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玄临在知道罗云在科室里做过保肢术后,便心里害怕,自己明年和罗云竞争副主任医师的时候,履历上严重不足。因此在看到患者的血运情况好后,也寻思着霸蛮去搞一个保肢术试试。
    在做的过程中,一切都蛮好,郑玄临在手术结束后欧,甚至都给胡明打电话报喜了。
    然后,才送去icu没多久,那边便打电话过来说,患者的足背很冷,也没有动脉搏动了。这可是把郑玄临狠狠地吓了一跳……
    然后再把黄石南叫来,已经是没办法了。
    再做cta,显示的是患肢血管堵塞,无法显影。
    本来,打电话求周成来,就让郑玄临觉得颇为低声下气了,是在给自己的竞争对手罗云送履历。
    没成想,周成还不愿意来,他如今就只是个住院医师,能想到让你来帮忙,那是因为你有用!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罗云见状,就眼睁睁地看着郑玄临掏出来电话打,但神色和目光却是渐渐泛冷起来。
    郑玄临,你如果不信任我,你就不要让我给我们组的人打电话!
    什么玩意儿?
    但是,周成只是科室里的住院医师,虽然有不同分组,但不是带组主任的私人物品。
    郑玄临严格意义上,还是周成的上级医师,也有权利让他来做事。
    胡明并没有开口劝阻,只是把罗云拉到了一边,解释说:“罗云啊,这件事,你暂时不要给蔡主任说吧,说起来终究是科室里的事情。”
    “如果郑玄临出了什么医疗事故的话,最后还是我们科室也要承担连带责任。”
    “小周的实力不错,我们都是有目共睹,他若是愿意来手术室,那么这个病人的保肢可能性就更大一分。”
    “对病人和家属是好事,对科室里也是好消息,是双赢局面啊。”
    罗云虽不敢像蔡东凡一样直接怼胡明脸上去,但还是开口问:“那对周成而言呢?”
    “胡主任?”
    胡明眼珠子转了一圈,说:“也是好事啊,证明他的实力非常强,值得委以重任。是我们科的一名精兵强将。”
    “那若是没保肢成功呢?这个病人,毁损伤加上如今动脉的栓塞。”
    “胡主任,你应该也知道,这种情况下,能够完成保肢的可能性极小。根本就从一开始,就不要给病人和家属太多的保肢的期待!”罗云直言不讳。
    你不能因为你们组的郑玄临要争强好胜,就把我们整个科室一起拉下水来替你们擦屁股!
    胡明岂能不知罗云的意思,但此刻,事已至此,他也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郑玄临作为他的直系,他不得不保,如果连自己人都保不住的话,那么他就只能成一个笑话。
    胡明就说:“小罗,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我们当医生的,医德其实比医术更加重要啊!”
    “古来不是有句话嘛,德不能近佛者,不可为医。”
    “但凡有一丝好处,对病人和患者好的,我们做医生的,都该不留余力、尽心尽力地为患者谋取福利!”
    罗云闻言,眼神一转,咧嘴笑了起来:“胡主任可知道德不能近佛者,不可为医的全部?”
    “学不贯今古,识不通天人,才不近仙,心不近佛者,宁耕田织布取衣食耳,断不可作医以误世!”
    “医,故神圣之业,非后世读书未成,生计未就,择术而居之具也。是必慧有夙因,念有专习,穷致天人之理,精思竭虑于古今之书,而后可言医。”
    “这句话的全文,并不是心不近佛者,学不贯今古,识不通天人。”
    “学识才德,四者中,德只占其一,而不是,德高善人者便可为医!”
    说到这里的时候,罗云更是直言不讳地又说:“胡主任,你知道心术不正和心术不平,有多大的差距么?”
    “一字之差而已。”
    心,人心。
    术,技术。
    心术不正,或心术不平者,便是杀人害命,而非心善都是救人!
    罗云说得并不直接,但胡明的神色也是听得一阵变幻不定。看着罗云,脸色纠结和复杂。
    说实话,胡明内心里是生气了的,只是,他对罗云并没有任何办法。
    罗云有编制,而且还是蔡东凡的人,只要他自己不作死,自己即便想穿他小鞋也难。
    更何况,像罗云这样的人,还不太好惹,万一在穿小鞋的过程中,太过过分,人家把老师请来了,自己人皮都可能没了!
    因此胡明也只能吃了罗云挖苦他胡明和郑玄临两个人操心上天,却没上天的本事。
    罗云往手术室里走了去,就听到郑玄临正在气头上。
    “周成,严主任能叫你来,为何我就叫不来你了,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是主任,所以你就可以完全无视掉我?”
    “还是说,你觉得胡主任不是病区主任,你就可以将他的话置若罔闻?”
    “真的要把科室里的那一套溜须拍马的事情,摆在明面上来说么?”
    “只是让你来做个血栓取出术而已!”
    郑玄临看到罗云走近,便又道:“周成,你确定来都不来么?你是会血栓取出术的。”
    “郑老师,我已经说了,第一,毁损伤后,再发血栓,即便取出了血栓,我也没这个能力,第二,我没这个必要,这也不是我的事情。抱歉,我还有自己的事情。”周成仍然很坚决地回答。
    郑玄临若是好说好话,他就去了。
    但这故意暗地里给他埋坑,莫说是没办法了,就算是有办法,周成也不会去。
    郑玄临当时就气得把电话给挂了。
    然后对罗云说了一声:“罗云,你们组那个周成,他来都不愿意来,我就直接去给病人家属这么讲了啊。后面如果出现了什么事情,你可不要怪我!”
    然后便要跑出手术室去真找病人讲些什么。
    但罗云却跟了几步,认真地看向了郑玄临:“郑哥,你真要这么闹吗?”
    “如果你真要这么闹的话,如果后面出现了什么事情,你也不要怪我们了啊?”
    这是罗云在给郑玄临摆出最后的底线了。
    你自己爱怎么想,爱怎么做,喜欢怎么充能干,那是你自己的想法和事情,但是你要不讲道理、不择手段地对付我们组的下级医生。
    甚至为了把自己的责任淡化去给他头上倒扣屎盆子的话,那你也不要怪我了。
    你这是入了魔,不把我与蔡东凡当人了。
    郑玄临到了一半的步子顿住了,转头看向罗云:“罗云,你是要给周成这个简直无法无天,目中无人的小住培撑腰,然后来对付我吗?”
    “他算个什么东西?他来这里是规培的,他自己不把住培当个正经事来对待。这能怪我吗?”
    “仗着自己有点本事,便开始在科室里耀武扬威、目中无人!”
    “罗云你确定要这么做事?”
    罗云觉得郑玄临简直就是着魔了,开口道:“你先冷静一下!”
    “郑哥,现在你不要情绪用事,去与病人和家属好好谈截肢的事情,就还有回头路要走。”
    “你如果非要让周成来替你背锅,就觉得能把自己的责任推掉的话?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是住院医师,你是主治医师,闹到了哪里,你也往他身上丢不去半毛钱的责任!此为其一。”
    “其二,就算周成可能会遭到惩罚,来自道德上的谴责,那又于你有什么好处呢?”
    “你是痛快了点,可你自己怎么办?你让其他的住培如何看你,你让胡明主任如何看你。你让科室里的其他主任如何看你。”
    “下次是否可以这样来对付你呢?”
    “郑哥,我们要记住一点的就是,你若是希望自己处于一个公平的世界里的话,你自己首先要尊重公平。自己去遵守公平和原则。”
    说到这,罗云又深吸一口气:“我只希望郑哥你好好想清楚,你若想明白了,真要觉得这样很痛快的话,那是你的自由,我不拦你。”
    “但我们好歹是朋友,奉告你一句,且不论周成有没有藏着的社会关系。科室里如今有一个人并不是我们医院的!”
    “这个人的嘴,你至少是不可能封得住的!”
    罗云并未刺激郑玄临,但也没去恐吓他,只是心平气和地与他讲道理。
    郑玄临不听,那他没办法,他已经做到了最为朋友的最后劝告!
    是对方不拿他当朋友,不听了。
    郑玄临的步子微微一顿,脸色顿时有点为难起来。
    是啊,郑玄临突然觉得自己忽略掉了一个因素,那就是杨弋风。
    杨弋风这个逼,当着严骇涵和黄石南,两个主任的面,说不上台就不上台,你哪里跟他讲理去?
    他就算可以堵住科室里所有人的嘴,包括严骇涵也只会息事宁人,但肯定堵不住杨弋风的嘴!
    可?
    郑玄临此刻内心极为不是滋味儿。
    看了罗云一眼,又走了出去,然后和胡明低声汇报:“胡主任,那周成还是不肯来。”
    胡明叹了一口气,道:“不肯来就不肯来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尽人事,听天命。”
    “我们去和病人家属谈,该截肢还是要截肢的!只是这次,还是要稍高位截肢!”
    胡明也知道了郑玄临做的糊涂事,但郑玄临事情都已经做了,话也已经说出了口,那他还能怎么办?能够放弃掉郑玄临,把郑玄临卖了,然后再去周成那里热脸贴冷屁股的赔礼道歉?
    那是不可能的。
    这个世界,缺了谁仍然会运转,治疗也是如此。
    ……
    罗云在手术室里待了差不多十几分钟后,骂骂咧咧地就看到了胡明走了进来,似乎在骂病人的家属不通道理,不讲人情。
    不过看到了罗云后,他也是停了嘴。
    毕竟首先是郑玄临嘴欠,给病人希望之后,再给病人希望,说科室里有人还是会做保肢术,可以值得期待一下的。
    这郑玄临不是脑子被驴踢了么?
    就觉得周成做了一台保肢术,他就必须要做一台出来,还把周成当作是最后的靠山了。
    平日里真不晓得郑玄临会有这样的想法。
    胡明狠狠地皱起了眉头,整个人为难起来,等着郑玄临安抚好暴躁的病人家属。
    又是十分钟多过去,郑玄临的脸色也阴晴不定地重新走了进来,说:“胡主任,病人家属打电话去了医务科,把我们举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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