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会你亲自去颂和苑,告诉他们便可。”
    “是,属下知道了。”青然拿着图纸走出去,按照他的吩咐开始办事。
    ——
    “老侯爷,侯夫人,青管家来了,说有要紧的事禀报。”正是刚用完午膳后的时间,老侯爷一身薄秋衣,在颂和苑的院子里打拳,坚朗挺拔的身形一点也看不出已经四十多岁。
    侯夫人坐在旁边的廊下跟银串儿吴嬷嬷闲聊,偶尔拿过银串儿手里做的手帕瞧一瞧。
    金串儿进来说了这番话,老侯爷和侯夫人的面色就沉了沉。
    青然是赫连曜身边最得用的人,什么事情会让他亲自过来禀报?
    总归绝不是小事。
    老侯爷停下来,走到侯夫人身边,侯夫人将一早准备好的帕子递给他,望着青然:“什么事?”
    青然道:“请二位主子移步到屋中。”
    老侯爷和侯夫人互相看了一眼,更明白青然将说的事情有多么的重要,让金串儿银串儿吴嬷嬷等人站在原地,带着青然进到屋中。
    “到底怎么了?”侯夫人已然忍不住心里的焦急,一进屋就追问,“是不是曜儿他哪里不好了?!”
    老侯爷的眉头也皱着,几乎能夹死苍蝇,但沉着冷静地道:“现在屋里只剩下我和夫人,曜儿若是让你交代我们什么事,可以说了。”
    这一刻,青然脸上露出几分高兴和喜色,对着老侯爷侯夫人弯腰拱手道:“老侯爷,夫人,侯爷他的腿,可以稍微动一动了。”
    站在屋里,根本没有坐到椅子上,心急如焚的侯夫人凤眼一下子瞪大,嘴唇颤抖:“你说什么!?”
    “青然,你再说一遍,曜儿他怎么了?!”侯夫人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觉得刚才那番话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甚至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她在做梦。
    老侯爷跟赫连曜有六分相像的面容也瞬间变了,目光牢牢地锁定青然。
    青然脸上的喜色比刚才更明显了,“今日楚大夫为侯爷诊治的时候,侯爷的后腰忽然有几分异样,随即发现双腿可以微微动弹。”
    “楚大夫已经画出一些可以让侯爷借助着,慢慢行走,慢慢使双腿恢复的物什,小的已经派人去制作了,今天晚上就能送到蘅霄院去。”
    再一次清楚地从他嘴里听到赫连曜双腿有了反应,老侯爷和侯夫人怔怔地,几息之后道:“去蘅霄院!”
    三人里边最冷静的青然道:“侯爷已然下令,将蘅霄院里的一些人全部换成暗探,并叮嘱,他双腿有反应一事,除了现在蘅霄院的人,只能让老侯爷和夫人你们知晓。”
    老侯爷的脊背比刚才更加挺拔,声音是快压制不住的喜悦和颤抖:“本侯知晓,现在去蘅霄院,就和以往一样,只是莫让身边伺候的人进屋就可。”
    “走,现在就去!”
    金串儿银串儿吴嬷嬷等人只知道蘅霄院的青管家来找老侯爷和侯夫人,然后两个主子就要去蘅霄院。
    至于到了蘅霄院后侯夫人发话让他们在外边等着,几人也没有觉察到什么,那是主子们的事儿,他们可没有窥私的意思。
    门窗紧闭,隔绝一切目光的主屋内,赫连曜已经从床上起来了,坐在以往他坐的那张宽大的椅子上,腿上并没有搭经常搭的薄毯。
    他两只裤腿挽到膝盖上方,楚含岫蹲在地上,正打量着他的腿。
    赫连曜身高惊人,足足有一米九六左右,骨架硬朗宽阔,腿骨比寻常人更长。
    特别是比起楚含岫这具土生土长的,顶多一米七二的哥儿身体,带着得天独厚的压制力。
    可惜的是,这两条小腿上肌肉消退,一看就没有正常人应有的健康,没什么生机的薄薄一层肉贴在骨头上,看起来有些瘆人。
    老侯爷和侯夫人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楚含岫正伸手去摸赫连曜的骨头,三两步走到赫连曜跟前,眼睛不住地往他腿上看:“曜儿,青然说你的腿有知觉了?”
    楚含岫起身,站到一旁。
    赫连曜抬头,望着他们道:“是,近几日含岫为我治疗的时候,我一直隐隐感觉到坠马之时受伤过重的后腰有些许异样,今日,腿忽然动了动。”
    说着,在老侯爷和侯夫人炽热的目光下,赫连曜试着控制腿。
    于是屋子里的楚含岫,青然,还有老侯爷侯夫人,就看见那两条没了肌肉,看起来有些孱弱的腿微微地动了一下,在地上挪动了两三寸的距离。
    侯夫人瞬间热泪盈眶,老侯爷硬朗的神情也软化了,连着眨了好几下眼睛,一看就是过于激动了。
    曾以为自己再也不能站起来,以后几十年都只能卧躺在床上椅子上的赫连曜自然也为自己有知觉的腿而情绪不再平稳。
    他的目光落在楚含岫身上,道:“这一切,都得归功于含岫,还有邢大夫。”
    “若非他们一直为我治疗,我的腿就没有今日的好转。”他的腿为什么好,赫连曜和楚含岫心知肚明,但楚含岫的异能万万不可暴露,邢大夫又一直尽心竭力地为他治疗。
    要不是邢大夫听闻他坠马,从霁州一路赶到京都,他早已躺在床上昏迷死去,等不到楚含岫到侯府为他悄悄地治疗了。
    侯夫人和老侯爷已然高兴得快要不知道东西南北,听到他的话,连连点头:“是,邢大夫和含岫,对你有再造之恩,是我们侯府的恩人。”
    侯夫人拉住站在旁边的楚含岫的手,“含岫,那日我醉后说让你做我的孩子,绝非醉后胡言,只要你点头,日后靖国侯府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母亲,还有曜儿,也是你的哥哥,我们都不会亏待了你!”
    “……”前不久刚刚听过赫连曜的那番话,现在听见侯夫人说赫连曜是他的哥哥,楚含岫张了张嘴,“夫人,您对我已经很好很好了,我也一直把夫人当成最敬重的长辈。”
    他赶紧转移话题,道:“其实侯爷现在的腿,要说恢复实在谈不上,还需要一日一日地锻炼,看看恢复效果才行。”
    侯夫人紧张极了,拉着他的手不自觉地用了些力气:“那需要多长的时间?”
    楚含岫道:“短则一月两月,多了就说不清了。”
    “不过夫人您不用过于担心,既然侯爷的腿有好转,就说明势头好着呢。”
    “是,是,含岫你跟邢大夫学医,又聪慧,对这些比我和老侯爷明白。”
    忽然,就在一屋子人的心神都系在赫连曜双腿上的时候,屋门打开,青然领着最晚来的邢大夫走进来。
    他自然也从青然那里知道了赫连曜双腿有反应一事,到了这儿脸上的迷茫还有震惊依然没有退下去,给老侯爷侯夫人还有赫连曜行礼之后,迫不及待地蹲下身去,戳了戳赫连曜的腿,手顺势搭在了赫连曜的手腕上。
    很快,他的眉头骤然皱紧,松开的时候满脸的不敢置信:“世上竟然真有此奇事!”
    作为当世最好的大夫,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赫连曜的身体和病情。
    但是最近几个月赫连曜身上发生的一件件事,都在打破他的认知。
    对武人来说重要无比的玉屏穴,天钥穴,宛若神迹地一前一后地好了。
    那时候,邢大夫以为那已经是老天爷对赫连曜十足地眷顾了,但是现在赫连曜的脉象告诉他,不,玉屏穴和天钥穴的恢复不是神迹,他腿的恢复才是神迹!
    “这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啊?”
    “难道老夫从前的诊断都是错的?”邢大夫目不转睛地盯着赫连曜的双腿看,一边看还一边再度拉起赫连曜的手,再次诊起了脉象。
    “罪魁祸首”楚含岫深怕自家师父把脑袋想冒烟儿了,道,“师父,察觉到侯爷的身体有异后,我觉着目前最重要的,是让侯爷两条腿的经脉血肉活过来。”
    “长时间没有走路,也缺乏知觉,侯爷的两条腿跟我们正常人的腿不能比,需要让它们慢慢地恢复,侯爷可能才能能如正常人一般行走,所以我画了几件帮助行走恢复的器物,师父您瞧瞧怎么样。”
    那一张原本的图纸,青然拿去后特意让人绘制了两份一模一样的,楚含岫手里就有一份。
    他递给邢大夫,让邢大夫看看。
    邢大夫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徒弟脑子里有不少新奇的玩意儿,接过纸张,看到上面的物件模样后,很快琢磨出了几分这几样东西的妙用。
    他现在看着赫连曜的目光跟看着什么希奇物似地:“这几样东西确能如你所说,让侯爷的两条腿得到循序渐进的锻炼。”
    “老夫真是有些悔了,这些时日没有为侯爷诊脉施针,错过了侯爷后腰伤的变化!”
    楚含岫摸摸鼻子,跟赫连曜对视了一眼。
    为了压制积聚的内力,这些时日他在邢大夫那儿找了个说辞,让邢大夫专心致志地研究那些药草古方去了。
    第119章
    赫连曜有希望能够再度站起来这事儿,让老侯爷侯夫人想了一遍又一遍,看了一遍又一遍,要不是外边儿的天色暗下来,两人都没有走的意思。
    快要把赫连曜浑身上下的经脉穴位都摸了个遍的邢大夫也走了,临走的时候还围着赫连曜转了一圈儿,嘴里嘀咕着话。
    楚含岫中午就在蘅霄院待着,老侯爷侯夫人邢大夫走了他还在,跟赫连曜说起事:“侯爷,之前我们说过,您的脊柱骨除了脊髓这个最大的问题,脊柱骨长歪这点也得处理,不然对你以后的行走动作少不得有一点影响。”
    “但是现在脊髓才恢复,等这几天我继续治疗,脊髓的情况稳定了,我们再做。”
    赫连曜的裤腿已经放下来,缺少肉的填充,只有骨骼支撑着,看起来有些空荡荡的。
    他坐在椅子上听楚含岫说着,自然没有半分异议。
    楚含岫说完事也没有继续留,第二天一大早,连侯府下人准备的早膳都没吃,带着夏兰坐上青然赶的马车,回到四方街的院子。
    他回来得实在有些早,旁边的街坊邻居才起了一小撮,他的院子院门开着,但没什么人。
    楚含岫从马车上跳下来,对青然挥了挥手:“青管家快回去吧,这么早,让你折腾了。”
    他确实是想阿爹和弟弟他们了,要不是赫连曜昨天才刚好,想着多观察观察,免得又出现什么紧急的情况,昨晚他就回来了。
    所以今天一大早确认赫连曜没有什么状况,他直接让青然送他回来。
    坐在马车上的青然神色有些冷,但仔细一看,对着楚含岫,有敬意,还有几分亲近:“楚大夫客气,您好好休息,下午蘅霄院的人亲自来接您。”
    现在的蘅霄院别说苍蝇了,连股风吹过去都得过滤几遍,让人来接这事儿昨天晚上赫连曜跟他说了,楚含岫也觉得没问题。
    等青然走了,楚含岫跟夏兰迈过门槛,进了院子。
    正在给骡子喂草添水的王大叔看到他,脸上刷地带上了喜色:“东家回来了,您去了这么多天,可算回来了。”
    正在厨房里忙活着的王婶子走了出来,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东家,这个点儿回来您肯定没吃早膳,今儿早上吃包子饺子稀饭,还得等一会儿才好,您要不回屋睡会儿回笼觉?”
    楚含岫勾着唇角:“王大叔王婶子早上好。”
    “回笼觉就不睡了,吃了早膳该去那边院子看看你们最近练得怎么样,我自己也练一练。”
    就在他跟王大叔王婶子说着话的时候,两边厢房里住着的沈明轩楚含玉,还有陈春楚含清,赵嘉树楚含茗陆陆续续地起床了。
    看见他都高兴,几个小的把他团团围住,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楚含玉被他和沈阿爹养得开朗又活泼,说气话来一套一套的,问他在侯府怎么样,没在侯府受气吧。
    虽然侯夫人和赫连曜,以及赫连泽赫连静他们来过,给他们留下的印象不错,但毕竟是侯府,跟他们隔着十万八千里,他们舍不得楚含岫受一点委屈,有一点不好。
    楚含岫按了按他脑袋:“放心放心,没人给我脸色瞧,我是去给人治病的,又不是去伺候人的。”
    楚含清道:“那哥,你以后还去吗?”
    楚含岫点头:“还得去一段时间,然后就彻底完事儿了。”
    刚起床,跟他说几句话,几人就去打水洗漱了。
    沈明轩走到他跟前,沈明轩了解他,他也了解沈明轩,眨眨眼睛道:“阿爹,我这一个月没什么情况,吃得好睡得好。”
    他先把话说了,沈明轩倒不知道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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