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作者:咚咚锵
    简介:
    安平17岁的目标:考上大学;
    她27岁的目标:一手钱袋,一手腰带。
    17岁遇上王培清,一墙之隔,他是站高墙上那个;
    27岁两人躺一张床上吵架,安平一脚将人踹到床下。
    王培清找上门,怒气冲冲问:“你怀孕怎么不告诉我?”
    安平:“你要不就管好你自己的东西,到了我肚子里,那就是我的,生不生我说了算。”
    表里如一的实干家?面是心非的投机者
    第1章 chapter01 .食色性也
    02:45, 安平捏了捏发痛的眉心,看着像素过低的屏幕上显示出来的数字,用手指搓了下,时间跳动到 02:46,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改变。
    她忍着脑袋里神经的酸胀,又压着怒气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一卷卫生纸揉了两个纸团塞耳朵里,继续强行逼迫自己入睡,但隔壁似乎才要进入正题。
    熟悉的男声传过来,他问:“宝贝,你以前有没有过?”
    女孩声音不似刚才谈天时的清丽,带点欲说还休的朦胧:“你是第一个。”
    男生笑着去亲她,安平的耳朵甚至能想象出男孩唇瓣附着在皮肤上弄出的声响,他的声音带着膨胀的欲望,问:“宝宝,可以吗?”
    安平心里一嗤,眼睛睁开看着没有任何加工痕迹的天花板,一只瓦斯灯泡孤零零挂在上面。
    隔壁的两人从八点回到房间,连抱带亲半个小时,接着进入到了互诉衷肠环节,从家庭成员聊起,又是童年创伤,又是青春哀愁,还时不时穿插着美好的理想抱负。这一聊,从晚八点一直到现在,安平也被迫又将钱同元那番话听了一遍。
    又是一阵吸吮、低吟,姑娘声音带着哭腔急促道:“这样......这样不行吧,会怀孕的。”
    男生动作没停,哄她:“不会,没有人第一次会怀孕的,我有分寸,相信我好吗?”
    安平越来越清醒,眼睛睁得更大。她扯下盖在脸上的被子,实在受不了,冲隔壁喊:“他不戴套,你就等着哭吧!还有麻烦两位小声点,吵到我睡觉了。”
    钱同元警告似的踹了两脚墙壁,水泥墙面发出闷响。安平在暗夜里翻了个白眼,不再出声。她平常睡眠很好,一向都是睡不够的,只是今天心里有点烦躁。
    加上冬天,出租屋里寒气丛生。水泥墙壁上的湿气在青灰色的墙面上晕出一条弯弯扭扭的痕迹,像失禁老人身下的床单,令人不适。
    安平前一天凌晨三点就被马兰娟拉起来做馍,直做到早上八点,又开了铺子擦柜子摆馍,还赶在午饭前给饭馆子和小卖部送了两趟货,忙完对付吃了一碗牛肉面又紧赶慢赶回家去收拾东西。
    她看着堆在门边的两双快要脱胶的板鞋转头跟在铺子里的马兰娟打商量:“妈,我鞋都脱圈了,你这个礼拜生活费多给点,我买双鞋。”
    马兰娟在给买馍的顾客找零的空档回头看了安平一眼,她不到四十岁,脸上却松弛的厉害,跟她的脾性一样,两颗大眼珠子要陷进眼窝里,头上顶着一个黑色辍珠的丝绒头巾,冲安平苦笑一下。
    “你要多少?”问完没等安平说话,又小声嘀咕:“面粉又涨价了,最近生意也一般,钱你还是要省着点花。”
    安平没抬眼,拿着一个毛快要掉光的鞋刷子刷鞋,语气不容置喙:“你给我一百五。”
    “一百的鞋子长什么样我还没见过呢!”马兰娟自顾自地将面团放进轰隆的压面机里,她语调依旧弱弱的,带点自嘲的调皮劲。
    安平用旧报纸把鞋上的水渍擦干,拿进去放在火炉边的凳子上烤。水壶里的水咕咚咕咚冒气,她提着绕到前面铺子里,面无表情,边往暖瓶里灌水边说:“我买来你就知道什么样了。”
    “我攒了点钱全买了这院子,还想着再攒点,过几年再换个好一点的门面。你上学也蛮费钱的。”她依旧嘀咕。
    安平波澜不惊:“不给?那你就按小时给我算工钱,还有,”她盖上暖瓶的木塞,转头盯着马兰娟,“我每年 1500 的助学金你也给我,我就不找你要钱。”
    马兰娟手脚麻利地往模具里放发酵好的面饼,面上表情却低顺,她说不过安平,再说两人又要动气,索性不说了。
    安平越过她从透明柜边上的一个铝制奶粉罐里捡了三张五十的钱在马兰娟面前搓开:“不多不少,一百五。”
    马兰娟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安平不会让她把那话说出来的。下午她就收拾了课本、换洗的衣服、床单被罩还有一袋各式各样的馍坐大巴车回了市里。
    她今年高三,在宜阳市一所职业学校读里面的普高班,还有不到五个月的时间就要参加高考。截至目前,这所学校的普高班还没有出现过一个上了本科线的学生,每年的升学率就靠着特长生和通过技术类单招考试的学生撑着。
    安平初升高的那年,录取分数线大涨。她偏科严重,离她报的那所高中的录取分数差了十分,复读需要托人找关系,马兰娟直言家里哪有那做官的亲戚。
    当然她那种分差比较小的情况,掏个择校费就能上,但是零几年的 6000 元马兰娟也拿不出来,她也不愿意为安平读书去找人拆借。
    正好职校扩招,还给学生发放助学金,马兰娟便说:“在哪里读不是读,是金子扔粪坑里也能发光。”
    于是,安平在人生第一个节骨眼上,稀里糊涂就走偏了。
    寒假就连市里最差的高中还在给应考生们进行假期突击,可她们学校早早就放了假。这事马兰娟倒是挺高兴,她想着安平放假就能帮她卖馍了,但不想安平期末考完试后自己主动找了班主任,让她托关系给认识的同行求情把她塞进了一中的寒假班跟他们一起补课。
    安平的班主任是个三十四五岁的女人,瓜子脸,下巴尖尖的,身材纤瘦,黑色的长发烫着波浪形的卷,她很喜欢穿贴身的高领毛衣,下面再配一件冬季外穿的短裤,脚上踩着黑色皮靴,很追求时髦。
    当然做事也有条有理,恩威并施,在班里很有声望。
    她曾经在班里说:“等你们毕业了,能记住来看看我的还得是后面坐着的那批混子,好学生指望不上。”
    但她还是在安平找上她的时候打了几次电话,又带着安平请那位一中的老师在外面吃了一顿饭,给她争取了一个机会。
    安平不知道这样做意义大不大,但是她迫切的想要离开盖着烂菜叶子的三水镇,逃离令她作呕的混乱。
    黎明前的两三个小时,她总算慢慢在隔壁浅吟低语和呜咽声里睡着。再睁开眼,昏白的光从墙壁上开着的透气窗里漫进来。
    安平晃了晃脑袋,把一旁的衣服一股脑全塞进被窝。等上面的寒气被轰走,她起身麻利地穿好衣服打水洗漱。
    宜阳职高原本在老城区,但是随着学生人数骤增,加上校舍老化,安平高二的时候学校的新校区落成一半,全校搬迁。
    但是操场和宿舍楼还在修建中,一大批从各村镇,县乡来的学生只能在校外住宿。在宜阳,本地土著建个简易的二三层板房给外地学生和农民工出租已经形成了很成熟的产业链。
    安平这间出租屋跟学校一墙之隔,面前就是学校的实验楼。在她的背面就是一中,一中也是重建了新校区之后搬迁过来的,原本一中的正门就开在职高这边,但是后来家长们抗议,校领导经过商量便将原来的校门封死,还请了人来做法事,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一块一人高的石头立在后门边上,上面刻着四个红字:迁善远罪。
    那块石头像一道符咒,是划开好与坏的天规。
    一中的学生也有家不在市里租房住的,但大多数有陪读。家长们找房子的时候也会刻意避开有职中学生住的院子。
    安平住的这家布局是四合院式样的,迎门的三间屋子主人家自住,左右两边各三间全都租出去。
    比起完全不隔音,冬冷夏热的活动板房,这样的水泥砖房在附近的出租屋里已经算条件不错了。再者房东老两口爱干净,院子总收拾的很整齐,院落中央围起来一个小花园,到了夏天里面花团锦簇,看着赏心悦目。
    冬天没有暖气,为了省电只有一二月份极冷的几天安平会开电热毯,其他时候就多加床被子捱着。
    地上的水桶里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碴,锅具泛着清冷的光。她快速洗漱完,端着脸盆出去倒脏水,下水道就在她和钱同元的房子中间,安平出去的时候钱同元正仰着头含着一口水咕隆咕隆漱嗓子。
    安平没休息好,脸色不好看,瞪了他一眼,将水从钱同元脚边泼了下去。
    钱同元牙刷在嘴里一边活动一边跳脚,囫囵道:“你大清早打气了,跟人甩脸色。”
    安平抖了抖脸盆里的水渍,轻哼了一声:“也难为你吭哧了一晚上,还要起个大早。别透支了,晕在训练场上。”
    “那你大可放心,我好着了。”
    钱同元跟安平在一个班,但他是体育特长生。他们寒暑假都要集训,全校就指着这些个特长生能考上几个充充门面,所以抓得反倒要比安平她们这种普通考生更紧。
    钱同元对安平这张说不出好话的嘴已经习以为常,他拧开水龙头去冲脸,没几分钟发梢上的水珠就结了一层冰珠。安平看了一眼冷得瑟瑟:“说着冬天不让用,不让用,一会水龙头冻上老太太又该叨叨了,你不嫌烦?”
    钱同元抹掉脸上多余的水珠,又去冲洗刷牙缸子:“天热了太阳一晒就消了,怕什么。”
    安平不置可否,瞟了他一眼。钱同元长得不差,标准的中式帅哥脸,双眼皮杏仁眼鼻梁高挺,再加上长期训练身板子要比一般的男高中生看着结实很多,皮肤也晒成了健康的麦色。
    他们认识十几年了,安平看他就像看一块挂在家里中厅的摆钟,看一天愈发平淡一天,没有任何惊喜。
    天色没有彻底亮开,灰白色的天空裹挟着寒气在清晨肆虐。钱同元主动问她:“你今天起这么大早,去一中上课?”
    安平皱眉看他,这事她除了马兰娟谁也没说,“谁告诉你的?”
    钱同元就穿了一件单薄的卫衣,冷得搓胳膊,眉眼却舒展着:“你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去补课又不是捡钱还要藏着。”
    安平不想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纠结,“你不要大嘴巴就行。”
    她刚要进屋里去收拾背包,钱同元屋里的姑娘出来,连帽卫衣上面套一件羽绒马甲,卫衣的帽子盖在脑袋上,长发分隔在两边,低着头,安平没看清她的长相。女孩压低声音跟钱同元说了句:“我走了。”
    抬步往外走的时候她又抬眼看了下安平,但也就只是一撇,视线并未打实就挪开了。
    等人出了大门,安平八卦:“刚那个是四班的裴江南?”
    钱同元视线收回来,没否认:“嗯。”
    安平拿起窗台上的梳子把马尾上的皮筋松开,重新绑了一遍,嘴里哼笑出声:“下次见着她,我就告诉她,寒假前你还跟魏丽在一起。”魏丽是她们班的一个音乐生,和钱同元在一起大概两三个月就分开了。
    钱同元坐在台阶上穿鞋,他的鞋全放在外面,田径鞋、带钉的跑鞋、篮球鞋五颜六色摆的满满当当,他很无聊的语气:“你什么时候这么爱管闲事了?”
    安平不小心揪掉一根头发,疼的吸了口气:“看不惯你这种人渣,替天行道还需要什么理由?”
    钱同元仰头,正色道:“打住。我谈恋爱三个原则,一不撬别人墙角,尤其是兄弟的;二绝不脚踩两只船;三那也必须是你情我愿,怎么就渣了?”他还一本正经掰着手指。
    安平有点被他噎住,“下半身控制上半身的物种,不跟你扯了。”
    钱同元跟在她后面进了她房间,问:“有没有吃的?给我点。”
    安平看着放在桌子上的一袋馍,随手一指:“你自己挑,辣子馍、玫瑰馍两块五,白吉馍一块。”
    第2章 chapter02 .钱眼子还是心眼子
    钱同元拿了一块辣子馍往嘴里塞:“中午放学巷口那家炒肉片给你加餐行了吧?”
    安平拿起包把人往外赶,“你请客吃饭是你请客吃饭,馍馍的钱该是多少还是多少。”
    “你掉钱眼里算了。”钱同元边吐槽边啃着馍往外走。
    安平不管:“你欠我两块五。”
    天还没亮,出了铺着水泥板的小巷,柏油路两边的路灯都亮着,绿化带里的冬青在风里瑟缩,昏黄的灯光投射出的光晕像是勒住了冬青的脖子。
    安平和钱同元在路口分开,她往一中走,钱同元走小门进了职中的体育场。
    上学的时候每天都可以从外面看见这座校园的建筑,但这是安平第一次进来。正门正对着主教学楼,中间塑着一个孔子像,两边是两栋小教学楼,明德楼、尚美楼,就连名字也标致。前面的花园里还有一个喷水池,冬天里面的水抽干了,打扫得干干净净。
    安平状似无意地扫了眼跟她一起往教学楼走的学生,他们大多穿着一中的校服,再套一件羽绒服,羽绒服的拉链开着,漏出胸前的校徽,步伐疲沓。
    宜阳市第一高级中学,这样的名牌挂在胸前,就连那件衣服也莫名变得高尚。
    不像他们学校的校服,简直就是刺在罪犯脸上的字,非得捂住了。
    安平随着人潮上楼,进班前她先去教师办公室给 18 班的班主任打招呼,这是她自己的班主任叮嘱的,让她看着点眼色,要会来事,别给人找麻烦。
    教师办公室在二楼的中间,一个大办公室,早早来了的基本都是班主任,几个人边吃早餐边聊上次期末考的成绩,笑着预测看谁能考上清北复交,又恨铁不成钢地说一些不开窍的学生,再哀叹几句假期又被工作占掉了云云。
    安平站在门口喊报告,张志强放下手里的水杯,看她一眼,思忖几秒才想起她是谁,于是开口:“先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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