,他望着桌上的丹书铁券,他已经明白了皇兄的心意。他是京城第二个自己猜到皇帝真正心意的人。他不知道有没有第三个,但想来没有,如果有,只会是皇后,但是皇后没有做出任何举动,所以皇后也被骗了。
    接着,头疼的事情来了,他在想,自己是该先提醒皇后还是先找皇帝。
    天亮后,他决定去勤政殿找皇帝。找皇后,皇帝会生气的,无论何时,无论何地,皇帝生气都是件可怕的事,尤其是将死的皇帝,更加无所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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