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林自然也看出了他的防备,不过还是该干什么便干什么,“驸马爷明日可要送葬?”
    “自然。”萧惟道。
    两人之间很客气,萧惟的到来说是长生公主不放心宫中防卫,让他来看看,不过大多数人都认为他是燕王,也便是即将登基的新帝派来的。
    李长林倒是知道一些内情,不过遗诏是长生公主亲自交出去的,想必也不会再有什么心思,如今让他来怕也是不放心罢了,他愿意给这个面子,也表明自己的态度,“之前的事情,还请驸马爷不要见怪,家嫂自家兄去世后便……”
    “李大人怕是误会了,我之所以来并不是要与李大人说这些私人恩怨的。”萧惟没有让他说下去。
    李长林苦笑。
    “不过李大人也可以放心。”萧惟冷笑道:“我一向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永宁侯府的人不来招惹我,大家便都能相安无事!”
    李长林看着他。
    “怎么?”萧惟嗤笑,“不信?”
    李长林摇头,“我信。”他怎么会不信?他比他们更不想这个秘密泄露出去,“你放心,我保证永宁侯府不会再有任何人打扰你!”
    萧惟冷笑:“最好如此!”
    ……
    皇帝大殓之后,朝臣便无需日夜丢进宫守灵,只需要白天在便可以了,夜里的太极殿中,守着的是即将登基的燕王还有其他皇子。
    燕王仁孝,倒是一直守在了灵前,不过衡王殿下不知道是避着燕王还是不满先帝的遗诏,时不时的就不在。
    比如说这最后的晚上,他就不在。
    不过这一天晚上,先帝如今也就剩下三个皇子了,皇孙倒是有几个,可庶人秦韶的没资格守灵,宁王世子年幼,之前便已经折腾的病倒了,这时候再守着岂不是要了他的命?安王接连倒下了几次,谁要是再要求他守在灵前便是有要他命的嫌疑了。
    这最后的一夜,竟只有燕王一个人在灵前。
    燕王妃也进宫了,作为未来的皇后,在这皇宫当中已经没有人不给她脸面了,在顺利进了大殿,她见到的便是这偌大江山未来的主人一个人跪在灵前,只有一个孤独的背影与他相伴,她心头一酸,眼眶也热了起来,她没有靠近,即便她想上前,想抚平他的悲伤,想扫去他的孤独,可她最终还是没有走上前去。
    因为,他即将成为皇帝,成为大周皇帝!
    ……
    次日,整座京城在肃穆与悲伤之中醒来。
    裕明帝出殡。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太极殿出发,而走在最前头的,自然该是燕王,他是下一任的皇帝,亦是长子,由他扶灵天经地义。
    只是……
    便在出发之时,燕王却将长生公主叫来了,让她与他一并扶灵出殡。
    众人惊愕。
    这长生公主不说已经嫁人,是萧家的人,便是不来送葬也说得过去,就算没嫁人,也轮不到她来扶灵!
    可是……
    燕王目光一扫,冷冽深沉。
    没有人开口反对。
    “谢谢。”长生道,她领了他这个人情,她走到了灵柩的另一边,抬手,轻轻地放在了灵柩上,她来送他最后一程。
    燕王目光深沉,“起程!”
    哀乐响起,哭喊声纷纷响起。
    浩浩荡荡的队伍走出宫门,长街两旁,跪满了百姓,白幡在细雨中迎着风轻微摆动,悲伤的气氛弥漫着整座京城。
    萧惟也在送葬的队伍之中,只不过依旧离长生很远,女婿是不需要为岳父送葬的,那是儿子的权力,他的妻子有特权,但他不会有,他只能作为臣子前来送葬,站在勋贵的行列之中,只能远远地看着她悲伤,而无能为力。
    ……
    皇陵的地宫大门终于落下了,而此时,这座地宫完完全全只是裕明帝,如今的仁宗皇帝的安眠之地,一并长眠于此的还有他的结发之妻元襄皇后。
    “记住,这座地宫永无开启之日。”
    秦靖回道:“放心。”
    送葬的队伍将在皇陵停留一晚,第二天将会启程回京,然后将仁宗皇帝的牌位供奉至太庙,整个丧仪便完成了。
    接下来便是新帝的登基大典了。
    比起折磨人却得不到任何好处的丧事,众人更加期待接下来的登基大典。
    进入四月,雨便没有停过,细细绵绵地飘着。
    山腰上的陵墓还是安静地伫立着,丝毫看不出当初暴乱的痕迹,周边的树木在春雨的滋润之下翠绿茂密,地上的青草冒出了尖尖儿,一片生机勃勃。
    而呆在这里的人,却偏偏没了生机。
    “贵妃娘娘告诉我,他跟她说过,他不会来惊扰你的安眠,他会作为大周的皇帝葬入大周的皇陵。”长生轻声道,“不过除了这个原因,我想还有另一个,他心中的愧疚始终没有散去,即便在最后一刻,他看到你来接他了,我想你会原谅他,不,应该说是从未怪过他,哪里来的原谅?只是既然他说了不想来打扰你,那便不打扰吧,也不过是两句腐朽的尸首罢了,葬哪里不是葬?只要你们在一起便好。”
    细雨仍旧飘落着。
    长生在雨中笑着,突然间有些羡慕,“若是当年你们没有做出那般牺牲,不知道现在会如何?还会有这般至死不渝的感情吗?”
    “会的。”
    长生没有回头,不过也知道是谁来了。
    萧惟上前,缓缓地将她搂入怀中,“会的。”
    长生放松了身子,舒适地靠在了他的怀中,“嗯,我也相信他们会的。”
    “累了?”
    “有些吧。”长生道。
    萧惟继续道:“那我们回去吧。”
    “萧惟。”长生道。
    “嗯?”
    “我会在这里为先帝守灵三年。”长生开口道,声音有些艰涩,“你回泷州。”
    萧惟抱着她的手一紧,不过也没有马上开口说话,而是沉默了良久,方才道:“我能问为什么吗?”
    “父亲去世了,作为女儿守孝不是应该的吗?”长生反问。
    “是应该。”萧惟声音沙哑了起来,“只是……”
    “不需要三年吗?”
    “嗯。”
    “如果我坚持呢?”长生继续道。
    萧惟道:“没有解释?”
    “需要吗?”
    萧惟抱紧了她,“不需要,不过长生,我怕三年之后你会……”
    “忘了你?”
    “嗯。”
    长生笑了,“你萧大人什么时候这般没有自信了?”
    “不是没有自信,是怕了,长生,是怕了。”萧惟道,“这种绝望希望希望绝望的时候太多了,我怕了。”
    长生沉默。
    “我知道你难过。”萧惟道,“所以你让我出宫,我出了,只是三年……长生,父皇也不会希望你……”
    “那就当你那晚上伤了我的处罚吧。”长生打断了他的话。
    萧惟浑身一震,“我……”
    “跟你开玩笑的。”长生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转过身来抬手抚着他的脸,“萧惟,就当我任性,当我任性一回,好吗?”
    萧惟抿唇不语。
    长生也没有说话,只是她知道,他会答应了,最后也会答应的,一如从前不管她做什么他都会站在她这一边都会支持她一般。
    “不许忘了我!”
    “我的记性便这般糟糕吗?”
    萧惟紧紧地抱着她,若是可以,他更想做的是狠狠地吻着她,只是不行啊,她才失去了父亲,还在母亲的坟前,三年,三年而已,三年很快便会过去的!
    这对谁都好不是吗?
    他可以有三年的时间在军中建功立业,为她建起一个安全的壁垒,亦可以接着这三年的时间让先帝的苦心真真正正地落到实处!
    这对她亦有好处!
    对谁都是有好处的!
    “三年之后,给我生个儿子!”三年之后她二十岁了,不大不小,正好生孩子!他不贪心,就要一个,一个就够了!
    “那要是生不出儿子怎么办?”长生笑了。
    萧惟咬牙,就跟人家说他不行似得吗,“一定可以生的出来!”
    “那要是女儿呢?”长生嬉笑道,“你便不要啊?”
    “要!”萧惟道,“只要是你生的我都要!”
    长生揽着他的腰,“好啊,我在这里等你来接我,到时候我给你生孩子,能生多少就生多少,儿子女儿都要。”
    “好。”
    ……
    长生公主不见了一个时辰,皇陵便乱了一个时辰,后来她回来了,燕王阴沉的脸方才好了起来,不过也没有追问什么,就是说了一句回来就好,便过去了。
    也应该过去才是,只是长生公主却不消停。
    “不行!”燕王想也没想地拒绝。
    长生神色平静,“为何不行?难不成就是因为我嫁人了,便连给父皇守陵的资格也没了?”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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