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国公秦朗回来了,这对于京城来讲是件大事。这位当代军神自沙场归来,知道的人还不是很多。否则,辅国公府的灵堂估计要被踏烂,充溢着一片欢声笑语。
    辅国公回来了,皇后有些心惊与胆寒。如果崛起的周若彤让她感到了事态的严肃而不得不认真对待,那么辅国公的归来则让她感到了恐惧。
    幼时,承蒙老秦家照顾,秦嫣久住辅国公府,她自然是知晓自己的这个亲戚有多厉害。更关键是,皇帝信任他。
    秦朗在外拥兵自重,皇帝就是想信任他,整个皇室和文武百官都不容许。可饶是如此,二十年来老秦家在军中一家独大,皇帝给的,早已超越了所有臣子。
    皇帝最亲近的是顺王,可是皇帝的知心却是秦朗。若是此人久居京城,对于秦嫣来讲,想想都不寒而栗。
    紧跟着,顺王遣人送来口信。皇后感到更恐惧了,秦朗回来的第一天,皇帝就按捺不住了易储的心思。而秦朗更是直接要让周霖宜与皇室再结一门亲事,这对于皇后以及太子来说无异于毁灭性的打击。
    这回,皇后没有捏碎茶盏,也没有掀翻桌子,她要镇静,不能动怒,辅国公不一样,不是寻常手段对付的了的。
    周若彤是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个舅舅。确切的说身上的这具灵魂第一次见到这个舅舅。秦朗不像秦钰,有着俊美的容颜,放着精光的双眼。他的脸显得有些苍老,但却不具老态,那是饱经沧桑后留下的平静与深藏在血液里的镇定。
    他的眼,没有像顺王那样的锐利精光。他眼中是平和的,是圆润的,是一种看破生死的淡然和智慧。这点,像佛家。可是他周身弥漫的气质,却是儒家的中正与中庸。
    秦朗是个将军,却没有肃杀的寒意;秦朗是个看破生死的智者,却没有和尚的绝尘;秦朗熟读诗书,算得上儒家,但圆滑比不了周霖宜,刚正比不了张甫之。但这才是他真正的可怕之处,凡事拿捏有度,知道哪里才是真正的界限。
    人贵有自知之明,辅国公秦朗深谙此道。
    仅一面,周若彤就知道了自己这个舅舅是个了不得人物。也是仅一面,秦朗就知道,这个外甥女是绝对不亚于自己母亲的女子。
    周若彤向秦朗施了礼,秦朗微微的点了点头,二人之间并无声音交流,但是目光汇集处,是彼此的心领神会。
    回到王府的周若彤一直想着自己这个舅舅,萧成渝则是一直想着她的肚子。
    那已经微微隆起的肚子。萧成渝一会用手摸了摸,用耳朵听了听,更可笑的是还拿手心亲亲的拍了拍。
    周若彤无奈了,“王爷当是敲西瓜呢,看看熟了没!”
    萧成渝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道:“初为人父,本王不是还没什么经验嘛!”
    周若彤笑了,说道:“王爷呀,你倒是比这腹中的胎儿都调皮。”
    萧成渝露出了坏坏的笑容道:“那说明此腹中必是个明珠无疑了!”
    周若彤摊开双手,说道:“你倒是心急的很。”
    “且让本王再听听。”说着,萧成渝就附下身子,将耳朵贴在周若彤的腹部,看他那认真的神情,周若彤还以为他在听二十一世纪的莫扎特呢。
    “必是个公主。”萧成渝大喜道:“胎儿平稳,大有闺秀气质。”
    见萧成渝这么开心,周若彤也笑了,“怎么人家男子都想着个男儿,你倒好,一心想着个女孩儿!”
    萧成渝脸色一正,说道:“男子多调皮,哪有女孩儿来的好,知书达理,温柔贤惠!”
    周若彤却说道:“男子有担当,顾家顾国,有什么不好的。”
    见周若彤唱反调,萧成渝立马改口道:“不管生男生女,只要是你生的,本王都欢喜的很。”
    这个王爷,什么时候学会卖乖的,果然,男人当了爹,才算是真的长大了,变乖了,她笑道:“若真是男孩儿,可别像他爹,死不认错。”
    萧成渝尴尬了,“王妃怎的总是念念不忘那些旧事。”
    “这才说明我家王妃呀,对王爷那是日日夜夜念念不忘。”刚端着参茶进来的春华恰巧听到王爷的讲话,就回道。
    一句话,逗乐了周若彤和萧成渝。萧成渝道:“你这丫头,数月不见,嘴变甜了。”
    “春华一向如此,只是先前王爷眼里只有王妃,哪里容得下其他什么人呀!”春华俏皮道。
    周若彤也笑了,“你这春华,马屁的功夫倒是精进不少。”
    “王妃,你还别不愿意听,到时候春华可不拍你的马屁,拍小王爷的。”春华也笑道。
    说到这里,周若彤却忧愁了,叹气道:“孩儿出生后,为人父母者,最大的心愿不过是他此生平安幸福。这点,我们能给他吗?”
    望着周若彤的目光,萧成渝明白他的意思。现在老夫人和太子妃归天,辅国公归来,萧成渝大胜,皇后在暗中窥测,还有李贤妃蠢蠢欲动,局势愈发的诡谲起来。党争,比战争来的更可怕!
    萧成渝望了春华一眼,春华会意,放下参茶后就慢慢的退了出去,有些话,她不能听。
    “先前本王出征前,父皇私下有言,若是本王得胜,这皇位就传与我。”萧成渝正色道。
    周若彤说:“看来他是皇帝,毕竟还是你爹,心里向着你。”
    萧成渝却冷笑道:“这一回,倒是王妃看错了。”萧成渝起身,冷冷道:“他是我的父皇,如何不是太子的父皇。朝堂之上,皇室之内,没有父子,只有君臣。”
    周若彤猛然间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萧成渝会对自己的身孕这么在乎。萧成渝和其余男子不同,视祖宗香火为重中之重,他只是想有个家。一个完整的家。
    荣华富贵,万里江山,都不是他最想要的。从小生活在皇宫暗影下的孤独皇子,最渴望的其实是平凡的家。
    周若彤拉住了萧成渝,说道:“王爷在哪,本王妃就跟到哪!”
    萧成渝反手握住了周若彤的手,也坚定的说道:“王妃在哪,本王就追到哪,哪怕追到天涯海角,追到海枯石烂。”
    周若彤总算明白了为何少女总会深陷爱河,最美的情话,都是诺言。
    情,人之间,有诺言,那是关于爱情的;母子之间一样有诺言,那是关于亲情的。诺言的本质都是一样的,订立的基础是双方的心意。可是,亲情的诺言往往变成枷锁,就是因为两代人之间,站的位置并不平等。
    对于皇后来说,承诺给儿子的幸福,必当成为此生最大的悲剧。
    皇后亲自去了顾府,飞蛾扑火往往是因为向往自以为的光明而深陷火海,但是哪怕知道,也得扑,万物自有万物的秉性。
    御史大夫望着亲来的皇后,不知该说些什么。皇后明白御史大夫的心思,就说道:“顾大人,你跟了本宫这么多年,本宫待你如何?”
    “娘娘恩情,微臣没齿难忘!”
    皇后点了点头,说道:“太子登基之时,大梁将只有一个丞相!”
    顾之章没有被皇后的许诺打动,久居朝堂的政治好手明白,任何政治上的诺言都是废话。立足点皆是利益,今天可以为了利益许诺给你,明天也可以把同样的许诺给别人。
    “臣斗胆,敢问娘娘,十年内,太子殿下能否不娶新妻!”顾之章问道。
    “不可能!”皇后断然说道:“宗庙香火,如何能后继无人!”
    顾之章早已知道答案,继续说道:“臣再斗胆,请娘娘赐亲。”顾之章直接跪在了地上,皇后冷冷的望向顾之章,说:“你还有女儿?”
    “臣只有一女。”顾之章说,“但臣有一远方亲戚,家有一女,虽出身卑微,却知书达理,温柔贤淑。臣愿将其过继到府上。”
    皇后冷冷的没有说话。许久后,皇后不发一言的就走了。
    顾之章跪在地上跪了很久,直到双腿发麻,疼痛难忍,他才站了起来。望向清冷的御史府,顾之章明白,在这个权力之都,一切都是妄谈,唯有权力。
    自今夜起,凤仪宫少了一个常客,太,子党换了党魁。
    正如万事万物生生不息的运行规律一般,阴谋诡计也是如此。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当大家都为太子妃和辅国公府老夫人两处奔波时,右丞相应召来了凤仪宫。
    按理说,在此等情况下,周霖宜是绝不可能来到凤仪宫的,可是他还是来了。他依旧没去辅国公府,因为二十年前,秦芳华去世时,秦朗扇了他一耳光。
    不去辅国公府,他是怕秦朗再打他。他知道,辅国公真的做得出来。
    来凤仪宫,是因为皇后娘娘送来的信上提到了一个人的名字,确切的说是一个人的封号。
    护国公!
    现在,凤仪宫门外的周霖宜的心情很不好。任谁都看得出,太子妃离世后,太子大势已去。若是萧成渝再有了他这个老丈人的支持,局势将会彻底的明朗。
    皇后召见他,这是做最后一搏。他有些担心,因为他深知,皇后这个女人颇不好对付。
    在宫门外思考许久后的他,最后还是入了宫,去了凤仪宫。
    勤政殿内的皇帝安闲的躺着,秦朗回来了,顺王那边也已经安顿好了,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只待最后的局势彻底的明显,他就可以退了。
    这个局势明显的标志,皇帝托付给了周霖宜。因为他深深地了解周霖宜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皇后也了解,所以皇后也找上了周霖宜。
    树欲静而风不止。
    三宫六院的冷风阴风寒风就从来没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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