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什么都乱喝?”
    临春听在耳中,只觉得诧异不已,她想自己一定是喝醉了,才会听见谢明峥这么温柔地和自己说话。她站起身,转向谢明峥,看见谢明峥摇摇晃晃的。
    “你怎么站不稳啊?”她歪着头,凑近了些。
    她的脸骤然放大,带着些许酒气,又混着她自身的体香,钻入谢明峥心脾。他分明没喝酒,也醉了似的。
    谢明峥的理智告诉他,自己应当往后退一步,但他却往前凑了一分。
    瞬间与临春呼吸交缠。
    温热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热度一点点升高,烘得临春愈发不清醒。她眸光震颤,目光沿着谢明峥的眉头往下,转过一圈。
    “……你还挺好看的。”她忽然笑了,伸出手摸了摸谢明峥的脸。
    谢明峥抓住她作乱的手,哑声道:“别乱摸,摸了要负责的。”
    临春现在成了醉鬼,根本搞不清楚情况,一听这话,笑嘻嘻说:“本公主负得起责!”
    说罢,便从他指间抽出自己的手,继续摸上他的脸颊。不止摸上脸颊,甚至从脸颊往旁边,摸到耳垂。她捏了捏谢明峥的耳垂,软软的,有点好玩儿。她笑意更甚。
    放过了谢明峥的耳垂,又往下摸上他的脖子。
    男人的皮肤没有女人娇嫩,临春摸着,有些奇怪,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最后得出结论,确实是不一样的感觉。
    她的指尖抚过谢明峥的喉结,忽地皱起眉头。
    这是什么?她怎么没有。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验证自己的猜想,随后摸上谢明峥的喉结。
    发现他一直在滚喉结。
    “为什么一直在动?”她诧异地问,“真好玩。”
    谢明峥呼吸渐有些粗重,一颗心被她搓扁揉圆似的,上上下下,快要被她折磨死了。身体里的野兽叫嚣着,意欲跳出来。
    谢明峥吞咽一声,再次抓住了她的手,声音低沉,仿佛引诱一般:“还有更好玩的,阿宝想玩吗?”
    临春一怔,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怎么谢明峥叫她阿宝?
    阿宝是她的乳名,长大之后,只有母妃才这样叫她。
    谢明峥怎么会知道呢?
    她睁着茫然的眼,一双眸子里仿佛氤氲着海棠轻愁,又似那江南的烟雨蒙蒙,看得人心都要化了。谢明峥攥着她指尖的手微微收紧力气,想把自己双手奉上,融化在她手心里。
    可是临春却忽然哭起来,将那江南烟雨都化作两行清泪,不住地流。她想到了母妃,母妃待她一向极好,宠溺至极。可是母妃不在了。
    谢明峥被她的泪烫到,心顿时有些慌了,“怎么了?”
    临春抽噎着:“我……我好想我母妃,她死的时候一定很痛苦吧。”
    听说父皇叫人把她勒死的,勒死……那么痛……脖子都会断掉……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都疼起来似的,抽抽搭搭说:“你要是要杀我,能不能别掐断脖子。要不给杯毒酒吧?”
    谢明峥知道醉鬼是不能讲道理的,无奈地叹息一声。
    又听见她哭哭啼啼说:“算了,死就很痛苦,要不,别毒酒了,你就放我一条生路吧。谢明峥,我错了。我当年不该打你,其实我当时打完你就后悔了,呜呜呜呜。”
    她哭得凶猛,只觉得脑袋更重了,快要撑不住时,靠在了谢明峥胸口。她听见他咚咚咚的心跳声,还以为是自己的心在跳。
    临春带着哭腔问:“我怎么心跳这么快?糕点是不是下毒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抓着谢明峥的手往自己心口摸,想要让他知道。
    谢明峥微咬牙,在她耳畔道:“那是我的心跳声,阿宝,我要死了。”
    第9章 撞人
    临春醒过来的时候,身在两仪殿的罗汉榻上,身上盖着昨日的毯子,以及谢明峥的一件狐白裘大氅。
    谢明峥身材高大,他的大氅于临春而言,像一床被子似的,也足够暖和。临春怔了怔,昨夜的记忆涌上心头,断在她说自己没吃饱那里。
    她记得她喝了那个酒,然后喝醉了……
    再之后的事,就毫无印象了。
    临春不由有点忐忑,她知道自己酒量不好,平日里一向会注意着,不多喝酒,所以这么久以来,也没出过什么岔子。她记得自己唯一一次喝醉酒,是十三岁那年母妃的生辰宴上,据她的贴身宫女说,她喝醉之后呼呼大睡,并未做什么。
    若是她真做了什么惹怒谢明峥的事,她今日也不可能好好躺在这罗汉榻上了,毕竟昨晚他直接把柔嫔踹飞了出去。如此想着,临春将心往肚子里收了收。
    她低头,目光落在那件大氅上。
    谢明峥的衣服。
    鬼使神差地,她想到昨天嗅到的谢明峥身上的味道,分明出了汗,却并不显臭,反而有点好闻。
    真奇怪。
    她想着,将大氅拿起来,仔细嗅了嗅。当真不臭,是昨天闻见的那味道,略浓烈了些。叫临春想起下雪天松枝的味道,冷冽逼人。
    有点好闻,她又嗅了嗅。
    外间忽然传来脚步声,临春做贼心虚,一把将大氅扔远了些。
    她以为会是谢明峥。
    但只是两仪殿中伺候的一个宫女,宫女看了她一眼,将手中的东西搁在了一旁。
    “这是殿下吩咐给您准备的。”
    一身宫女的衣服。
    宫女又道:“殿下还给你指派了住处,既然你醒了,便随我走吧。”
    临春默然,翻身下床,跟着宫女离开两仪殿,去往自己的住处。
    出了正殿,再走一段,便至宫女们居住的下房。在宫里,若是等级低的宫女,被分配去御膳房、浣衣局等地方做粗使活计,便得与其他十几二十个人挤在专门的号舍里。等级高一些的,譬如分配去各宫里的,便随着主子们住在各自宫中的下房。
    两仪殿乃天子居所,殿内伺候的人,说好听一些,都是御前伺候的,说出去都比旁人有面子一些,自然这里的下房条件也比寻常宫殿好上不少。
    那宫女领着临春至一处房间门口,停了下来:“殿下说了,日后你便住在这里。”
    临春哦了声,推开门,往里面望了望,房间不大,但摆设什么的还好。
    那宫女与临春一道进门,将她的东西放下,莞尔道:“我叫雪青,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雪青倒是很亲和,临春点了点头,对她道了声谢。雪青走后,临春自己一个人发了会儿呆。
    她想到自己真要开始做谢明峥的宫女,不知为何,有些惆怅。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大起大落,于临春而言,一时难以消化。
    不过她生性乐观开朗,很快便从惆怅里调整好情绪。不就是伺候人吗,她虽没做过,但可以学嘛。
    而且谢明峥都说了,主要是叫她给他治病,想来对她伺候人的功夫,也不会太过苛求。
    想到给他治病,临春脑袋又疼起来了。她昨日好不容易想出个办法,可马上便被现实映证,大抵或许不得行。
    只是也不能就此放弃,临春想到自己昨夜说的话,兴许谢明峥他对那种妖娆妩媚的女子不感兴趣,但对那种端庄大方的女子感兴趣呢?
    她推开窗户,感受到暖日和风,心情顿时大好。
    换好衣服后,临春前往两仪殿的前堂。今日谢明峥在前堂处理政事,接见臣子。
    如今他已然行使天子的实权,只是还得等先帝丧仪操办,登基大典后,才能真正改口称天子。
    临春捧着托盘,缓步走进门。
    谢明峥坐在上首的椅子上,下首站着几位大臣,似乎正在商议什么要事。这会儿的谢明峥瞧着冷静自持,杀伐决断,又生得英俊。临春在心里叹了声,可惜,可惜。
    她缓步走近桌案,将茶盏放在桌上。
    茶盏稳稳落地,临春在心里夸了自己一句,她真是太棒了。
    她松了口气,收回手,便欲离开。正当此际,她听见下首的大臣说:“殿下不日登基,登基大典已然在筹备,其他事也该筹备起来。殿下尚未娶妻,待登基后,后宫必然也空置。子嗣大计亦是社稷根本,当今的世家女子之中,有不少出色的。臣以为,殿下可以从中挑选一些,充盈后宫。”
    这话临春很是赞同,她心道,最好各色美人都挑一位。
    可惜后面谢明峥的回答听不见了,临春的茶奉完了,该退下了。
    出来时,雪青在外头等着她。
    “一切还好吗?”
    “还好。”临春笑了笑,她虽然不怎么聪明,但也不笨嘛。
    事实上,自从临春进来,谢明峥便有些心不在焉。
    她看起来很坦然,想来已经将昨晚的事忘到九霄云外了。若是她记得自己曾经做过什么事,肯定连见他都不愿意。
    想到她竟然一点都不记得,谢明峥好看的眉头微微垂下,有些不快。
    昨夜她拉着自己的手摸她心口,听她心跳快不快,搞得谢明峥一晚上都没睡好。
    十七岁的少女身段窈窕,更是发育得刚刚好,不会叫人一眼看去觉得突兀,但也很丰盈。
    后来没闹腾太久,临春便趴在他怀里睡着了,徒留谢明峥独自面对漫漫长夜。
    她贴得那样近,那是梦里才会出现的事。可现在这一刻,是现实。
    这让谢明峥无法冷静,他几乎想要违背自己的理智,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他将临春放在榻上,替她盖好毯子,怕她冷,又加了一件大氅,而后便自己去想办法冷静。
    他命薛冰准备了冷水,在四月的天气里,洗了一场冷水澡。
    四月虽天气转暖,可用冷水沐浴,仍旧是冷的。分明水那样冷,他的心却始终火热,无法冷却。
    就这么折腾了大半夜,谢明峥回到自己的寝宫。他这样折磨,罪魁祸首却在罗汉榻上安睡梦乡,不知做了什么好梦,唇角扬了扬。
    他无端有些恼怒。
    正如过去这几年,从来只有他不得安眠,她却安然无恙。
    谢明峥倏地走近她身侧,惩罚一般,俯身吻下去,在她唇齿之间搅弄风云。
    可这么做的后果,是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躁意再次涌了上来。
    谢明峥按了按额角,听见臣子疑惑地问:“殿下?”
    他将思绪拉回来,继续听臣子的话,“你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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