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儿。”
    男子热切地叫着她的名字:“跟我走好吗?”
    “你要带我去哪儿?”
    “只要是在大海上,哪儿你随便挑。”
    “可是……我不想跟你走,我想留在这儿。”
    “为什么?”男子的眉头挑了起来。
    “我不知道,”阿诺儿抬手摸摸自己的胸口:“总之,是这儿告诉我的。”
    “你是觉得我不够好吗?”
    阿诺儿只是摇头,两只眼里盈起朦朦水雾,模样极是楚楚可怜:“我不知道……你别为难我好吗?”
    “……好吧。”迟疑了小会儿,男子终于妥协,“那我留下陪你。”
    “也住在泌雪居吗?”
    “嗯。”
    说完,男子拉着她,从树荫里钻出来。
    “夜璃歌。”
    “什么事?”
    “我要留在这儿。”
    “阿诺儿。”夜璃歌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转向阿诺儿,“你愿意吗?”
    “呃——”阿诺儿脸上飞起几丝红霞,想说什么,男子握住她纤腕的手一紧,阿诺儿顿时打住话头。
    “你不喜欢他?”夜璃歌踏前一步,冷睨男子一眼,“先放开她。”
    男子一动不动。
    “先放开她。”夜璃歌重复,眸中腾地跃起丝戾气。
    男子终于松开了手。
    拉着阿诺儿走到一旁,夜璃歌嗓音微沉:“你不想让他留下来?”
    “我不知道。”阿诺儿眼中闪过丝惊惶,“璃歌……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傻姑娘。”夜璃歌唇边扯起丝笑,抬手抚抚她的脸颊,“他不在的时候,你会不会觉得孤单?如果他不理你,你会不会难过?”
    “没有呀。”阿诺儿无辜地撇撇唇,偎入夜璃歌怀中,“我就喜欢跟你在一起。”
    “呃——”夜璃歌黑线,觉得一时解释不清,只得朝那男子使了个眼色,自己携着阿诺儿,把她送回房中。
    重新走出,夜璃歌站到男子面前:“还没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北堂暹。”
    “你真的,很喜欢阿诺儿?”
    “是。”
    “能为了她去死吗?”
    “能。”
    “我不相信。”
    “那你要我做什么才会相信?”
    “关键不在于我信不信,而是她信不信,倘若你无法让她心甘情愿地喜欢上你,我是不会让她跟你走的。”
    “你不觉得,自己管的闲事太多了吗?”
    “我喜欢管。”夜璃歌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没有丝毫退让。
    “你——”北堂暹倒吸了一口寒气,不由捏起拳头,很想做点什么,可到底没有。
    一则,他确实没有把握赢夜璃歌;二则,这里好歹是傅沧泓的地盘,倘若真的动手,傅沧泓不可能坐视不理。
    “夜璃歌,你最好不要插手我的事。”他压低了嗓音警告。
    夜璃歌哼了声,双手抱于胸前,丝毫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一拂衣袖,男子扬长而去。
    回到屋中,见阿诺儿正坐在床边,闷闷不乐地摆弄着衣角,夜璃歌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柔声问道:“阿诺儿,你怎么了?”
    “璃歌。”阿诺儿倾身靠进她怀中,略带一丝哭音,“我让你为难了,是不是?”
    “傻丫头。”夜璃歌抬手,揉揉她蓬松的发,“你是我的妹妹,保护你是我理所应当的事。”
    “妹妹?”阿诺儿抬头,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她,“什么是……妹妹?”
    夜璃歌怔住——这丫头果然是傻得出奇,估计从小在船上长大,对于人情世故一窍不通。
    “妹妹,就是很亲近的人。”没奈何,她只得这样解释道。
    “你会一直保护我吗?”
    “会。”夜璃歌重重点头。
    “璃歌,你真好。”阿诺儿非常开心地笑了。
    “不过呢,那个叫北堂暹的家伙,看起来还像点样子,你不考虑让他保护你吗?”
    “他为什么要保护我啊?”阿诺儿满脸无辜。
    ……
    夜璃歌觉得自己有种晕掉的感觉,最后只得无奈妥协:“好吧,先不提他,你不担心你阿爸吗?要不要想个法子,传消息给他?”
    “我阿爸?”阿诺儿皱皱鼻子,“我阿爸现在一定派了很多人在我,嗯,你们在城楼上挂一盏琉璃灯,阿爸就能知道我在哪儿了。”
    “这样。”夜璃歌点头,“那好,你先在这儿乖乖地呆着,千万别到处乱跑,我去告诉他们。”
    “嗯。”阿诺儿点头,在夜璃歌起身的刹那,却又禁不住伸手抓住她的衣袖,“璃歌,你还会带我出去玩吗?”
    “会,当然会。”夜璃歌点头,又安抚她一番,这才抽出身来,走出了泌雪居。
    ……
    “快马加鞭,将这封信送往璃国摄政王府。”
    “是,皇上。”
    刚安排妥当,夜璃歌便迈步走了进来:“摄政王府?”
    “哦,”傅沧泓赶紧起身离座,“就是向你父亲报个平安,言明你在此处。”
    “只是这样?”夜璃歌淡淡眸光从他脸上扫过,不着痕迹地落在案头的文卷上。
    “要不,我把他叫回来,让你仔细看看。”
    “不必了,”夜璃歌摆手,“今晚我自己会写封信传回去,对了,你传个话儿给城守,让他在城楼上挂盏琉璃灯。”
    “琉璃灯?”傅沧泓眸光一闪,“做什么用?”
    “是阿诺儿向他父亲传讯的道具。”
    “哦,这样,”傅沧泓暗舒一口气——只要不与夜璃歌相干,其他的事,都好说,“你今天跟阿诺儿在一起?”
    “是。”
    “有出什么事吗?”
    “有,那个面具男子,就是北堂暹很突兀地冒出来,要我带他去见阿诺儿。”
    “然后呢?”
    “他要阿诺儿跟他走,可是阿诺儿不同意。”
    “哦?”傅沧泓颇觉意外,“倒算是碰了个钉子。”
    “我想把阿诺儿留在宫中,可以吗?”
    “行啊,你说了算,纵使要留她一辈子,我也无话可说。”
    “那好,”夜璃歌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也没别的事了,先回去了。”
    “等一等。”傅沧泓出声将她叫住。
    “怎么?”
    携起她的手,走到御案边,傅沧泓拿过一叠图纸,在她眼前摊开:“这是我让礼部绘制的,大婚典礼上的服饰,你看看,怎么样?”
    “大婚?”夜璃歌眉峰微蹙,“你在筹备这事儿?”
    “当然。”傅沧泓握紧她的手,“只要——”
    “只要什么?”
    “没什么。”傅沧泓适时打住话头,“无论如何,这事得先备办着,你看看喜欢哪种?”
    “嗯,”夜璃歌凑前,挑了幅双凤翔云的,“就这件吧。”
    “嗯,”傅沧泓点头,唇边浮起暖暖的笑,“我也觉着这个好,那就让他们备办去,还有,璃歌,你说,咱们俩若是大婚,要不要,通知你父亲?”
    夜璃歌默然。
    这的确是个问题。
    她这样悄无声息地跑出来,还把自己交待给了傅沧泓,只怕父亲面前,绝对不好糊弄。
    “再说吧。”
    末了,她也只能捺住心中烦恼,佯作随意地一笑:“我先回去了。”
    望着她走出殿门,傅沧泓的目光方才收回——夜天诤,夜天诤,不知道你看到我的书信,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
    炎京。
    摄政王府。
    端坐在水榭中,夜天诤静静地喝着茶。
    “王爷,从北宏来的信。”夜飞稳步走进,恭恭敬敬地将一封书信呈递给夜天诤。
    夜天诤接过拆开,目光扫过纸页上那一行行字迹,眸色渐渐地深下去。
    末了,他将信纸叠好,状似随意地掖进袖中,冲夜飞摆摆手:“去吧。”
    “是。”夜飞应了一声,转身退下。
    视线掠过窗外,看着那一片片已经凋残的荷叶,夜天诤不由发出声轻叹——傅沧泓,你,终究是得到了。
    不但是得到了歌儿的心,也得到了她的人。
    可是,你们真的能幸福吗?
    作为父亲,我也只能选择,默默地祝福。
    “天诤。”
    夏紫痕的声音轻轻地响起。
    “啊,夫人,你来了。”夜天诤赶紧站起身,让夏紫痕坐下。
    “这些日子,我瞧你总是闷闷的,心里有事?”
    “嗯。”
    “到底是什么事?”
    “歌儿,歌儿她去了北宏。”
    “她去找傅沧泓了?”
    “是。”
    “到底是咱们的女儿。”夏紫痕唇边浮起无奈的笑——其实这件事,早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谈话中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一袭白衣的安阳涪顼不知何时悄然走进,站在柳树后,将他们的话尽收耳中。
    仿佛一柄犀利的剑,刹那间猛然刺进心脏,让他能清晰地看着自己的鲜血飞溅出来。
    一手扶住树干,安阳涪顼面色发白,身体摇摇欲坠,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这些日子,他还是始终无法停止对她的想念,禁不住要跑到摄政王府来,站在楼下痴痴地怅望着,期待着能再看到她的身影,听到她的声音,可是他永远想不到,等来的,会是这样的消息……
    ……
    是梦碎了吗?
    是心碎了吗?
    是整个人死过去,又活过来吗?
    有那么一刻,他真希望自己已经死了,因为死了,就不会再觉得痛。
    可他偏偏还活着,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清晰地听到自己每一次心跳的声音。
    “殿下——”巡值的夜逐发现了他,匆匆走过来,伸手欲扶住他的胳膊。
    “我没事。”安阳涪顼摆手,“别告诉王爷和夫人,我来过……”
    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夜逐眼里闪过丝困惑,到底还是朝水榭而去。
    “王爷,夫人。”
    “什么事?”
    “刚刚……太子殿下一直站在那儿……”
    “涪顼?”夫妻俩对视一眼,眸中同时闪过担忧——他们的谈话,他莫非,已经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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