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情恣意如上清自不会是这样小家子气的性情。
    只心中自懊恼不痛快,觉得自己这么长时间竟然未曾察觉到这少年道人的跟脚,却白白被那玉清道人戏弄一番,心中既羞且怒且恼,却是觉得脸上面皮无光,断不肯再出现在这少年道人面前,哪里还会亲自帮着铸剑的?
    白须白发的老者看着这位气势汹汹而来的道友,慢悠悠道:
    “非也。”
    黑衣大道君掌中之剑刹那顿住。
    满脸狐疑:“???不是?”
    老者抚须开口,慨然道:“乃吾未来之道友也。”
    “是以吾来此地,其实皆如你和玉清所做一样。”
    太上过于了解眼前这位桀骜而从容的道友,故而含笑解释。
    黑衣大道君上上下下打量着这太上大天尊,道:“道友却是在诓骗于我吧。”
    太上笑言道:“哈哈哈,道友如此模样,想来已看着这孩子许久,可曾见过他有难时我曾帮助他,还是说见到过他用出来了什么我门下的顶尖手段,倒是方才,老夫却见他通晓了数枚道友的太赤灵文,剑法施展之时,亦有道友三分手段。”
    黑衣大道君面色微缓,道:“这,只是他的悟性不错,本座稍加点拨而已。”
    “如此看来,你也是如此吗?”
    太上道:“是啊。”
    他以手掌抚须,慨然叹息道:“我亦只是稍加点拨,其却是每每出人意料,做出许多便是我亲自调教都未必能做得出的事情,总是令我惊叹莫名,既惊且喜,却也觉得,吾道不孤,吾辈不孤啊。”
    同样有这样感觉的上清大道君神色逐渐缓和下来,道:“吾却也是如此。”
    “齐无惑的悟性奇绝,乃有我辈之风。”
    两位皆是沉闷下来,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妙。
    唯太上抚须笑问道:“还没有问过,你今来此,欲要做什么事情?”
    “却是要收他为弟子吗?”
    上清大道君面色还在端着,嗤笑一声,道:“怎么可能!”
    “本座是何等身份。”
    “怎么可能会为了区区一介弟子而下凡间来?”
    语气微顿,方才带着三分倨傲之心,自然而然地道:“只是后土皇地祇道友先前有恩情于我,之前斗败了勾陈,留下了一段兵戈残片;又因为这小道士之前曾经帮过后土,故而她才耗了那人情,专门邀我来此,亲自为这小道士铸一把剑罢了。”
    “仅此而已,勿要多想。”
    太上抚须笑道:“原来如此,这却不好说了啊。”
    上清微抬眸,道:“有什么不好说的?!”
    太上笑道:“吾和这孩子有约定,此番来此要教导他一段时间,三个月时间,故而要占据上午的时间,而之后他要去山下教导些孩子,要给人治病疗养,需得要日落之后,方才有时间。”
    上清大道君道:“哦?道友这是在告诉我,本座得要夜间来教导他吗?”
    太上笑着摆手道:“老夫也只提一提罢了,道友如何去想,如何去做,亦是道友自己的抉择。”
    黑衣大道君冷然道:“自然如此。”
    “本座只是去铸剑而已,道友可不要误会。”
    “剑胎尚且还有半月时间才可得淬炼,吾是亲自来此,还是将此剑送交过来,却是到时候再说。”言罢便已散开无形,刹那之间就已经是云游四方,不知其所踪了,太上不由得抚须,想到方才这位道友掌中还提了劫剑,可见是恼羞成怒急了眼。
    不知为何如此?
    屈指微算,却是恍然:“哦?和玉清有打赌了么?”
    太上可知道有对赌对战一事,但是涉及到了另两个同境界的道友,却也难以推断出这赌约的具体内容,但是联系一番此刻上清那般恼羞成怒模样,却也不难以猜测出来原委,无可奈何,只得抚须而笑。
    青牛隐隐约约也知上清抵达,但是对于此事却是一言不发,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毕竟还是追随了太上许多岁月的老牛,还是稍微询问一番,以免自己不知道缘由,无意之中惹出祸事,太上却只摇头拍了拍他的脑袋,笑着道:“无妨,你只需知道,时时刻刻便当做闭着眼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便是了。”
    老青牛似懂非懂。
    但是太上所说的是,必有道理,自己只需要安静听话就是了。
    自己胡来逞强逞聪明,可没有什么好处。
    老者则是笑看着眼前盘膝打坐的少年道人,心中只稍微推断,就猜测出了上清玉清之打算,无奈摇头,上清玉清怕是也未曾想到彼此选择的会是一人这样的巧合,先前上清怕是在哪里得了些蛛丝马迹,既羞且怒,乃至于恼羞成怒,这才提了劫剑下凡间来找自己晦气。
    不过太上知上清秉性。
    知若是直接说,上清恐怕会直接离开,就连此剑也不会好好铸造,往后无惑能有所成就,上清都会直接躲着不见,他这个人性格又懒散又桀骜,有话也不会好好说,只随心随意,面皮还薄,只好如此做缓兵之计,希望这数月里面可以让他稍微放下些许心结。
    至于弟子之说……
    老者抚须,看着眼前少年道人,心自笑一声,无声自语道:
    “只稍吃些亏,便可以让弟子得莫大裨益,怎可以不做呢?”
    “除此之外,亦可以开解道友心结。”
    “岂非是一举两得之事?”
    “况且……”
    况且,亦非虚言。
    唯希望此弟子可渐渐成长起来,有朝一日,为同道之友,方才是足堪快慰此心之举。
    区区一师徒名分,暂且吃些亏。
    又能如何呢?
    何必争抢来,争抢去?
    老者带着三分玩笑感觉自笑着道:
    “反正也是吾的。”
    少年道人盘膝而坐,呼吸吐纳,白色的衣服外面罩着蓝色道袍,呼吸之时,自有悠长之感,仿佛一方天地随着他一起起伏,自有三两分逍遥清净之感,三花聚顶异相在身后流转,等到了元神抵达最后一步,就会迎来三灾之中的雷劫。
    对于那些走旁门左道,只知推动修为而不知养心神心性的修士来说,这雷劫可谓是必死之关卡,对于佛道两门正宗来说,雷霆之劫倒只如寻常罢了,以齐无惑的根基深厚程度,这雷劫对他怕是连半分阻拦都做不到。
    倒是可以趁着雷劫关头,炼出一门神通来。
    老者抚须想着。
    待得天边一抹紫气渐渐散开,少年道人睁开眼睛,双目温润如玉,呼吸吐纳绵延而出,仿佛这万里山川之云气,皆出于吾,额头光洁,气质文雅,真正历劫之后,归来静心修行的道门风姿,也已养成。
    少年起身,行礼道:“老师。”
    老者含笑颔首,想了想,若是那上清真来,少年道人这岂不是一张口就漏了陷,老者是以道:“无惑今日修行如何?”
    “根基稳固,吐纳似乎已经没有太大的作用了。”
    齐无惑想了想,将自己遇到的问题都说出来。
    老者未曾改变大的方向,只在细节和经验不足之上为其斧正。
    如同少年道人仍旧在走自己的道路。
    旁边却又有一位经验无比丰富的老者在一并行走。
    于是许多先前靠着齐无惑自己的年岁和经历无法解决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仿佛其本来就该要如此一般圆融,少年道人闭目沉思,思考理解了老师的教导之后,隐隐有恍然大悟之感,道:“多谢老师。”
    “无妨的,伱为我弟子,本该如此。”
    “不过,老师倒是有一件事情要和你商量。”
    “嗯?商量?”
    “老师尽管吩咐便是。”
    “呵——此事不同,需得要和你通一声气。”
    老者含笑道:“他日却是先不必称呼老夫为老师,三月之内,此称呼暂且掩去。”
    齐无惑不解,却也答应下来:“弟子明白了……”
    “可是为何?”
    太上带着一丝丝愉悦的微笑,道:“往后你自然知道了。”
    他袖袍一扫,齐无惑发簪便散去了原本的神韵,这原本是为了遮掩气息,以及一定程度上定住天机的法宝,但是现在太上亲身在此地,自然是用不着这样的物件,老者笑着道:
    “无惑可要勉励修行,吾那一桩神通,可是需得要你和二归一,复本归元。”
    “得了那【一炁】,方可以修得的。”
    “说起来,老夫倒是极期待,你那化出的身形,会是怎么样的模样。”
    ……
    血海滔滔,天河奔走,二者相撞,其声势极为浩大,更如雷霆也似一般。
    上清大道君负手而立,注视着这波涛汹涌,回忆太上所说之话语,太上其性格虽如道,然而道之流转,并非是非黑即白,此人性情如道,道有阴阳,此人行事亦是如此,有为无为皆是自然而然,方才所说,未必就是真的。
    可若是假的,恐怕也是看出来自己先前恼怒之模样。
    故意给自己一個台阶下去罢了。
    上清大道君忍不住道一声:“当真是个不知道根底性情的糟老头子。”
    左右来回踱步,神色渐宁,无论如何,既是这太上都说了不是他弟子,而是道友,又是后土亲自相邀请,自己若是再如先前恼怒之时的反应一般不去铸剑的话,岂不是掉了面子?!
    不可不可……
    但是此人就算不是太上的弟子,也至少得到了部分真传,要吾教导他,却不可能了。
    本座可没有兴趣给太上的苗儿添土浇水。
    虽说如此,但是大道君回忆那少年道人一路行来的所作所为,无不是契合自己的本心,让他数次都忍不住击掌赞叹,而今当真要如此放弃他吗?他其实对于这样的道门弟子是颇为欣喜赞赏的,也愿意提点教导一番,只是还抹不去面子罢了。
    上清大道君看着那悬浮于两道先天水脉交界之处的勾陈残兵。
    许久之后,终是下了决断,自语道:“罢了,且去看看他的跟脚手段。”
    “若当真不是太上的弟子,咳咳,那我,我教导他不也是正常的?”
    “嗯,且去看看。”
    大道君低头看着人世间的画面,等到了天色渐晚了,这才心中微动,离了天阙,来了人间,远远见到了人间的红尘灯火,那少年道人踱步踩着山路上山,上清大道君心中赞一声好风采,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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