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石头想要知道,做惯了老师的许淙当然不会吝啬,于是他也跟着小声说道:“认真听,夫子讲课,下午教你。”
    石头眼睛大亮,连连点头。
    许淙的厉害已经被他们这些小伙伴牢牢地记在了心里,保龄球现在还是他们最喜欢的游戏呢,就是村塾的这些大孩子也被会背书的许淙折服了。
    所以他这么一说,石头马上乖乖坐直。
    课讲完后,许夫子把所有人都留了下来,跟大家说他准备明年开春去考秀才试,所以接下来这段时候要专心复习。
    因此就不能给大家上课了。
    还没等许淙表露出惊讶,他又说正好天气越来越冷,也快要过年了,所以接下来的三个月大家就安心在家里待着。但读书也不能松懈,于是哐当哐当地布置了一大堆作业,年纪大一些的孩子还加了练字课程。
    布置完之后,他又把许淙单独喊去,给他另外加了一本书。
    不过这本书在许明成留下的书里能找到,也是许夫子之前抄过,觉得好的,所以他就没有把书给他,而是让他记住这本书的名字,还让青木抄录下书名,等回去后让家人找出来给他,有不懂的就一旬过来问一次。
    他准备明年给他讲这一本,所以先让他看看,预习预习。
    多了一份寒假作业的许淙板着张小脸离开了村塾。
    他倒不是不愿意背书,也不是对热心的许夫子有意见。但那是渣爹的书啊,上面说不定还有他的字迹呢。
    好别扭啊。
    “淙哥儿!”
    一直等在村塾外的石头看到许淙带着青木出来,顿时兴奋地朝他招手,在他走近之后还好奇地问道:“淙哥儿,夫子找你去做什么啊?”
    许淙实话实说,“让我多背,一本书。”
    石头倒吸一口凉气,他们这批年纪小的,这次就被许夫子要求要在三个月内把《千字文》背出来,许淙也属于他们这一批。
    刚刚大家还羡慕呢,觉得淙哥儿已经会背了,接下来的三个月可以使劲玩,但没想到夫子居然让许淙背另外一本。
    他顿时就不羡慕了,惊叹道:“淙哥儿,你好厉害!”
    比他那已经十岁的堂哥还厉害!
    淙哥儿说的这本书,他知道。至于他为什么知道,当然是因为他大伯许夫子在抄书的时候,不但抄了一份给村塾,还抄了一份给自家。
    之前的一天,他那个夫子大伯就说堂哥明年就可以开始学这本了,这样等他到了十七八岁就可以去考秀才。
    那淙哥儿现在开始学,岂不是过几年也能去考秀才了?
    面对着石头的疑问,许淙也很好奇,于是问他是不是大家都知道许夫子明年要去考秀才的事了,因为今天许夫子说放假,但是大家一点都不惊讶。
    石头毫不犹豫地点头。
    “我大伯年年都要去考秀才,所以过年这段时间村塾都不上课,大家都知道了。淙哥儿你以前不知道,现在也知道了。”
    年年考秀才,然后年年考不中?
    啊这……
    许淙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在他看来,许夫子还是挺有学问的啊,自己有不解的问题询问他的时候,他都能够引经据典地解释,下课后迟点走的话,还能听到许夫子的背书声。
    他都考不中的话,科举是有多难啊?
    许淙有些担心了。
    于是回去之后,就拐着弯地问他娘。
    金氏没想到许淙竟然问起了这个,但她虽然来到许家村已有一年多了,和村里其他女眷的往来却基本没有。
    原因当然是话不投机。
    她熟悉的话题,比如刺绣、女红、管家理事、各府邸女眷的喜好、关系,夫婿的升迁等等,根本和其他人聊的喂鸡喂鸭、下地干活说不到一块去。
    而且她虽然在礼仪上挑不出错来,见人也带着笑,但内心也是自傲的,不会降低身份和普通村妇在一起闲话短长。
    也因此,当许淙现在好奇地问为什么许夫子年年考,年年考不上,科举是不是真的这么难的时候,她就词穷地答不上来了。
    不过她不知道,王氏却是知道的。
    “淙哥儿,这事简单,”王老夫人见乖孙皱着小眉头,心疼坏了,连忙给他解释,“你说的许夫子,就是你伯祖母她大儿子吧?”
    “这我还真知道。”
    许淙马上跑到了王老夫人的跟前,追问,“奶,为什么啊?”
    如果科举真的这么难,让一个专心读书的人年年连最低档次的秀才都考不上,那他就要考虑是不是要放弃自己的第五个人生计划了。
    金氏也好奇,“娘,到底是什么缘故呢?”
    “儿媳曾经听您说过,老爷当年是考了两次,第二次就考中了的,而且童生试的时候是县里第一名,秀才府里第三名。”
    对对对,这件事许淙也记得。
    他还记得渣爹一次比一次考得差,最后到考进士的时候,只考中了第八十九名,要不是进士科录取三百人,渣爹就要名落孙山了。
    见母子俩好奇,王氏便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淙哥儿啊,许夫子他虽然学得不错,你爹也说过他已经有秀才的学问了。”
    “但他怯啊!”
    “一到了日子他就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进了考棚就怯,就这样好几次都脸色苍白地被人抬出来。奶前些年去看过一回,他浑身都湿透了,脸白得就跟见了鬼似的,估计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哪里考得中呦。”
    王氏还拿许明成举例,“不像你爹,他当年考的时候才十六岁,考完之后就自己提着考篮出来了,回家之后还没事一样地去喂猪。”
    “淙哥儿,你以后啊要学你爹,别学你夫子。”
    金氏也跟着点头。
    许淙:……原来是这样!
    考不上纯粹是心理问题,许夫子正因为知道自己不是才学不足,所以才年年都去考,就是希望哪一年运气好。
    考上之后,那就鱼跃龙门,成为有功名的人了。
    那看来科举还是没有太难,自己努努力考个八十八名没有问题,于是许淙也放心下来,扬起脸回了个大大的‘好’字。
    许夫子实在是太倒霉了,不学不学。
    他许小淙完全不怕考试。
    规模越大的考试他发挥越好,人送‘考神’称号。
    这可能是因为从小到大,每次考得越好得到的奖金就越多,所以越到考试他越兴奋,觉得那不是考试,而是送钱!
    那是考试吗?
    不,那是钱啊!
    只要做几套卷子就有钱拿,小考拿小钱,大考拿大钱。
    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考试难度的加深以及参考人数的增多,不只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姑姑姑丈舅舅舅妈会把几十块奖励变成几百几千块,还有学校、市立甚至是省里、国家也会给奖学金。
    考得越好,拿得越多。
    所以每到寒暑假,零花钱用完的学渣大姐就要替他下楼跑腿去买小冰棍、辣条。就是他老爸,也跟他借过钱给老妈买生日礼物。
    他是全家第二有钱的!
    拿到高考奖金后,就从第二有钱变成了第一有钱!
    有钱到他即使和同学一起出国旅游把欧洲转了一圈,还给家里人都带了礼物,剩下的钱也够借给学渣大姐和学酥姐夫付房子尾款。
    如今到了古代,虽然没有奖学金,但考中之后就能像渣爹一样,做一个旱涝保收的国家公务员啊,所以他完全没在怕。
    恨不得一下子就长成十五六岁,马上去考!
    第18章
    兴致勃勃的许淙对科举考试更有信心了,他让青木把抄好的书名拿来,然后说:“夫子说,明年讲这本,要预习!”
    青木跟着补充,“老夫人,夫人,许夫子说这本书家里有,他曾经抄过。所以让少爷先在家中学,等他明年考完,便可着手讲解。”
    王氏一听是许夫子让学的,忙跟金氏道:“慧娘啊,你看看这是什么书,我们家有那就赶紧给淙哥儿找出来,他要学呢。”
    “没有就要赶紧买去。”
    金氏接过来看了一眼,然后点头,“娘,这本书书房里就有,还是之前老爷准备好,让淙哥儿开蒙用的,儿媳这就让人去取。”
    不过她也暗暗惊讶,因为这本书许明成虽然准备了,但是计划要等孩子六七岁之后再教的,所以她当时便先借给许夫子抄写。
    但没想到,淙哥儿居然这么快就要开始学了。
    王氏听到金氏的话后放心了,“那就好,那慧娘你就让人去取吧,可不能耽误了我们淙哥儿,他将来也是要去考秀才的。”
    不过说完了这句话,王氏又补充,“不过乖孙啊,读书不用着急,你现在还小呢,先随便读读,将来让你爹教你!”
    许淙乖乖应是。
    金氏让许淙留在这儿陪婆婆,自己则带着人去书房拿书。
    许明成的书房,现在是金氏在管理。
    她偶尔会过去收拾,没事做的时候也会找一两本书看,因为许明成现在虽然不在家,但他的书房还是有一些重要东西的,所以金氏也不放心别人打理。
    不过等她把书取回来,便有些心不在焉。
    田嬷嬷关切问道:“夫人,您是有什么心事?不妨跟我们说一说,我和秋月虽然只识得几个字,但也能帮您出出主意。”
    秋月也跟着点头,“是啊,夫人。”
    金氏看着她们两个,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是我刚刚在书房的时候,突然想到许夫子明年要去考秀才,若是考中怕就不会在村塾里教书了吧?”
    “而且他那个病……”
    刚才在王氏面前,她有些话不好说,但现在面前只有田嬷嬷和秋月,两人都是她的心腹,所以她便没有掩饰她的担忧。
    “也不知道他教出来的孩子,会不会也这样。”
    田嬷嬷刚才没有跟过去,所以她不太明白金氏说的是什么,但秋月却是一直跟在金氏的身边的,于是就补充地说明了整件事。
    然后问道:“夫人,您是担忧淙哥儿跟着许夫子学得久了,往后会染上他那个一进了考棚便脸色苍白,满头大汗的毛病?”
    田嬷嬷惊呼,“还有这样的毛病?!”
    金氏苦笑,“嬷嬷你不知道,即便是在京城,也有人如此。这样的病一旦得了,轻则延误科举,重则一辈子无缘官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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