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银雪身心俱疲,不再与楼允多言,她想无论楼允是怪她也好还是不怪她也好,她都不能做什么,也都不是她能控制的,她只希望楼允能好好的,努力撑起祁王府。
    柳银雪躺回床上,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听到有人唤她:“世子妃,您醒醒,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柳银雪躺在床上,没精打采地问。
    “三夫人院里怀孕的那个丫鬟,小产了。”
    落雁的话说到这里,柳银雪倏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给我更衣。”
    落雁一边拿了衣服鞋子伺候柳银雪穿上,一边继续道:“三夫人派人过来,说请您派人去外面寻个大夫过来,奴婢问过来的妈妈为什么不去找王妃,如今是王妃掌家,这事该由王妃管,但那妈妈说王妃病了,现在都还起不来床,说从现在起,府里的事情都交由您处理了。”
    柳银雪听得额角青筋突突地跳。
    请个大夫不过是随口吩咐的事情,需要她起床亲自去看还是要她亲自烧香拜佛求神仙?竟然在这等关键时候将雪球推给她,那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
    “派人去请大夫了没有?”柳银雪问。
    “容妈妈知道您心系他人性命,已经在第一时间派人去请大夫了。”
    “走,我们去看看。”
    深更半夜,知道柳银雪亲自过来了,三夫人亲自到门口迎她,也不等柳银雪先问,便径直道:“这大半夜的,劳烦四弟妹跑过来,实在是我的不是。”
    “人命关天,三嫂不必客气。”
    三夫人颇有点恨铁不成钢道:“那丫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半夜起来要去茅厕也不知道找人陪着,结果自己不小心跌了一跤,人就从台阶上滚了下来,流了许多血,孩子是保不住了,就看能不能保住人,哎,父王刚走,又出这等事,流年不利啊。”
    柳银雪还未走到那丫鬟住的屋子,就听到里面传来惨叫声。
    “孩子啊,我的孩子,三夫人,奴婢求求您,您一定要保住奴婢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啊!”
    “我的孩子啊……”
    有妈妈端着大盆的血水走出来,柳银雪脚步一顿,感觉脑袋有点犯晕。
    “四弟妹,你还没生孩子呢,里面污秽,你就不要进去了,”方慧敏拉住她的手臂,“况且,你也不是大夫,你进去也没有……”
    “有鬼!”那丫鬟的尖叫声打断了方慧敏的话,“三夫人,有鬼啊,他想带走奴婢的孩子,三夫人,是白色的,白色的鬼啊,三夫人,您救救奴婢的孩子。”
    柳银雪面色凝重。
    方慧敏琢磨着她的脸色,解释道:“她自己不小心眼花跌倒,还非说看见了鬼,是被鬼吓到了,我这院子干干净净的,哪有什么鬼?”
    柳银雪压下心底的惊愕,叹了口气道:“过两日父王头七,会有法师来家里做法事,三嫂若是不介意,我让法师顺便来三嫂的院子里去去小人如何?”
    方慧敏表情凝了凝。
    柳银雪反握住她的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三嫂。”
    方慧敏好似忽然间松了口气的样子,笑了笑道:“如此也好。”
    “那我就不进去了,这丫鬟到底是一条性命,等大夫来了,给她看了诊,怕是还要让三嫂为她操心些时日,她刚失了孩子,心绪不稳,要辛苦三嫂多担待了。”柳银雪真诚地说。
    方慧敏点了点头:“我送四弟妹。”
    柳银雪没让她送,回青山院的路上,落雁小声在柳银雪耳边道:“世子妃,那丫鬟身边有专人伺候,起来上茅厕如何会没有人陪?她怀着孩子,定然是万分小心的,您当真相信她遇到了鬼,然后就从台阶上跌了下来?”
    柳银雪竖起一根手指在嘴角边比了一个“嘘”的动作。
    “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有了,再去追究她是如何跌倒的根本没有意义,难道我要为了一个偷偷爬床的丫鬟与三嫂撕破脸面吗?”
    柳银雪遗憾地摇摇头:“如果孩子还在,我还会尽一份绵力,毕竟孩子无辜,可是孩子已经没有了,她也该受到惩罚。”
    她走这一趟,也只是为了确定孩子还在不在。
    如果还能救,就算得罪三夫人,她也要救下那个还未出生的小生命,如果不能救,就没她什么事情了,毕竟那个丫鬟也是自作自受。
    “这府里的丫鬟,若是都不经过主母同意就私自去爬男主人的床,那还不乱套了!”
    落雁深以为然:“世子妃说得是。”
    “不过,奴婢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什么?”
    “世子妃您没发现吗?您嫁进祁王府这么久,咱们世子爷从来没去别的女人房里歇过,”落雁觑着柳银雪的表情,低声道:“而且,世子爷也从不来您的房里歇。”
    柳银雪找了个理由:“他不是身体还未大好吗?”
    落雁:“您说的是。”
    主仆各有心思地朝青山院走,跨进正房大门的时候,柳银雪想了想,又朝落雁补充:“可能咱们世子爷真的好南风吧,听说以前他还挺喜欢去楚人馆的。”
    楚人馆是汴京有名的男*院。
    “好南风?”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将柳银雪和落雁吓得齐齐打了个冷颤,柳银雪抬头望去,这才看见堂屋里坐着那身高腿长的男子。
    堂屋里只点着一站油灯,灯光昏黄,她们刚刚正低着头说话,根本没注意屋里还有人,突然被这么一吓,脸色均煞白起来。
    落雁担忧地望向柳银雪,生怕楼允因为听了刚刚的话而对柳银雪发火。
    柳银雪挥手让落雁退下。
    夜深露重,落雁帮他们关上堂屋的门,柳银雪问道:“天还未亮,你怎么起来了?”
    楼允没有回答她的话,柳银雪想他现在或许心中有气,她不能跟他着急,否则两个人根本不能好好说话,她解释道:“我刚刚跟丫鬟只是随口说着玩儿的,并没有那个意思。”
    楼允站起来,几步迈到柳银雪的面前,桃花眼居高临下地睨视她不甚清晰的洁白容颜:“现在才解释,你觉得来得及?”
    “我……”
    柳银雪一个“我”字刚出口,楼允忽然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来,朝西梢间走去。
    柳银雪伸手去推他的肩:“楼允,你干嘛,我有自己的房间。”
    “你不是说我只好南风吗?我证明给你看。”他将柳银雪放到床上,俯身就去扯她的衣裳,他手法极准,轻易就解开了活扣,一扬手,就将柳银雪身上的外衫丢到了地上。
    柳银雪瞪圆了眼睛:“楼允,你疯了?还在孝期呢!”
    “我一个喜欢逛楚人馆的纨绔,我管它是不是孝期?”楼允嘲讽地笑了笑,他压住柳银雪不断挣扎的双手,低头俯视她:“你是我的妻子,你没有权利拒绝。”
    柳银雪迎上那双在昏暗的光线中令她看不清眸色的眼睛,忽然放弃了挣扎。
    “好,你来。”
    她乖乖躺着,像个予取予求可任人揉搓的木偶。
    楼允却忽然顿住了,他松开柳银雪的手腕,像是被什么打击了似的,忽然将脑袋埋在柳银雪的颈脖间。
    柳银雪娇软的身体蓦然僵硬。
    她细嫩的颈脖处,有男人温热的眼泪,那眼泪好像从她的颈脖里淌进了她的身体里,让的心也忍不住跟着难受起来,传来一阵阵的钝痛。
    她伸手,轻轻拍着楼允的后背,像是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楼允,父王他是爱你的,”她哑声说,声音越发哽咽,“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匐在她身上的男人身体微微颤栗起来,脑袋埋在柳银雪的发间,失声痛哭。
    柳银雪蓦地,流下泪来。
    第 47 章
    也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有一炷香的时间,也许有一个时辰那么久,楼允的情绪逐渐平稳下来,柳银雪微微侧了侧身,让他躺在自己的旁边。
    她拉过薄被盖在两人的身上。
    房间里太安静了,安静得让她有种窒闷的难受, 她开始低声和楼允说话。
    “三嫂院子里的那个丫鬟小产了, 孩子没有保住,人不知道还能不能活,我让三嫂自己处理。秦氏刚好借这个机会将管理内院的权利转交给了我, 等天亮后,我就要忙起来了, 首先我要了解内院都有哪些人, 背景是什么,如今分别做着什么事情, 其次我要对账,重新造一份账册,务必做到账实相符, 再次, 我便要开始清理内院的人了。”
    楼允安静地听。
    “这些年秦氏把控内院,内院里到处都是她的眼线,我必须要来个大清洗,将那些可疑人物全都换走,新进一匹丫鬟进来, 重新教养。还要重新给府里的人安排合适的差事,这些年在府里吃闲饭的,该遣就遣,努力做事的该提拔就提拔……”
    她絮絮叨叨地向楼允说她接手内院事务后即将做的事情,条条条理清晰,计划分明,有先有后,楼允本就在愁外院那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听了柳银雪的话,竟豁然开朗起来。
    她在以这种委婉的方式提点自己?
    楼允心头有股奇怪的感受。
    有点暖,又有点涩,说不清楚。
    柳银雪说完自己的计划,紧接着又道:“所以内院的事情你完全不用操心,我会帮你管理好的,秦氏那里你也不用管,我能应付她,不过你要拨几个护卫给我用。”
    “几个?”
    “十个吧,凑个整数,谁敢在我面前放肆,就先拉出去打十板子,要是有那等屡教不改的,就直接丢出祁王府,反正我手底下不养咬主人的狗。”
    楼允深吸口气,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好。”
    柳银雪权当他这是准备全力支持她。
    后来他们是怎么睡着的,都不记得了,好像说着说着,困意逐渐席上来,两人先后闭了眼睛,迷迷糊糊地说着话,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柳银雪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楼允的怀里。
    她的脑袋枕在他的手臂上,她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楼允那张有些苍白的俊逸得过分的面孔,发现他的腿就搭在她的腿上后,她的脸悄悄红了起来。
    柳银雪心跳有些快。
    她动了动腿,想将自己的腿从楼允的腿下抽出来,然而,这一动,楼允就睁开了眼睛,触不及防四目相对,柳银雪的尴尬升到顶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偏生楼允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问她:“你脸红什么?”
    柳银雪:“……”
    “又不是第一次躺在一张床上,你怎么这么矫情?”
    是可忍孰不可忍,柳银雪一脚朝他踢过去,楼允疼得“嘶”一声:“你谋杀亲夫啊?”
    柳银雪趁他吃痛的时候翻身下床,捡起地上的斗篷披在身上,转头望着楼允道:“我又没有踹你命根子,这点痛你还受不了?你怎么这么矫情?”
    楼允呆了呆:“你一个姑娘,说的是什么话?羞不羞?”
    柳银雪:“人话!”
    说完她不等楼允发飙,转身大步出了西梢间。
    早上一番调笑,好像将昨日的悲痛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柳银雪迈出房间后深吸口气,希望从今日起,往后日日都是艳阳天。
    沉鱼和落雁已经在东梢间等着伺候了,柳银雪一大早人不在东梢间,却在西梢间,两个丫鬟就此什么都不敢问,什么都不敢说,专心伺候柳银雪洗漱。
    早膳后,钟翠院那边的妈妈送来了库房的对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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