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这可如何是好?!
    ……
    蓦然!阮玉梅脑中电光火石一闪,忽然就想到了这件事儿的关键之处!
    “阿姐,那男子家中可有人做官?
    官居几品?
    品衔与成峰相比,更高还是更低?”
    “家中世代经商。
    五服以内,连九品小吏都无。”
    这些信息都是在二人有夫妻之实前,阮珑玲就率先打探好了的。若非如此,她也不会选定王楚鳞。
    这话让阮玉梅提到嗓子眼儿的心,又重新放回了肚中。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姐姐因为太过在意,所以才如此惊慌失措,乱了神志。
    “那姐姐害怕什么呢?”
    阮玉梅长长吁了口气,“姐姐,成峰已高中状元,此时虽只是个七品的翰林编修,可今后前途一片光明,走的是封阁拜相的路子!舅舅也即将调任入京,官居吏部侍郎,乃从二品官员。”
    “以权压势也好,徇私枉法也罢。
    此事就算闹上公堂,京兆府的府尹大人也绝不会为个区区商户主持公道,只会胳膊肘往内拐,偏帮着同位官身的咱们!届时姐姐你再咬死了当时不知有孕,实在不忍落胎才将孩子生下来,府尹大人瞧在咱们自小将孩子养大,感情深厚的份上,也绝不忍让孩子与你分离的!”
    !
    是!
    是这样没有错!
    妹妹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鞭辟入里,使得阮珑玲的情绪逐渐平稳了下来,方才如死灰般沉寂的眸光中,复又乍然迸射出希望的光芒!
    李渚霖:我是不会理她的。绝不。
    张颜芙:……看了几家衣裳,福元布坊,云裳阁,还有个阮家商行……
    李渚霖:选阮家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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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
    大驼巷, 澜翠苑中。
    此处虽是首辅的下榻之地,但李渚霖向来勤于朝政,每每都是要等到夜深人静时才回苑中安歇, 可不知为何, 今日却回来地格外早。
    甚至连晚膳都顾不上用, 就命人将苑中的女子齐齐唤到了厅上。
    数十窈窕风流的姬妾,全部盈盈一字排开。
    贴身伺候首辅, 委实算不上件好差事。
    毕竟伴君如伴虎, 李渚霖更是暴君中的暴君, 性情格外阴晴不定。心情好时,对她们温言细语不吝恩赏…若是性情不好时,前日光尸首就抬出去了五具。
    玉石阶上,现在那个一念之间就可夺人生死的男人,正坐在酒桌后饮酒,满面阴鸷,沉冷锐的眸光,落在她们身上不断游走。
    瞧着, 心情似是差到了极点。
    此时有几个经常在身侧服侍的,自以为摸准了他几分脾性, 便扭着细柳腰上前几步,小心翼翼着娇声试探道,
    “爷, 奴婢近日新习得首江南小曲儿,爷可要一听?”
    “今日理政乏累了, 奴给爷按按肩?”
    “爷若是想寻些乐子, 我们姐儿几个正好排了一支舞, 爷可愿一观?”
    ……
    若是以往, 李渚霖还能面对这些肖像阮珑玲的女子们自我麻痹一番,可今日重逢一见,才明白她们与那商女相比,之间的差距堪比污浊鱼目与辉炫珍珠!
    长得再像又有何用?!
    失之毫厘,可却差之千里!
    呵。
    阮珑玲竟嫁人了。
    她惯会嘴甜心硬,掉头扭脸就嫁给了他人。
    而他恰恰是面冷心软!多年来从未嫁娶,只排遣着这些莺莺燕燕荒然度日!
    她没做成他的妾。
    他反倒确确实实像个被用过就扔的物件,真真成了个仅有月余恩好的豢宠男妾了!
    思及出处,嫉妒与怒火翻涌而来!望着阶下那些与她相貌相似的姬妾侍婢们,只觉得愈发心堵气闷!
    他红着眼,将桌上的干果瓜糕琼浆玉液,叮铃桄榔全都拂下桌面,暴着额角的青筋,咆哮出声,
    “滚出去!
    滚!”
    这头,大驼巷的巷尾,阮府。
    阮玉梅的短短几句,犹如林中清晨敲响的第一声佛钟,瞬间让她醍醐灌顶,彻底理清了思绪。
    士农工商,以前阮家是商,随着弟弟入朝做官,现在已经是官。
    从前只是有钱,现在却还可以有权。
    就因如此,全天下所有的莘莘学子,才会花费几十年的时间寒窗苦读,只要一朝高中入朝为官,便能一跃成为人上人!
    现在阮家已今非昔比,就算哪朝一日东窗事发,王楚鳞想要上门抢孩子,那也是决计争不赢的!
    理清楚这些之后,阮珑玲瞬间不慌了。
    此刻已夜深人静,她照例如往常侧卧在床塌上,陪小为安聊天谈心。
    小为安早就洗漱好躺在了床榻的内侧,躺在绣金描花的被子下,枕上露出个小脑袋,童稚可爱。
    母子二人靠在一处。
    阮珑玲一面轻柔拍着被面哄睡,一面与他说着这几日的见闻。小为安还毫无睡意,说了些与隔壁邻居家打狗斗鸡的趣事儿之后,眨了眨黑亮的大眼睛,
    “母亲,今日隔壁院儿的苏家哥哥夸我的字写的好看,就说能写出这样一手字,定是有人在旁悉心教导,问是不是我爹教我写的。”
    自从知道小为安因生身父亲被人嘲笑,与人打架斗殴以后,阮珑玲心中的愧疚之心越甚。
    尤其是今日遇见王楚鳞,心中兀然冒出一个念头:若当年他愿意娶她为妻,那她是否能放下去父留子的执念,一家人像寻常幸福和乐百姓人家般,夫妻恩爱,美满一生?
    ……罢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想那些又有何用?
    “那安哥儿是如何回答的呢?”
    “爹爹身子不好体虚患疾,在我没出生的时候就得病去世了。
    字是舅舅教我写的。”
    这是阮家上下一致对外的说法,从扬州一直用到了京城。
    平日里打理着偌大的阮家商行,来来往往接触之人甚多,鱼龙混杂,难免有人或揶揄,或好奇,或关切……问起阮珑玲为何会未婚生子。
    这种情况下,自然是不能照实说。
    只说阮珑玲曾私下与一书生订亲,原本已订好了成亲之日,就只坐等成亲了,可奈何那书生身染恶疾,没能撑过去竟就这么没了。
    偏那书生在这世上已无亲眷了,腹中孩儿便是唯一骨肉,因着旧情阮珑玲才冒天下之大不韪,决意将孩子生了下来。
    并非阮珑玲私德不端,放*荡不羁,而仅是与未婚夫有了肌肤之亲,此做法虽也不是寻常女子可为,但也能勉强令人相信,堵住了扬州百姓的悠悠众口。
    后来渐渐随着阮成峰连连高中了乡试与会试,阮家的声明愈发好,众人皆夸阮珑玲生下孩子,之后也没有再嫁,乃是用情至深,忠贞高洁!
    这些话说得多了,小为安也只当爹爹得病去世了。
    “苏家哥哥听了有些难过,只安慰我说,他在乡下也有个表妹,她爹爹也因病去世了,过了几年之后她娘亲又给她找了个新爹爹,待她特别好!比之前的亲爹爹还要好!”
    小为安眸光晶亮,带着满满的希冀,
    “所以母亲,你也会给我找个新爹爹,他也会待我极好的,对吗?”
    面对这么强烈的渴盼,阮珑玲眼中闪过丝犹疑,却也不敢伤了孩子的心,只笃定着答了一句,
    “是…安哥儿放心,娘必再给你找个气宇轩昂,才高八斗的好爹爹,如此你可放心了?”
    得了这样的答复,小为安才终于满意了,安安心心准备睡觉,可小朋友的开心,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哪怕眼睛是闭着的,可嘴角却勾起,笑容连压都压不下来,使得面颊两侧微微陷下两个酒窝。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之后,这笑意才消散了些,呼吸变得均匀了起来。
    虽是春日里了,可也要防着倒春寒。
    阮珑玲仔细将儿子的被角掖严实了,这才轻手轻脚从房中退了出来,此时阿杏上前来回禀,说家中姐妹两个正在偏房中,等着她过去说话。
    阮珑玲行至偏房,前脚才踏入门槛…
    阮丽云就立即急急迎了上来,轻握住了她的手,
    “妹妹,今日的事儿玉梅都同我说了,你此刻可还决意要离京?”
    三姐妹亲密无间,这么多年来也都是相互照应着的,阮珑玲晓得这事儿瞒不过姐姐的,知道了也好,彼此商量对策总比一个人挠头苦思更好。
    “阿姐,我仔细想过,还是决定留在京城,不回扬州了。”
    “不回就好!不回就好!哪怕是天塌下来,我们一家人也一起扛!
    你且放心,莫说那人现在还不知安哥儿是他儿子,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大不了就对簿公堂,当面锣,对面鼓掰扯,看他胳膊能不能掰得过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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