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一样,总之怀孕的时候多走动走动,”张氏一说起生孩子就话更多起来,见她竖起耳朵听得认真,笑,“你问这些,是不是有消息了?”
    桃夭羞涩一笑,“还不确定。”
    张氏瞧着她那副模样,显然是十有八九已经怀上了,心道没想到这赘婿看着不情不愿,这事儿办得倒挺利索。
    桃夭见时间不早,向她说明来意,“我想要讨一只小狗回去养。”
    “我当时什么大事儿,”张氏指着院子里三四只比脚大不了多的小狗,“喜欢哪只抱那只。”
    桃夭高兴上前,左挑右选,选了一只纯黑色,长得格外可爱的小狗,欢欢喜喜抱回家去。
    才回到院子,她就见一个长得十分结实,跟大牛嫂有一两分相似的男人站在院子里跟宋大夫聊天,像是在说建房子的事儿。
    果然,正是大牛嫂的弟弟,隔壁村子专门做泥瓦匠给人建房子的。
    他按照桃夭所说的位置,反复拿墨线测量过后,竖起一根手指:“大概需要七十贯钱。”
    桃夭心想,家里全部加起来大概还有一百贯钱,若是建房子就还剩下三十贯钱,到时候可以去县里开一间小小的铺子。
    于是她把宋大夫叫到后院商量。两人闷头商量了一刻钟,当场拍板:建!
    孙瓦匠见买卖谈成了,也乐呵呵回去准备了。
    一直坐在院子里不作声的谢珩见她真的要建房子,冷着一张脸回书房去了。
    桃夭见他似乎不是很高兴,跟过去问:“先生怎么了?”
    谢珩沉默片刻,道:“我不是说要带你耶娘回长安,你为何还要建房子?”
    桃夭愣了一下,粉颈微弯,好一会儿,抬起头来,笑笑,“可是先生,我说了我不去啊。这里是我的家,我哪里都不去。”
    谢珩见她如是说,半晌没有作声。
    这时屋外莲生娘叫吃饭。
    桃夭见他板着脸,也不敢跟他说话,只上前推他出去。
    莲生娘已经摆好饭,见他二人出来,笑,“想不到咱们家这么快就建房子,说起来还得感谢远在金陵的太子殿下。”
    谢珩闻言,微微蹙眉。
    一旁的桃夭笑,“谁说不是呢。对了,眼下要建屋子,咱们家也就没钱了,我想去城里看一看。”
    莲生娘听完这话,面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不过这次她没有上次那样激动,而是问谢珩,“这事儿你怎么看?”
    谢珩瞥了一眼正一眼期待望着自己的小寡妇,道:“她高兴就好。”
    桃夭松了一口气,瞧瞧去勾他的手指,谁知才碰到他的手指,他已经抽了回去。
    桃夭怎么都觉得他像是不高兴了。
    不过,房子要建,绣庄也要开,无论如何她现在有了宝宝,总要给宝宝更好的生活。
    莲生娘不说反对,也不说赞成,默默吃完饭回屋去了。
    桃夭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宋大夫。
    宋大夫道:“你要做什么去做你的就行,你阿娘总会想明白的。”
    桃夭“嗯”了一声。
    饭后,她回东屋书房,将剩下的绣活拿出来,一下午都坐在那儿穿针引线。
    谢珩如同往常一样坐在那儿看书,瞟了她数眼,决定再同她说一说房子与绣庄的事儿,突然,有人在外头敲窗户。
    她搁下手中的绣活去开窗,又是那个叫长生的少年。
    她生病那几日,他每日都要在窗户旁站一会儿,走时总留下一只草编的蚂蚱。
    这时听到小寡妇惊呼,“你是不是又同县学里的同窗打架了?”
    他“嗯”了一声,笑,“你别担心,那些小崽子们伤得可比我严重多了!”
    “那也不能总同人打架。你等等我,我去拿药箱过来给你擦药。”
    小寡妇人一走,少年冷冷盯着谢珩,“你配不上她!”
    谢珩突然就对这个眼神里充满野心的少年产生了兴趣,搁下手中的笔突然站了起来。
    十四五岁的少年虽个子已经长大他的下巴,可人瘦得似只有一层皮裹着骨头,哪里能与一体魄健康完美的成年男子比。
    男人总知道如何打击男人的自尊心。
    长生知道他瞧出来自己的心思,面上一阵红一阵白,拳头捏得咯吱作响,“你也不过比我大几岁,我追一追,总能追得上。更何况有一日你老了,我还很年轻。”
    他话音刚落,背着药箱的桃夭已经进来,见气氛有些剑拔弩张,惊讶,“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
    不等谢珩开口,少年紧绷着的清秀面孔立刻春风和煦,“谢先生说今日天气好,想出去放风筝,顺便去摘桃子。”
    “真的吗?”桃夭眼神亮晶晶望向谢珩,“先生真的想去吗?”
    谢珩睨了一眼长生,“好啊。”
    *
    今日天气极好,后山放风筝的人很多,桃夭一到后山就迫不及待跑去同正在放风筝的大牛嫂玩去了。
    轮椅上的谢珩望着天上飞着的各色风筝出了神。突然,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遮住他的眼睛。
    她手上的香气那样熟悉,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他不习惯黑暗,“别闹。”
    “先生真是无趣得很。”
    桃夭松开手,将手里的线轴递给他,“先生可喜欢放风筝?”
    先生来她家里都三个月了,似乎除了写字就是看书,偶尔自己同自己下棋。
    有时候她总是在想他这样不会闷死自己吗?
    谢珩摇摇头,“我不会。”
    桃夭惊讶,“这世上竟然有人不会放风筝?”
    谢珩冷白的手指拨弄着那根细白的线,缓缓道:“我小的时候见到旁人放风筝,心血来潮便自己做了一个。我至今还记得,那是一个老鹰形状的风筝。”
    桃夭笑,“先生那样讲究的人,一定做得极漂亮。”
    “确实很漂亮。”
    “那飞的高吗?先生这样事事要求完美的人做出的风筝,也一定飞的很高吧?”
    飞得高吗?谢珩抬头,微眯着眼睛看着她手里的线轴连着的蝴蝶风筝。
    它飞得很高,似要挣脱线轴冲入云霄。
    半晌,他摇头,“不知道。”
    “为何?”
    “因为还没来得及飞就被我母亲看撕碎了。”
    桃夭更加不解,“她为何要撕毁你的风筝?”
    谢珩托腮,“她说我不该这样玩物丧志。”
    那一日对于只有九岁的他来说简直是噩梦。不只是风筝被撕毁,连带着整个东宫的人全部受到惩罚,轻者罚俸,重者仗责。
    那一日,他好像突然就长大了。
    他摸摸她柔软的发丝,“风筝快掉下来了,去玩吧。”
    桃夭抬头一看,风筝果然快要掉下来了。
    她赶紧站起来,用手扯动着风筝线,飞在天上的蝴蝶很快再次展翅高飞。
    谢珩的目光随着蝴蝶飞的更远些。
    她道:“我教先生放风筝好不好?”
    不等谢珩回答,她已经把线轴塞到他手里,推着他在草地上走。
    谢珩迟疑着拉了拉紧绷的风筝线,慢慢地,那蝴蝶愈飞愈高,渐渐地超越了所有的风筝。
    她把下巴搁在他脖颈上,柔声道:“是不是很简单,一学就会了。”
    谢珩看着已经快要化作黑点的风筝,忍不住笑了。
    桃夭最爱看他笑,忍不住用自己的面颊轻轻蹭蹭他的面颊,撒娇,“先生怎么笑起来这样好看。”
    谢珩轻咳一声,“还不赶紧站好,叫人瞧见成何体统!”
    “就不站好!”她故意没骨头似的趴在他肩上,贴着他的耳朵呵气如兰,“先生怎么脸红了?先生脸红起来的模样也特别好看。”说罢在他脸颊偷偷亲了一口。
    谢珩愣了一下,捂住自己滚烫的脸颊低斥,“都说了我是你哥哥,你还知不知羞!”
    就算不是,周遭都是人,能随便这样亲人吗!
    她不以为然地朝他做了个鬼脸,如同一只浅绿色的蝴蝶,飞入了人群里。
    谢珩盯着那只蝴蝶出了神,直到有人在他身后问:“她很好对不对?”
    谢珩头也未回,挑起精致的眉弓,“所以,你想要说什么?”
    长生不喜欢他那副睥睨一切,高高在上的态度,嘴角微微上扬,“谢先生想不想要知道她更喜欢你,还是更喜欢莲生哥哥?”
    不等谢珩回答,他朝桃夭招手,又将她叫了过来。
    “怎么了?”桃夭抹了一把白皙的额头上渗出的亮晶晶的汗珠。
    长生笑得天真,“桃夭姐姐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桃夭顿时来了兴趣,“玩什么游戏?”
    长生眼眸流转,睨了一眼谢珩,“先生说他不相信你能在这片桃林里找到莲生哥哥为你种的生辰树,我跟他打赌你可以。我们就玩这个好不好?”
    桃夭下意识看了一眼谢珩,“为何要玩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呀。”
    “可是先生不相信啊。”长生微微蹙眉,“不如这样,若是半个时辰内我先找到,以后长生哥哥的树就归我了。反正桃夭姐姐有了新的夫婿,以后再让他给姐姐种几棵就是。”
    桃夭蹙了蹙眉尖,“你,你怎么突然这样说话?你平常都不这样的。”她总觉得今日的长生与从前很不同。
    长生紧抿着唇不作声。
    他知道自己年纪还小,也知道她会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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