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长安素来狠辣,杀手叫的越惨,他下手越果决。撬完杀手一块骨头时,杀手已经快疼晕过去。一个江湖人将一盆冷水泼到他脸上,杀手清醒过来,应长安狠狠翻搅金针,杀手撕心裂肺的惨叫,满脸冷汗滴落。
    他终于忍不住高呼:“我说!我说!雇主、雇主是个贵妇,要我们杀了软红阁所有人!”
    楼咏清问:“她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夫人?”
    “不、不知道!”杀手狂喘,呼道:“我只知道我们头儿说,她是一品命妇,要多少钱有多少钱,事成之后酬劳还能翻倍!”
    一品命妇?楼咏清迅速在脑海中将所有一品诰命过了一遍。
    他问:“雇主原话就是让你们血洗软红阁,一个都不放过?可还说了别的?”
    杀手忍着痛说道:“有……头儿说她特意嘱咐的,让我们血洗软红阁后,务必将其中一人的脑袋割下来给她交差……”
    楼咏清追问:“是谁?”
    “是……就是他……”杀手抬手,指向应长安,后者乍然满脸狠戾。
    “头儿给我们看了幅画,画里是个年轻女的,和他……长得一样。”
    应长安只觉得身体里像是生出条蛇,张开血盆大口,使劲的想要向外拱。这一刻他眼底戾气冲天,道道血丝呈现,紧咬着嘴唇,整个身体都在狂颤不止。
    楼咏清幽幽看他一眼,心下已差不多都明白了,这时听见大门口有脚步声传来,他转身一看,只见京兆尹衙门的府丞带着十几个衙役赶来,鱼贯而入。
    那府丞原本想大吼“都闪开”,却在看到楼咏清那身显眼的官服后,一惊。
    府丞认出了楼咏清,连忙抬手教衙役们停下,自己跑上前来,撩袍跪在了楼咏清脚下,说道:“下官奉京兆尹大人之命前来软红阁办差,见过尚书大人!”
    “起来。”楼咏清毫无波澜道:“带着你的人,走吧。”
    “啊?”府丞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抬起头,诧异的望着楼咏清。
    楼咏清淡淡道:“软红阁死伤众多,已算得上是大案,该由刑部接手。你去告诉京兆尹大人,刑部会全权负责此案的调查和审理,回头我自会秉明圣上,就不必他再费心了。”
    “是、是,下官领命。”府丞一个叩拜,起身带着衙役跑走了,出门的时候嘴角还翘起来,巴不得把这烫手的案子甩出去,皆大欢喜。
    打发了京兆尹的人,楼咏清将郑长宁交给老鸨,扇柄在应长安肩头敲了一下,从他身侧走过。
    “借一步说话。”楼咏清道。
    应长安此刻浑身都是戾气,像个一点就燃的□□筒。他跟着楼咏清走到边上,全没好气,恶狠狠道:“啥事!说!”
    楼咏清道:“这些杀手是柳国公的夫人雇来的。”
    应长安愣住。
    楼咏清道:“她怕是查到了柳国公寿宴,那天那个来闹事的女鬼是你扮的,便要置你于死地。”
    听这两句话,应长安便明白,楼咏清怕是什么都知道了。
    应长安一字一字从牙缝里挤出来:“你调查我?”
    “对,我是调查你了,还准备把你捉到刑部去。”楼咏清耸了耸肩,似笑非笑,“可惜,还没等我行动,就有人要将你除之而后快。”
    应长安咬牙切齿,咆哮道:“那个狠毒妇人!要杀要剐冲着我一个人来,居然连软红阁的人都不放过!”
    “她当然不会放过。”楼咏清语调冷下来,“难道你还没想明白吗?你知道他们害死应氏的黑.幕,你又每天都和软红阁的人接触,这么一来,在柳夫人眼里,你们都是危险分子,当然一个也留不得。”
    应长安牙槽发出响声,吼道:“混蛋!我定让她不得好死!”
    楼咏清也叹了口气,眸底浮现些复杂的神色,心里很不好受。
    原本,他是准备这两日就动手抓捕应长安的,应长安毕竟大闹别人的府邸,又说出报仇的话,怎么说也得抓起来审问审问,避免他犯下杀人的罪名。
    可是,那原本该是受害者的柳夫人,却如此狠毒,竟反过来血洗软红阁,杀了那么多条人命,简直天理难容。
    扫了眼地上那些盖着白布的尸体,再看向活着的伤者,楼咏清是彻底怒了。他可不是什么严守律法的人,柳家如此作为,他又凭什么还要为了柳国公夫妇的安危而逮捕应长安?呵,就是应长安杀了他们,也是他们活该!
    楼咏清冷冷道:“她会为这些付出代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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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雷厉风行
    再度打量起应长安,楼咏清缓缓道:“我手下的人查了已亡故的应氏, 才知道应氏还有一子, 幼年从柳国公府上失踪,国公府对外宣称是病死了。听说, 那孩子名叫‘长安’。”
    应长安怒气犹盛,双目发红, 睨一眼楼咏清, 道:“是我,你能把我怎么样?”
    楼咏清心平气和的继续说:“我让他们调查你, 他们除了查出你叫应长安,竟是什么也查不出来。当时我就想, 在我办过的案子里,凡是遇到你这种情况的人, 那都是大有来头, 而且好些都是在列国赫赫有名的江湖人物。”他顿了顿,看了眼被大厅内的尸首和伤者,道:“你杀人的手法是用毒, 看你为大家疗伤止毒的手段, 又看得出你医术高明。不得不说, 你让我想起了一个很有名的人物,七花谷之一的罂粟谷, 辣手毒医,是也不是?”
    应长安冷哼一声,抱肘, 翻了个白眼,“切!你还挺能猜。”
    楼咏清笑道:“实在是应兄做事太过高调张扬,非要去柳国公府上闹一场,这样当然容易被怀疑。”
    应长安哧道:“这就是哥的风格!你懂个屁!”
    “在下是不懂。”楼咏清想了想,又问:“莫非,陈国的敬王爷,便是你师兄‘妙手佛医’?”
    应长安道:“先说清楚我来帝京是自己的主意,跟沐师兄半文钱关系都没有!他只是被他皇帝老子派来出使的,我这边的事你别想往他身上扯!”
    楼咏清小有无奈,“在下没这个意思,看把你激动的。”
    “哼。”应长安懒得搭理他。
    楼咏清也不恼应长安的态度,再问:“你们罂粟谷的四个人,现在有两个都在帝京,不知你师父鬼医和师妹勾魂娘子何在?”
    “你他娘是查户籍的啊!”应长安忍无可忍,“他们在哪儿我知道个屁,谁晓得去哪个山上采药了!”
    “呵呵,是吗?”楼咏清展开折扇,掩嘴低笑,本来只是习惯动作和习惯用语,却忽然间脑海中闪过一道线。几个画面相继浮现,被这条线贯穿,又迅速的消失。
    楼咏清笑容凝住,使劲在脑海中抓住那条线,然后蓦然间产生一个大胆的猜测,他倒抽一口气。
    勾魂娘子!
    这个人,若他所知不错的话,正是个杀人于无形,好比无常鬼般能勾人魂魄的女子。据说她所杀的人,都是毫发无伤,查不出死因,有些甚至就和睡着了一样。
    这样的死状,不正和前些日子那三位暴毙的官员一样吗?
    这个认知,让楼咏清半晌都平静不下来。
    三位大人的案子已经过去几个月了,大理寺查不出来,刑部也查不出来。圣上不喜那三人,曾暗示楼咏清和李彬将此案定为悬案,不了了之罢了。圣上的命令两人自然会遵从,但打心底里还是想要查清楚是怎么回事。
    楼咏清无奈的忖道:他怎么就没早点联想到“勾魂娘子”呢?不管杀人犯是不是她,至少,作案手法太像了。
    缓缓合上扇子,楼咏清直视应长安。应长安不想搭理他,已径自去给郑长宁卸针了。
    楼咏清的视线跟着应长安,他想,如果那三位大人真是死于勾魂娘子之手,那么,应长安一定是知情人。
    倒是那勾魂娘子可还在帝京?这一点楼咏清不确定,因为,自那三位大人死后,就再没有谁跟着死了。
    楼咏清有心试探应长安,故意笑问:“应兄,当日你我在教坊司初见,你那个染了天花的妹妹,该不会就是你师妹吧?”
    应长安心里一怵,心道这货也忒难糊弄,好在他背对楼咏清,没被看到脸上的表情。
    应长安用厌烦的口吻道:“没事干就帮忙收尸!大家都忙着呢!”
    试探结果不理想,楼咏清摇摇头,笑着叹了口气。
    这时冀临霄和夏舞雩到了。
    冀临霄下朝后立刻回家,把事情说给了夏舞雩,夏舞雩当时吓得花容发白,双腿发软。冀临霄拉着她的手,哄劝了好一阵,夏舞雩平静下来,丢了手头的账务,和冀临霄一起来到软红阁。
    浓烈的血腥味让夏舞雩脸色很不好,软红阁一片愁云惨雾,她捏着拳头,环视了一遍。
    老鸨见她来了,忙走过来。
    夏舞雩打量老鸨,见她身上好几处伤,心里又是一凉,声音发颤,“妈妈……”
    老鸨的眼泪夺眶而出。
    “妈妈,伤亡情况……如何?”夏舞雩几乎不敢问出口。
    老鸨流着泪道:“就剩下十二个了,全受了伤,这还是亏了应公子和这几位江湖壮士护着,要不然的话……”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
    夏舞雩的心狠狠一痛,泪水不受控制的溢出眼角。
    软红阁几十位兄弟姐妹,有些来的先,有些来的后,但多少是与她有情谊的。谁想噩耗来得如此突然,一夜之间,竟然只剩下这么点人了!
    老鸨眼下已经哭起来,还活着的人被她一带,也全都哭起来。他们的哭声拧得夏舞雩心很痛,冀临霄扶着她,担心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夏舞雩抽泣几声,说道:“是我连累了你们,早知今日,不如当初将软红阁解散了,全打发了你们走……”
    众人悲戚难耐,哭得更是伤心。
    郑长宁也挂着两行清泪,摇头道:“织艳,不是你的错。”
    “唉。”楼咏清叹气,行至冀临霄身旁,看一眼冀临霄和夏舞雩的样子,没有说话。
    郑长宁突然站起身,应长安刚给她卸去金针,见她乱动,忙道:“长宁妹子你干嘛?”
    郑长宁没有理会应长安,她撑着桌子站稳,朝冀临霄和楼咏清走去,走到他们身前,一下子跪下去。
    两人一惊,夏舞雩也停止抽泣,看着郑长宁跪在他们脚下,胸口的伤怕是被扯开了,血迹迅速扩大。
    “楼大人、冀大人,长宁恳请你们能为死去的人做主。”郑长宁一字字道。
    楼咏清忙说:“你先起来。”他躬身想要扶起郑长宁。
    郑长宁没有拒绝,由着楼咏清将她扶起,她面无血色,嘴唇雪白,却加重语气求道:“长宁恳求两位大人能将幕后之人绳之以法,以告死者在天之灵。”
    楼咏清说:“你放心,我既然打发了京兆尹将这个案子全权接下,就一定会为你们讨个公道。查案和搜集证据的事,交给刑部,你们只管好好养伤。”
    冀临霄捏着夏舞雩的手,转眸看郑长宁,认真道:“都察院会配合刑部,早日查出行凶之人,予以严惩。”
    郑长宁浅笑:“多谢两位大人。”她双手置于小腹,看着是又要行礼了,楼咏清忙阻止她,责备道:“现在还有什么比养伤要紧的?再这么客气下去,我们可都要生气了。”
    “楼大人……”
    “好了。”楼咏清示意老鸨将郑长宁扶走,他对冀临霄道:“软红阁这些人是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我打算将软红阁封了,把他们接到我府上去。”
    冀临霄听言,略有诧异。
    楼咏清便凑近了些,把柳夫人买.凶杀人、以及应长安的身世都告诉了冀临霄,唯独暂没提应长安是辣手毒医的事。
    夏舞雩就在旁边,楼咏清的每个字她都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无比愤怒的同时,也不断惊惧。虽然楼咏清没说出“辣手毒医”四字,但夏舞雩觉得,凭他的脑子肯定是已经知道了,也定然能想到“勾魂娘子”和此前的连环案子,楼咏清之所以没说,只不过是因为还要进一步确定而已。如果她猜得不错,接下来楼咏清就要动用各种资源调查“勾魂娘子”了。
    “艳艳?艳艳?”
    夏舞雩猛然回神,看见冀临霄和楼咏清都在盯着她。
    她收敛心绪,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问道:“大人,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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