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赫连曜没把这事儿捅破,他还能给自家儿子提前说说利弊,让他避着点人。
    但赫连曜明明白白地把话说出来,没有任何遮着掩着的意思,他要是再说那些,总觉得有点画蛇添足。
    而且沈明轩对自家儿子很放心,不会让他操一些没必要的心。
    他望着楚含岫:“怎么这么早回来,晚回来一会儿也是一样的。”
    楚含岫脸上的笑就没散下去过,一点儿也没遮掩:“想你和弟弟叔叔他们了,去侯府一个月,也就回来两回,还匆匆忙忙的话都没说几句,能回来就回来了。”
    楚含岫重活一回做了这么多,为的就是阿爹弟弟他们好好的,现在大家伙都在这儿聚齐了,他自然是想着念着的。
    沈明轩望着把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儿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去那边坐着,我们洗个脸就来。”
    “好。”大清早的空气新鲜,楚含岫精气神十足。
    没一会儿,厨房里的王婶子提着声音道:“包子饺子稀饭都好了,都来拿。”
    这话是对王大叔苏瑞他们说的,楚含岫他们的是被春花亲手端过来的,托盘上边摞了十几个包子,几十个饺子,稀饭后边重新端上来。
    院子里那么多的粮食堆着,楚含岫自然不会在吃食上克扣,不管是他和阿爹弟弟,还是奴仆,吃的主粮都是从那些粮食里拿的。
    虽然不是今年的新粮,但绝对管饱。
    楚含岫先端起稀饭,喝了一口,浓郁的米香让他眯了眯眼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吃什么山珍海味。
    旁边一起吃早膳的主仆们都忍不住看着他,没办法,谁也吃不出他这份香劲儿,光看着都能多吃一碗半碗。
    楚含岫胃口一直都很好,喝了一碗粥,再吃了七八个饺子,最后叼着一个肉馅儿的包子一口口咬,嘴唇红红润润的。
    吃饱喝足,就该去练练了。
    楚含岫跟沈明轩楚含玉他们到新院子的时候,已经被平安带着练了快两个月的张戎等人肉眼可见的和刚开始来那会儿不一样了。
    每天都能吃饱饭,吃了之后跑步,练拳脚,原本偏瘦的身形都都有了一层肌肉,就跟干枯发黄的野草一下子窜成了溜直的小树苗似地,看着都让人心情愉悦。
    住在这边,专门看着粮食和人的平安快步走过来,“东家。”
    楚含岫抬抬手:“最近怎么个训练法?”
    平安道:“比刚开始那会儿练的多些,开始之前汉子跑十五圈,哥儿和女娘八圈。”
    “您定做的刀也送来了,前几天刚让他们上手。”
    楚含岫穿着一身窄袖的袍子,手里拿着从赫连曜库房里顺来的那把剑,“我跟着一起跑几圈,不过待会儿就不跟着你练了,侯爷说我不适合粗莽的拳脚功夫,练剑更适合我一些。”
    武学之上,没人能在赫连曜面前说自己更懂,更厉害,听见楚含岫这么说,平安点头:“是。”
    跟着跑了八圈之后,其他人都跟着平安在那儿拿着送来的刀劈、挑、刺、砍,有模有样。
    像张戎那样的,已经能看出些许路子了。
    楚含岫在他们旁边空着的地方抽剑出鞘,明亮的天光之下,哪怕是不懂剑不懂武器的人,都看得出这柄剑不普通。
    剑刃清寒,剑身细长,一条条槽口刻于其上,光看剑身,堪称华美,但剑柄却又朴实,条状的皮革编织包裹,粗野气息十足。
    而这把剑握在楚含岫的手里,随着他的动作,荡出一片银色光影。
    陆影教的剑招没得说,楚含岫悟性也高,虽然才短短一个月不到,他的一套剑招已经让旁边的奴仆们看得移不开眼睛。
    而平安这个内行人,目光一开始被楚含岫手里的剑吸引,然后又落在楚含岫的剑招上。
    对教楚含岫剑招的人有了大致的估算。
    这样没有一招半式花里胡哨的杀人技,非得是顶尖的暗探才能练出来的,而这样顶尖的暗探,不管哪个世家高门的手里,都不多。
    现在,却来教一个治病的大夫练剑。
    平安本就是暗子,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他望着练剑的楚含岫,一部分目光落在旁边跟着楚含清楚含玉他们一起练拳脚的夏兰,知道夏兰肯定不会发现些什么。
    能指使得动侯府顶尖暗探的,也就那么一个人,平安虽然嘴上不说,但对武安侯赫连曜也有几分尊敬,觉得这事儿自己应该不用过多琢磨。
    时间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楚含岫给赫连曜再度治疗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异能变化大得惊人。
    从前他治疗一次总能把异能全部耗尽,累得不行。
    但现在可不用,他体内异能的体积看起来比以前小了,但更凝练,控制得也更加得心应手。
    以前他也觉得自己的异能用得挺不错的,但是现在他才知道,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不夸张地说,要是现在再让他去治刚开始那会儿玉屏穴和天钥穴堵塞的赫连曜,他能一次就给治好,还不费力。
    脊髓彻底恢复后,就是脊柱骨的事儿,在楚含岫离开侯府的第六天下午,在楚含岫跟前,赫连曜用内力将那节长歪曲的脊柱骨震裂,然后楚含岫迅速接手,异能跟不要钱似地往他脊柱骨那儿涌,将脊柱骨恢复成正常的模样。
    至此,赫连曜身上所有的伤都治好了,只等着他再锻炼锻炼,重新站起来。
    第120章
    赫连曜脊柱骨被治好的这会儿,已经是十一月份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冷。
    往年这个时候,早就飘好几场雪了,但今年天气怪异得不行,一粒雪花都没见到,就是冷,干冷,才初冬就得套上深冬的衣裳,不然扛不住。
    楚含岫修习了内力功法,比以前好多了,只穿着初冬的衣裳也不觉得冷,但侯夫人早早地派了金串儿亲自上门,送了好些冬衣还有披风大氅来,让他千万别冻着。
    都是侯夫人的心意,还全都是按照他的身材一比一做的,他本就比其他哥儿高挑一些,他不穿就只能放在那儿积灰了。
    所以来侯府的时候,楚含岫披上了侯夫人送的一件披风。
    披风兜帽上,和边缘上滚了一圈雪白的皮毛,暖杏色的缎子上绣着暗纹,远远瞧着都觉得扎眼。
    他一走进蘅霄院,廊下站着的侯夫人就对他招招手。
    楚含岫走过去,侯夫人就笑着道:“你生得白,就该用这样鲜亮的颜色,瞧着可招人。”
    虽然侯夫人想让楚含岫当自己孩子的念头被赫连曜止住了,但对楚含岫一天比一天好,尤其是前段时间亲眼见着楚含岫天天往蘅霄院跑,心更是软得一塌糊涂。
    最近些日子楚含岫不再天天来,但两三天一回总要跑的,几乎楚含岫每次来,侯夫人都在这儿。
    自从赫连曜开始活动双腿,她就时常在廊下坐着,偶尔跟金串儿她们说说话,但大部分时间,目光都在赫连曜身上。
    楚含岫穿着披风,站在侯夫人身边,望着在院子里一步步挪动的赫连曜:“您院儿里的绣娘做的衣裳都太好看了,我刚下马车进府的时候,旁边府邸出来的人都看了好几眼。”
    没人不喜欢被夸赞,侯夫人瞧着他,本来就高兴的情绪更加高涨,道:“过两三个月又是春天了,我让她们给你做几身春装,那会儿天气好,京都到处都热闹,你跟泽哥儿静哥儿他们出去玩能穿。”
    楚含岫自然不会扫她的兴,嘴里应着的同时,想着明年春天那会儿他也准备带着阿爹弟弟他们去忻州了。
    侯夫人他也想过,但是依照赫连曜目前恢复的情况,明年春天的时候赫连曜应该已经恢复好了,有赫连曜护着,侯夫人和侯府上的赫连泽赫连静他们应该能够安然无恙。
    侯府偌大的家业,不比他们,想去哪儿不必顾虑这么多。
    楚含岫问侯夫人:“侯爷今天锻炼了多久了?”
    “快半个时辰了。”
    “那快要休息休息了,时间长了也不好。”楚含岫道。
    侯夫人点头,扬声对院子里正扶着一个物件走的赫连曜说:“曜儿,歇息歇息吧。”
    院子里,赫连曜扶着一件左右和前边都有抓握的物件一步步挪着,他内力身后,要是摔下去也能立马以内力撑住,不会跌到哪儿。
    但他现在需要最直接地让双腿得到锻炼,用这件东西,受力十分均匀,也能最大限度地锻炼和刺激双腿。
    赫连曜扶着东西慢慢走过来,一米九几的他,彻底站起来后十足地鹤立鸡群,院子里没人比他更高。
    他走到侯夫人和楚含岫跟前,侯夫人和楚含岫随着他的步子,慢慢地进了主屋。
    这会儿他终于没再走路,而是坐到椅子上。
    好些天了,侯夫人看见他的双腿,情绪都还是激动。
    楚含岫照例问他双腿的感受,赫连曜道:“虚弱无力的症状一日比一日减少,现在若是不依靠你让青然做的器物,也能走百十来步,只是不利索。”
    “后腰呢?有没有痛感?”楚含岫继续道。
    “并无。”赫连曜回答他。
    楚含岫这个医学生门外汉实在不懂里头的好些知识,只能跑得勤快一点,时时刻刻注意着。
    见赫连曜情况稳定,他心里有底,正想说那他回去了,经常见面的青然脚步有些急地走进来,看到侯夫人和楚含岫在,顿了一下行礼:“请夫人安,见过楚大夫。”
    “何事?”赫连曜问他。
    青然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不用让侯夫人和楚含岫下去,便张口道:“刚送回来的消息,洛钦宇洛将军已经确定去永州。”
    洛钦宇是赫连曜的属下,相当于身上打着他的印子,赫连曜想让洛钦宇去永州执掌永州军,受到的阻力不算小。
    一些人很不希望他,或者靖国侯府沾染兵权。
    中间的明争暗斗少不了,但在一部分人的筹谋下,这事儿总算定下来了。
    青然继续道:“但是洛钦宇将军要年底才能去永州赴任,圣上言临场换将兵家大忌,鲁将军最近数次击退侵袭永州的齐国敌军,圣上所怕军心有异。”
    赫连曜眉头微微拧了拧,正是因为清楚鲁正的脾性,忧虑他误事,赫连曜才让洛钦宇去永州协助。
    冬天正是齐国东来国活跃的时候,稍不注意霁州永州就会受到损失。
    赫连曜道:“年底太晚,让徐大人他们继续上折子,催一催上边的那位,最迟,下个月月初洛钦宇也要去永州。”
    “是。”青然拱手。
    楚含岫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位未来占据忻州的洛王的名字了,乍然听到心里动了动。
    他眨了眨眼,趁着青然走出去的空档,跟侯夫人赫连曜道:“夫人,侯爷,那我也先回去了。”
    他近些时日都是来看过赫连曜就走,不会多留。
    侯夫人都习惯了:“去吧,金串儿,把我让你们包起来的东西送到含岫的马车上。”
    楚含岫一听就知道是什么,脸上带着笑:“夫人您院儿里的糕点师傅都快变成我家的了。”
    可不是,楚含岫那儿的糕点几乎都让侯夫人包圆了,但楚含岫确实喜欢颂和苑的各色糕点,不甜不腻,滋味儿一绝。
    不止他喜欢,家里的阿爹弟弟们也喜欢。
    糕点是准备好的,用盒子装了两大盒,这种专门装糕点的盒子里边有一个个的小隔断,里边垫着油纸,不仅不串味儿,还好看。
    金串儿和银串儿一人拿着一盒,站在他身边,等他跟侯夫人和赫连曜拜别了,跟着他往侯府外走,把东西放下后,熟稔地闲聊几句才道别。
    马车里不漏风,楚含岫又穿着厚厚的披风,不仅不觉得冷,还觉得有点点热,将披风领子拨开一点散散热气。
    他正想着刚才在赫连曜那儿听到的消息,洛钦宇快去永州了。
    在地图上,忻州就在永州的左下角,相比跟永州毗邻的其他地方,忻州地势险峻,有几处不小的天险,这也是上辈子洛钦宇能在那儿扎根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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