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柔软,清甜可口。仿佛真是一颗等待人品尝的樱桃。
    他不自觉舔了舔唇,仿佛还能回忆起来。
    “三皇妹倒是很怡然自得嘛。”谢明峥双手环抱,声音夹杂着些许笑意。
    ……又开始阴阳怪气她了。
    临春赶紧掀开毯子,翻身下来。
    下榻时,她又是一怔。
    她躺下时,脱了鞋么?
    她怎么记得,自己好像没脱鞋?难不成是睡梦中不知不觉蹬掉了?
    这猜测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方才那个梦便很激烈。
    临春都在寻自己的原因,根本不曾想到这殿中的另一人身上。
    她将鞋子重新穿好,低着头在谢明峥身边站定,像一只小鹌鹑似的。银灯照着她那截嫩藕一般的脖子笼了层朦胧的暖色,与白日里看见的时候有所不同,她睡得太熟,发髻有些歪了,有几缕青丝散开,贴在她雪白的后颈上,无端地生出几分妩媚。
    临春对自己的怡然自得无法辩驳,她吃饱喝足之后便有些犯困,困在这里又无事可做,自然而然睡着了。以她如今的处境和身份,这样安闲舒适的确不太合适。
    所以临春心虚地把头垂着,垂得低低的,一副认错的态度。
    谢明峥看着她后颈那几缕发丝,慢慢移开视线,问了声:“饿了么?”
    临春眨了眨眼,不明白他的意思。他这意思,难道是要留自己用晚膳?
    她这一觉睡了两个时辰,这会儿肚子又空了,自然饿了。临春有一瞬想点头,可随即想到,与谢明峥待在一处,吃东西定然不香,于是又摇了摇头。
    “四皇兄,我回去自己吃些就好。”
    而后听见谢明峥反问:“回去?回哪里去?”
    临春瞪大双眼,被他问住了。
    对哦,她回哪里去?她如今可不是身份尊贵的三公主了,自然不可能再回摘星宫住。那她又能回哪里去呢?
    她看向谢明峥,讨好地问:“那四皇兄,打算将我安置在何处。毕竟天色也不早了,你也该休息了。”
    她想赶紧跑路。
    面对临春一双无辜的眼睛,谢明峥唇角微勾,吐出一句十分无情的话:“三皇妹想去哪儿?”
    临春默然片刻,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地问:“……我能选吗?”
    “不能,。”谢明峥拒绝得坚决。
    “……”临春一时无言。
    既然不让她选,那干嘛还要问她一句?
    哦,对,又是为了阴阳怪气地嘲讽她。
    临春撇嘴,垂下脑袋,闷声开口:“任凭四皇兄安排。”
    岂料谢明峥指了指直接身侧:“三皇妹如今可是知晓了我的重要秘密,我怎么能放心让三皇妹离我太远呢?所以,三皇妹,就留在我身边伺候。”
    临春闻言瞪大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谢明峥。她有些心虚,因为她的确想过,趁谢明峥不注意时,偷偷跑掉。
    她一副震惊不已的模样,谢明峥悠然开口:“瞧着,三皇妹似乎不大愿意?也是,三皇妹一向身份尊贵,娇生惯养,怎么会愿意做这端茶倒水的活呢?”
    他分明字字句句说得风轻云淡,但临春愣是听出了弦外之音。若是她不答应,那便是小命不保。
    不就是端茶倒水么?
    临春咬咬牙,应下了。
    “我愿意!”
    谢明峥唇角的弧度更大:“那便好。既然如此,我饿了,便请三皇妹伺候我用膳吧。”
    他发了话,临春哪里敢摇头,连连点头。
    宫人们将桌子搬上来,很快菜也上齐,而后谢明峥便叫他们退下了。
    只剩临春在。
    临春看着那桌上的菜,都是她喜欢的,不由得被勾起了馋虫。从前她对这些吃食还不甚在意,可被关在那里那些日子,她什么都吃不上,便想念这些吃食得紧。
    谢明峥没有动作,道了声:“你先试试有没有毒。”
    临春觉得他这要求有些无理,宫中的御厨,难不成还有人给他下毒?
    不过也不好说,毕竟这些日子,几位皇子争夺皇位,使出了各种招数。如今虽是谢明峥赢了,但那几位皇子难免也有别的势力藏在暗中,好像还真有可能给谢明峥下毒。
    但是试毒用银针不就行了么?怎么还叫她试?
    临春腹诽着,取过另一双筷子,夹了口菜。她看着那散发着香味的菜,心里忽然也有些慌。若这菜里真有毒,该怎么办?
    谢明峥觑了她一眼,临春只好闭着眼将东西送进口中。
    嗯,很美味。
    好像没毒。
    她睁开眼,松了口气,而后谄媚地看向谢明峥:“我试过了,没有毒,你安心用吧。”
    谢明峥挑眉,指了指另外几道菜,示意她一一试过。临春乖巧照做,一桌子菜,一道一口,也吃了不少,倒没那么饿了。
    她正欲搁下玉箸,又听谢明峥道:“还有米饭。”
    还真谨慎。临春无言。
    她夹起一小块米饭,送进嘴中。有菜有饭,心满意足。
    临春一向是息怒皆写在脸上的人,藏不住心事,譬如此刻,她露出些欣喜的神色,被谢明峥尽收眼底。谢明峥眸色微柔,拿起玉箸,开始用膳。
    临春退到一旁,肚子里有东西,便没那么馋了。她站着站着,忽然意识到什么,等等,谢明峥是不是拿错了她用的筷子?
    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他已经都吃了几口了,倘若此时告诉他,反而会让他恼羞成怒吧?毕竟……就像吃樱桃时,最可怕的不是在樱桃里吃到一条虫子,而是半条。
    有时候不明真相,或许更好些。
    谢明峥吃得很快,他口腹之欲并不重,肚子填饱了即可。他命人将东西撤下去,目光又落在临春身上。
    临春顿时如临大敌,听见谢明峥问:“一个下午过去,三皇妹可想好有什么法子能医治我的病么?”
    临春一哽,有些结巴道:“……现在就要开始想么?是不是有点为难人?”
    谢明峥:“嗯?”
    临春马上改口:“我想了,我真想了。”
    就是还没想到。
    她咬着下唇,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软糯的嗓音自丹唇中飘出:“我能先问问,四皇兄你这病……是天生即有,还是……因为什么意外……”
    第7章 因果
    她问得很小心翼翼,生怕惹恼了谢明峥,毕竟此事事关男人尊严,而男人一向好面子。可此事总得问清楚,想来天生隐疾,与后天隐疾,该有不同的应对之法。尽管临春并不懂岐黄之术,但用脑瓜子想想,一件东西坏了二十几年,与坏了几年,定然是坏了几年要好修得多。
    临春眼神飘忽,似雪香腮渐渐沁出些不自然的粉红,便如那三月的桃花,说罢更是轻轻咳嗽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临春今岁十七,还未出嫁,因恒成帝喜爱她,想多留她两年。今年开年时,恒成帝与高贵妃商议过临春的婚事,挑了几家郎君,问临春意见。那些郎君都是玉京中顶好的,临春也与他们试着相看过,可一个也未曾瞧上,婚事便又搁置了下来。
    她于情感之事上还是一张白纸,提起这种令人羞臊的事,自然不敢看谢明峥的脸。
    好一会儿,临春才听见谢明峥的声音:“算是意外吧。”
    临春唔了声,心里猜测,他恐怕是在战场上受了什么伤,才导致得了这病吧,毕竟战场上刀剑不长眼。
    她思绪扯远了,赶紧拉回来,小声追问道:“那……是因何意外呢?这可否告知?”
    她问罢,谢明峥眸中墨色忽然翻涌,唇角噙着一抹笑。
    临春被他看得莫名,而后听他轻启唇道:“说起来,此事与三皇妹脱不了干系。”
    临春眨了眨眼,这事儿怎么还与她有什么关系?
    谢明峥用手中茶杯盖轻轻撇去杯中浮沫,缓缓开口:“这场意外,便是三年前,我与三皇妹初次见面时,冲撞了三皇妹,三皇妹便命人抽我鞭子。回去之后,我便得了这病,如今算来,已有三年。既然是三皇妹种的因,我如今叫三皇妹来解决,也算有始有终,是不是?”
    临春听到这里,已经身子僵住。
    她还以为是谢明峥在战场上受了伤,才致不举,没想到竟是与自己有关。
    可她当时虽说抽了他鞭子,也没多重的伤啊,怎么会导致这么严重的后果呢?谢明峥该不会是故意把锅扣在她头上吧?
    临春幽怨地长叹了声,心中更后悔当年招惹了谢明峥。
    她欲哭无泪,他的病原来是她造成的,原来她不止折辱了他的面子,还折辱了他的男性尊严。这事儿恐怕是怎么都过不去了。临春只觉得自己像是一朵在暴风雨中的小花朵,马上就要承受不住暴风雨的摧残了,命危矣。
    谢明峥看她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小脸耷拉着,问道:“三皇妹在想什么?”
    临春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听见谢明峥问,下意识就回答了心里话:“在想当年我不该招惹你。”
    话音落地,她陡然回神。
    对上谢明峥一张似笑非笑的脸:“晚了。”
    临春自然也知道晚了,只好更垂头丧气,想起什么,保证道:“四皇兄放心,我一定会努力想办法治好你的病的!”
    事情已经发生,后悔也来不及,但得表表忠心。
    谢明峥颔首,又听临春说:“但今日天色已晚,四皇兄也知道,我这人不大聪明,本来也不怎么聪明,这会儿脑子就更不好使了。不如一切都明天再说,想必四皇兄今日也累了,是不是,不如就早些沐浴安寝。”
    谢明峥点了点头,对她的提议表示十分赞同:“今日忙活了一整天,的确有些累了。”
    临春手指不由攥紧,趁热打铁道:“那四皇兄休息,我先退下了。”
    说罢便要跑。
    又被谢明峥叫住:“站住。”
    临春停住脚步,听他吩咐。
    谢明峥道:“如今你既是我的婢女,我沐浴你不该伺候在侧么?”
    临春瞪大眼,再次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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