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外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朝着屋里喊了一句:“蔓菁,乡亲说小桃子他们回来了!”
    话毕,他都等不及停上一脚等着黄蔓菁,急急的就往着村里的大道去。
    一出来才发现村里已经热闹开了,都在朝着大道那边走。
    “听说好多马咧!又高又大!”
    “哎哟,可别踩到我道边地里的菜。”
    “人家都看着马儿咧,那么精贵的东西,都好生生走在道上,不会踩着你的地。”
    纪扬宗快着步子过去,老远就见着浩浩荡荡的一支队伍来了。
    乡亲们说的是一点不假,三四十匹马排着往这边来,又是板车,又是货物,队伍庞大着。
    纪扬宗一时间都不晓得是先看牲口还是看人都齐整不,村户们挤得水泄不通,险些让他都没挤过去。
    “让让!”
    “我过一个先,我过一个先。”
    “你们让里正先上去嘛!”
    村道挤着人变得窄,纪扬宗一边警惕着踩地里把人的庄稼给践了,一边又着急的在队伍里寻着。
    “爹!”
    纪扬宗循声望去,便见着高大的马背上一张笑开了的脸朝他挥着手。
    可不就是他们家小桃子!
    霍戍圈住桃榆的腰,两人一并从马上下去。
    桃榆落地便突突朝着纪扬宗的方向跑了过去。
    “回来了……回来了……”
    纪扬宗还有些觉得像是做梦一样不太真实的念叨,爬上村主大道,有个身影一头便扑到了怀里来,他方才觉得实在了。
    纪扬宗稳住身形,抬手摸了摸哥儿的头,眼眶子也是一下就起了热:“也没说提前捎个信儿!我跟你娘好到村口去接嘛!”
    桃榆埋在纪扬宗肩头上,看着他爹熟悉的面孔,早就已经泪眼汪汪:
    他吸了吸鼻子:“信使还没咱们的商队跑得快,人到家了信也不一定到家,就自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平安回来了就好。”
    黄蔓菁这时也从后头追了来,看着好生生的桃榆和身后立着的霍戍,方才放心的撑着腰狠狠喘了两口气。
    “这死人,也不说等我一下。”
    “娘。”
    桃榆红着眼睛,哽咽的唤了一声,黄蔓菁心疼的抓住了自家哥儿的手,忍不住左右的看,鼻子也是发酸:
    “小脸儿都瘦了一圈了,黑了好些。”
    “北域风沙大,也就晒着了一点点。”
    “安安生生的回来了就好。”
    黄蔓菁一把将桃榆抱到了怀里,带着哭腔道:“可把娘担心坏了。”
    这头一家人会上面,商队里头其他人的家眷也前前后后的赶了来。
    爹娘兄弟,媳妇孩子,或哭或笑的,一团将队伍彻底给堵塞住了。
    幸而是红梨村的家眷亲属未有来,否则还得是站不下。
    虽是久别重逢,难得的欢聚,可一直堵在路上也不成样子。
    纪扬宗收拾了下情绪,主理道:“外头的人平平安安的回来了是好事情,乡亲们高兴归高兴。咱也先让他们把东西收拾了,再回家去好生团聚,一路回来也都累了嘛!”
    “自先回去烧点热水的烧水,煮饭的煮饭,一会儿就回去。还有邻村的乡亲也还得回去团聚,大家伙儿就先不耽搁。”
    “嗳,嗳。”
    在纪扬宗的号召之下,一行人才难舍难分的散开,队伍朝着纪家去。
    纪扬宗跳到了赶着的板车上,偏头看着一匹匹强健的马,不免也是有些看得眼睛发直。
    不过在外头他也未曾流露出自满的神色来,故作镇定的一切都是寻常一般。
    同村的人更是热闹看得舍不得散场,队伍里头没自家的男人都还追跟着队伍走了好长一截,说谈议论的热切。
    都稀罕着那些精神的马,奇着这一趟挣上钱没有。
    不过光是看这些马匹,便也能猜出腰包是有的进账的,至于有多少就不晓得了。
    村子里大热闹了一头,连晌午饭也碍着没回家去做。
    红梨村的见着大家伙儿与家里人会上面,心也早飞到了家里头去。
    商队进了纪家院子里头,立时便手脚麻利的把货箱给搬运了下来。
    桃榆也晓得大家归家心切,于是取了账本出来,让大家把箱子启开。
    “这趟的钱账一时半会儿也理不出来,等过两日大家再一道过来分结账。这朝先把采买的东西带回去,也不叫空着手回家,如何?”
    “好,好!不急这一时。”
    大家伙儿都应承着,都出生入死的了,还怕人跑了不认账不成。
    桃榆见既没有人反对,便没再多说,叫着范伯等人快着手脚分货。
    运回来的箱子其实没装什么货,除却他们的盘缠帐篷草料之外,就是大家伙儿在沿路上给家里采买的回来的东西了。
    什么陈醋啊,酒酿啊,皮子啊,糕饼果子啊……
    吃的用的,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桃榆点一样划一样,先给红梨村的人把东西点好以后,再给自村的人点。
    有的东西大件儿,买的多了还拿不下。
    纪扬宗和黄蔓菁十分妥帖的把自家的背篓,萝兜一一都给拿了出来先借给邻村的使。
    围在纪家外头的人瞧着红梨村的几个人前后出来,背着挑着的,东西包得严实,瞧不见是什么。
    不过光是看着盘着这许多的东西回去,也叫人眼热得很。
    旁村的不好意思问人家带了些什么稀罕回来,见着自村的再出来,再是忍不住凑上前去了。
    “都是别的府城的东西,不值个什么钱,图个新鲜。”
    “你们这一趟可没少挣吧!”
    “还没算账,不晓得挣没挣咧。”
    闹腾了好一阵儿,货物才算分完。
    商队的人也都走的差不多了,纪扬宗送着人出去,顺道便喊大家散了自回家煮饭吃去。
    纪家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院子里除了自家人以外,只剩下了北域来的六个人。
    霍戍道:“他们是我北域的同乡,如今乡里已经散没了,往后就跟着我干。”
    他同纪扬宗和黄蔓菁指了指身旁的少年:“这是我弟弟,霍守。”
    霍守也立马识相的叫了人:“伯父,伯母。”
    纪扬宗和黄蔓菁都有些意外的看向霍守,先前都没听他提过有弟弟这回事儿。
    不过这朝寻带回来了亲人,他们夫妇俩也替他高兴。
    只是两口子怎么看霍守,怎么都没瞧出来两人相貌上有亲兄弟的样子。
    但体格倒是都高高大大的,是粗武之相。
    “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既同霍郎来了这边,以后就把这儿当家里。”
    “谢谢伯父伯母。”
    霍守见着夫妇俩身上都有些桃榆的身影,一路上插科打诨的,而下见着他的爹娘,竟是没太觉得生分。
    范伯几个人也依次跟着见了纪扬宗夫妇。
    接着几人把马简单的安置了一下,四十来匹马,还有牛驴骡子的,纪家的牲口棚远远装不下。
    只能先把从同州带过去的几头牲口先安置在牲口棚里,余下的几十匹马先赶去了屋后的空地上,丢撒了许多的草料,还得谨防着马跑出去把村民的庄稼地给践踏了。
    同州这边是好,就是没有北域的宽阔草原供马匹肆意的。
    还得让大牛先盯着这些马,当真是又叫人高兴有这许多的马,又忧愁的很。
    “不晓得你们今天能到家里,也没准备。午饭简单吃点填填肚子歇歇,下午我叫大牛出去采买些肉啊菜的回来,好好吃上一顿。”
    忙完以后,纪扬宗领着一行人进屋去。
    “先收拾两间屋子出来你们分挤着先住下,旁的屋子东西堆的太多了,一时半会儿的还拾理不好。”
    范伯客气道:“有劳纪里正,我们挤挤一间屋子能避风遮雨的就很知足了。”
    “你们跟着我这女婿闯荡不易,都来了南边儿,哪里能随随便便将就的。就得是吃住的踏实!”
    一行人从大院儿里头到了天井屋,也是头一回见着南边四水归堂的宅子,惊奇稀罕程度远高于先时霍戍头一回来。
    瞧见进了天井以后,里头还楼上楼下的,又是敞亮的大灶屋,还有内院儿的,宅子属实是不小。
    霍守样样都看得新奇,怪不得桃榆被养得如此,这家境下,爹娘又千娇百宠的,很难不养的娇贵。
    先前在路上听到说他哥住在老丈人家里,多少还有些消化不了。
    这朝来见到屋里屋外的,不单霍守,诸人都是大开了眼界。
    别说只是在这头住了,这要真是做上门女婿,霍戍不干他们都想赶着干了。
    妥帖给几人安排好了住处,一应安置好后,桃榆终于是忍不住突突的跑向了他四个来月都没进过的房屋了。
    第67章
    屋里的窗尚且敞着,繁盛的桃树叶影落在窗台上,明媚斑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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