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真的进入了最后的垂死挣扎!
    偏厢车阵已经完全被破坏,根本不足以凭借,最后一点火药也在交战中耗费的干干净净,鸟铳手不是被射死在车上,就是被冲杀过来的汉八旗砍杀在雪地里,整个战线算是彻底崩盘了。
    残余的两千多天雄军完全被压制在了漳水河畔,做着最后的绝唱,衣衫单薄的兵士们尽量靠在一起,用长枪与盾牌对着外面,迎面而来的是数不清的汉八旗,高喊着抬起旗,悍不畏死的冲杀过来,外面,正白旗,正黄旗与蒙古八旗的建奴纷纷跳下马,将手中箭矢疯狂的向天空扬射着,每一轮,都是割麦子那样射落一片的明军。
    有的明军精神已经彻底崩溃了,再也没有抵抗意志,哭喊着向后逃去,直接跳进寒冷刺骨的漳水,意图游回东岸去,可惜,体力已经被掏空的兵士们没游多远,就彻底被极寒的河水冻死,密密麻麻的浮尸又积累了一层。
    哪怕到了现在,卢象升依旧在奋战,他的一杆卢字大旗上已经破洞百出,还被炮火烧掉了一个角,依靠着自己的大纛,卢象升怒吼着挥舞着他那五十多斤上下的沉重砍刀,冲杀在所有人的前面。
    “将士们,背后就是京师!报国的时候到了!”
    “为了大明,尽忠!”
    嘶哑的嗓音喊出来的口号几乎听不清,可卢象升所在的地方,仅存的将士们依旧红着眼睛,榨干自己肌肉中最后一点力气,挥舞出自己的冰刃。
    盾牌接盾牌,刀剑在半空中撞得乒乓作响,从上午激战到中午,一大片雪地已经被完全染红了,最后交锋在一起的两军兵士犬牙齿互,你砍我一刀,我还你一枪,甚至都忘了去躲避,粘稠的鲜血弄的地面无比的泥泞打滑,时不时几个兵士撞着摔倒在一起,就再也没有起来。
    “杀贼!报国!”
    每挥舞一刀,卢象升都怒吼一句,厮杀到现在,他的身躯也染红成了一片,额头上的孝带变成了红带,胸口,后背,肩膀,三处狰狞的破口向外还炯炯流着血液,还有两支羽箭恐怖的插在他胳膊和肩膀上,真不知道什么支撑了这具躯体,要是换个人,早就倒下了。
    然而此时,卢象升也真如同寒风中的烛火那样,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又是一大刀砍出去,直接劈进了建奴半个身子,可抽刀的时候,冷不放那建奴垂死的野兽那样拽着刀把,疯狂的向后拽去,早已酸痛到麻木的手再也握不住刀,卢象升空门大露的猛地向后仰倒了出去。
    “大帅!”
    没等他脑袋发花的扶着血地起来,又是声惨烈的大吼在耳边响起,旋即卢象升就不扑倒了,再接着,数不清的箭矢一股脑的奔着这儿扎了过来,噼噼啪啪的瞬间在这儿长出了一丛黝黑的“芦苇”。
    也许一秒,也许几分钟,大量失血的卢象升这才从眩晕中稍稍清醒过来,其他的伤口已经麻木,左腿又添加上钻心般的疼痛,刺激着迷糊的大脑,费劲的推开压倒自己的天雄军千户,他亲自从乡党中招募到的娃子,随手扶着一把刀,支撑着自己,卢象升费劲的战了起开。
    真的到最后时刻了,整个战场上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渡河时候的一万大军如今就剩下二十来个身上中箭宛如刺猬般,浑身是血精疲力竭的兵士还互相依靠着撑着自己那杆已经秃了的大旗,而四面八方,建奴凶残的军士端着长矛,拿着刀盾,已经完全包围成了一个圈。
    一只眼睛都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砸肿了,撑着刀,卢象升费力的用左眼向外张望着,前面的建奴忽然呼啦的一下裂开道缝隙,旋即个穿着纯白色将领棉甲,戴着个高达半米满是帽穗尖头盔的建奴将领,骑着马晃荡着过来,看着卢象升挣扎着站起,他明显吃了一惊,旋即目光中流露出一股子欣赏,对着旁边一个穿着长袍马褂,看上去却是汉人模样,又是骑在马上的家伙咕噜了两句。
    “投降吧!大明将军,我们贝勒爷说他很欣赏你,只要你投降,愿意加入我大清,贝勒爷愿意在大汗面前为你请封王,与三顺王同理例!”
    残存的明军,眼睛一刹那都汇聚在了卢象升身上,扶着那刀柄,卢象升那伤痕累累的身躯居然也是剧烈的震动了下,眼看着,那个汉奸文士更加得意,笑着说道。
    “我就说嘛,看看这大明朝,日薄西山,将军如此骁勇忠义,与我军酣战三天三夜,结果如何?狗皇帝连一个援兵都没发来,白白让将士们流干了血啊!如今五德轮回,大明朝弄的天怒人怨,灾荒连连,正是亡国之兆,而我圣主出于白山黑水之间,抚恤百姓,仁德爱民,正是……噗呲~”
    汉奸当到这货这样的,也真够敬业了,猝不及防被一刀插了个满怀,当胸穿过,吐了口血,尚且把大拇指树了出来。
    “正是天下之主,啊!”
    脑袋一歪,扑通下栽下马,蹬了蹬腿那文士就死透了,谁都没想到这等状态下,卢象升竟然还能挥刀杀人,前面的建奴甲兵呼啦的一下紧张的全围到多尔衮面前了,终于拔出那把刀丢了出去,手头再也没了支撑的卢象升再一次扶着大腿坐了下去,可就算如此,他还是嘶声力竭的向前挥动着满是血红的手,嘶吼着。
    “杀贼!”
    “为了卢帅!为了大明!杀!”
    踉跄着,最后二十来个明军相互搀扶,艰难的高举着刀枪,却是带着一种无与伦比壮烈的感觉向前冲着,多尔衮那颇为俊郎的脸上明显又震撼了下,旋即这个有名的建奴智将无奈的挥了挥手。
    嘎吱嘎吱的弓响中,对着那些艰难向自己冲来的明军,正白旗的弓箭手拉圆了他们的辽东大弓。
    可就在这一刹,忽然一股子尖锐的呼啸声在头顶昂然响起,刺激着每个人的耳膜,忽然一个激灵,多尔衮猛地抬起头,旋即却是惊骇的高喊着跳下了马。
    一个冒着黑烟的火球子,狠狠炸在了建奴大军中,沉重的黑铁球子直线砸在第一个人脸上,然后洞穿第二个人的胸口,第三个人的腰,再打断了第四个人的大腿,方才扎进雪地了。
    然而这还没完,又过了几秒,轰隆一声炸响,带着更加尖锐刺耳的次声,数不清的碎金属片被崩了出来,旁边还没反应过来的十几个建奴全都中了招,除了离得近的了两个运气好直接被炸死之外,剩下扎了一身的鞑子兵捂着脸,身上那数不清的创口嘶声力竭的惨叫着。
    “怎么回事?谁在放炮?”
    这一炮就落在多尔衮身旁不足三十米,眼看着一个亲兵乌镇超哈捂着飞出来的眼珠子,恐怖的大声惨叫着,多尔衮惊怒交加的大吼着。
    旋即,更多的炮弹回答了他,天空中,一道又一道的黑烟拖着老长,最后依次砸在建奴大军内,为了围歼明军,建奴几乎全部脱离了车阵,密密麻麻的挤在河边,这炮击效果简直达到了传奇,沉重的黑铁球子一砸就是一大片,而且这炮弹阴损的还全都会爆炸,有的在脚底下炸开,当即就制造了一大片的残疾,还有一发更倒霉,大批的建奴惊骇的拥挤着朝天抬着头张望,偏偏那发引信似乎短了点,半空中就爆了,飞溅出去数以千计的金属碎片天女散花那样崩了出去,就见足足上百人捂着脸痛苦的嚎叫着。
    也顾不得卢不卢象升了,这一轮炮击就死伤了自己麾下上千名兵士,多尔衮惊骇的扯着嗓子大声喝令着:“撤军!撤军!”
    对方的炮明显比东虏的炮更加现进,建奴的红夷大炮差不多得十五分钟才能打一发,这突如其来的炮击,三四分钟第二轮就好了,又是五十过个冒着黑烟的大铁球子砸在还没散开的人群中,造成海量的伤害,这次,哪怕是纪律严明的八旗军也受不了了,干脆不要阵型呼啦一下四散开,惊骇的向后逃去。
    这要是这时候西岸能有一支铁骑,估计多尔衮大军就算不玩完,也得被啥的杀得屁滚尿流,可惜了,关宁铁骑还窝在鸡泽舒服的睡着大觉,从河岸撤退了一千多米,退出红夷大炮射程,惊魂未定的建奴大军缩回了营垒的保护中,可算回了自己指挥的缲车,多尔衮甚至失去了他指挥若定的风度,气急败坏的嘶吼着。
    “哪儿来的明狗子?传令给博济利伊尔哈!让他带着摆牙喇兵,给我端了这伙明狗子!”
    其实不用他下令,光顾着在河边看热闹的的一千多正白旗旗兵已经在惊愕与愤怒中集结了队伍,呼啸着就像开炮的地方杀了去,然而刚冲过了他们扎营的高高河岸地,略显低的田地中,仿佛忽如其来一支神兵那样出现在那里。
    披着纯白的斗篷大衣,端着火铳,这些神秘军队居然距离他们已然不到一百多米了。
    “明狗子拿的都是烧火棍,冲散他们!”
    看着密密麻麻的火铳,带队的甲喇额真博济利伊尔哈简直欣喜若狂,大吼着满语加快了马速,那气势,弄的眼看着兴致冲冲拉成一个单薄阵型,向自己冲来的建奴旗兵的宋青书都是直发愣,莫非还有什么埋伏!
    不过底下的军士可没有时间想那么多,既然建奴往直枪口上撞,那就开火呗!最前面的散兵线现行趴下,对着滚滚而来的铁骑扣下了扳机,旋即后面的大方阵亦是止步,第一列端平了火铳,咪起了眼睛又是一排炒豆子般的爆响,仅仅两排,对面的建奴骑兵就仿佛滚地葫芦那样,此起彼伏的跌落下马。
    冲锋到距离乞活军不到五十米,已经没了一半的建奴骑兵居然哭喊着勒住马,掉头向回逃去了。
    “这干嘛?送靶子啊?”
    见识过建奴那股子不要命的凶悍气息,还准备下令前排肉搏的宋青书又是纳闷的挠了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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