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出事了!救人!”
    郑长宁已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不知道是什么人闯进软红阁,看也不看就杀了环环和小兰。那人把小兰身上的刀□□,下一个要杀的,就该是她了吧。
    坐在这里只能是等死,冲出屋子或许还有一线生机。郑长宁捏紧满是冷汗的手心,连鞋都顾不上穿,起身就朝着屏风撞去。
    那杀手本想进内室杀郑长宁,不料她忽然撞来,屏风轰然倒下,杀手避之不及,被压了下去。
    郑长宁趁此机会,冲向房门。
    那杀手毕竟身强体壮,很快就斩开屏风,起身追来。
    此时郑长宁正要开门,屋外却连番响起女子的惨叫,而后似乎有打斗的声音。她倒吸一口气,判断出外面定也有好多杀手,脚下一犹豫,就被身后杀手追上。
    杀手的刀朝着郑长宁砍来,她感觉到从身后骤然接近的冷风,凭本能侧开身子,躲过了要害,却还是挨了一刀。
    “唔……”很痛,就和小时候教坊使的鞭子抽在身上一样。
    郑长宁捂着伤口软倒在地,五指之间,血流如注。
    杀手蒙着面,居高临下接近她,举着刀,不紧不慢的像是在欣赏待宰羔羊最后的挣扎。
    郑长宁爬着想去开门,刚抬起胳膊,却又因扯开了伤口而无力的垂下去。她侧过脸,看着面前高高扬起的刀刃,那白亮的刃朝着她落下,她闭上了眼睛。
    但预想中的剧痛没出现,反倒是身后的门被踢开,一道人影冲进来就踹向那杀手,嘴里大吼:“天杀的混蛋,连我长宁妹子都敢伤!”
    郑长宁睁眼,惊呼道:“长安!”
    应长安一身戾气,面色森寒,一把毒.药拍在杀手胸口。
    杀手身形僵住,喷出一口血,倒地毙命。
    应长安忙回身来看郑长宁,“长宁妹子,没事吧!”他飞快用指头在她伤口上沾了点血,凑近鼻尖一闻,脸色更是阴寒,“千金子霜……竟他娘的还带毒!”
    应长安立刻往郑长宁身上扎了几根金针,又塞给她一枚药丸吞下,他道:“去床下躲着别动,呼吸声越小越好!软红阁来了几十个王八羔子,鄙人去解决了他们!”
    郑长宁点点头,忍着痛,朝环环和小兰那已经是血泊的床下爬去……
    次日,百官进宫议政。
    辰时前后,掌印太监宣布退朝。
    大殿外,楼咏清和李彬两个走在一处。李彬就太医院百草丹失窃的事,和楼咏清诉苦水,抱怨说行窃的人实在太高明,什么蛛丝马迹都没留下,他根本查不出来,又不好意思告诉太医院可能是内鬼作祟。
    楼咏清心道:你恩师我掌管刑部,当然知道怎么做才会让你们无迹可寻。
    不过表面上的安慰还是要有的,楼咏清用扇柄点了下李彬的肩膀,说道:“要是实在查不出来,就推到江湖人的头上吧。我记得有个挺有名的人,好像叫‘万面侠盗’吧,偷东西和易容术都高明的很。这个案子安到它头上,倒是解释的通。”
    李彬惊讶的看着楼咏清,自己没听错吧?恩师素来只要接手了案子,都是夙兴夜寐,最后必定将案情查得水落石出,可谓是又负责又有能力。李彬最崇拜楼咏清的就是这点。
    那眼下,这种胡乱定案推卸责任的论调,真的是出自恩师之口吗?
    见李彬还在诧异的盯着他看,楼咏清斜他一眼,哼道:“左不过两颗百草丹,没了便没了,至少窃贼拿它去救人性命,也比束之高阁来得强。”
    李彬无言以对。
    两人并肩,走下台阶时,看见京兆尹停在中间,他手下的府丞进宫来找他,气喘吁吁冲到他跟前。
    府丞对京兆尹说:“大人,不得了了,昨夜花柳街那儿出事了!一个叫软红阁的青楼,被人血洗了!”
    京兆尹讶道:“软红阁?哪个软红阁?”忽的就见楼咏清从身边拾梯而下,疾走飞奔。
    “恩师,你去哪里!”李彬呼喊。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冀临霄,也诧异的看向楼咏清。
    只见楼咏清下得阶梯后,竟是用了轻功一路飞驰,此等无礼之举,引得好些人哗然。
    他冲到宫门口,从自家车夫身上拔出把刀子,砍断拉绳,翻身上马就走,留下车夫一脸懵然,在后头高呼“老爷”。
    冀临霄在询问李彬与京兆尹后,也变了脸色,忙回府告诉夏舞雩。
    楼咏清快马加鞭赶到软红阁,只见外面围了许多人,指指点点,面色各异。
    他朝大门一看,门下血迹斑斑,再一抬头,二楼、三楼几乎每间房间的窗户都被破坏,有些窗帷上还沾着血,足以看出昨夜有许多杀手破窗而入,见人就杀。
    短暂的观察过后,楼咏清脸上已布满寒霜,肃杀的吓人。他鲜少这个模样,便显得慑人非常。翻身下马,疾步走去,因还穿着从一品官员的朝服,围观群众自觉给让了道。
    楼咏清踏上台阶,冲进软红阁。
    一进软红阁,浓烈的血腥味就让楼咏清的脸色又冷了一分。
    地上尸体横陈,有穿黑衣服的,还有被白布覆盖的,看来昨夜杀手也死了不少,而这些白布盖着的人,怕就是软红阁里的人了,居然……死了这么多。
    楼咏清一抬眼,正好看到应长安。
    只见应长安席地而坐,面前一块竹席上摆满瓶瓶罐罐、剪刀金针等物品,他怀里抱着个人,无力的靠在他肩头,竟是郑长宁。
    楼咏清心下猛颤,忙疾步过去。
    应长安持起一支金针,扎在郑长宁身上,郑长宁难受的皱眉,上身一颤,吐出口黑血。
    应长安露出恨不得杀人的表情,要拿布巾给郑长宁擦血,却一转脸,就和楼咏清看了个对眼。
    应长安差点控制不住把布巾甩他脸上。
    “姓楼的,你他娘的之前干什么去了!这都大中午了才过来,你们刑部还有没有点用!”应长安忍着把布巾塞到郑长宁手里,指着楼咏清嗤道:“哥告诉你,要不是这两天哥叫了群朋友在这儿待着,昨晚上楼里的人就被杀干净了!昨晚上哥赶去长宁妹子房里时,她都已经被捅了一刀,第二刀差点就落在她身上!”
    楼咏清寒着脸一言不发,疾行到郑长宁身边,见她竟是伤在胸口,心里又是一揪,问道:“你怎么样?”
    郑长宁状态很不好,昨晚杀手那一刀,就砍在她胸口偏上的位置,虽没伤到心脉,但伤口太深,又中了千金子霜的毒。应长安给她解毒便要放血,从后半夜折腾过来,她已经虚弱的快要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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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倒戈
    见郑长宁连说话都艰难,楼咏清抬手示意她不用说了, 目光四下瞅了番, 见到好几个江湖打扮的男子,身上带伤, 想必昨晚就是他们和应长安合力御敌,才没让软红阁死干净。
    这会儿有个小厮伤口开裂, 应长安只好把郑长宁交给老鸨, 去看那个小厮。
    楼咏清走向那些死了的杀手,检查他们的伤势, 却发现其中有几个身上没有伤口,却像是被毒.药通过掌力送入体内, 直接毒死的。
    郑长宁看着楼咏清正检查的那名杀手,忽然说道:“昨晚闯进我房间的是他。”
    楼咏清转脸看她。
    郑长宁道:“他从花厅的窗户进来, 杀了环环和小兰, 然后要杀我,幸亏长安在千钧一发之际赶来了。却是可怜了环环和小兰,被我连累。”
    楼咏清在心里理这句话, 很快就分析出三条要点。
    第一, 杀手的目标不是单个的谁, 而是针对整个软红阁的屠杀。
    第二,应长安这个人用毒十分娴熟, 而自己最近调查他,却查不到这一层。
    第三,长宁姑娘竟然叫他“长安”, 这么亲切?
    因是办公时间,楼咏清默默把第三条从脑海中剔除,看向应长安。应长安在给那小厮镇毒,手腕一扬,一排金针飞出,扎在小厮几处穴道上,小厮立刻状态就好些了。
    楼咏清吃惊于应长安的医术,他又查看了几个杀手,问应长安:“这是全部的人?”
    应长安没好气道:“废话!这些凶神恶煞的混蛋,好不容易才把他们杀尽,我们弟兄也都挂了彩!”
    “没留活口?”
    “杀红眼了谁还惦记这个!”
    正说着,忽然有个杀手睁开眼睛,瞧见身旁坐了个姑娘,抄起刀就砍上去。
    那姑娘一声惨叫,趴倒在地,周围人大惊。
    应长安飞身扑上去,冲着杀手就是一巴掌,夺了他武器扔出去,还要再揍,却见那伤着的姑娘捂住喉咙抽.搐,两眼翻白,就像是被上吊那样呼吸不过来。
    应长安大惊,“王八蛋!见血封喉!”
    他扑上去立刻给姑娘扎针,手快的堪比戏法,又在她喉管下狠狠点了一指,塞了个药丸进去,姑娘这才顺过气来。
    短暂的时间,楼咏清已看清应长安医术高超。那杀手欲吞毒自尽,被楼咏清用扇柄戳了穴道,立时无法动嘴。
    楼咏清蹲在他身边,伸手从他牙齿里将毒丸取下,解了他的哑穴,冷冷道:“说出你的雇主是谁,我饶你一命。”
    杀手瞪眼,狰狞的盯着楼咏清。
    应长安啐道:“和这种混蛋客气个毛线!”冲过来就又是一拳,打的杀手的脸顿时红肿高耸。
    杀手目眦尽裂,声音嘶哑,低吼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有种杀了我!”
    应长安狠戾道:“你当哥不敢杀你!就是杀你一百次也不泄恨!”
    作势还要打,却被楼咏清反手用扇柄拦下,楼咏清面如寒潭,冷道:“你要是不说,就麻烦去刑部走一遭了,我会让手下用十八般酷刑轮番招待你一遍,你最好再考虑下。”
    杀手冷哼一声,偏过头不看楼咏清。
    应长安揪起他的衣襟,吼道:“混蛋!你他娘的说是不说!”
    “呸!”杀手一口吐沫喷在应长安脸上。
    应长安一个拳头打回去,杀手闷哼一声。
    双方僵持,眼看应长安就要杀人了,郑长宁突然出声:“长安。”
    应长安扭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尽力让语调别那么凶戾,“长宁妹子,你好生休息,别乱动!”
    郑长宁却示意老鸨扶她起来,她费劲的站起来,摇摇晃晃过来。楼咏清见她脚步虚浮,站起身,朝她走去几步,将她扶在怀里。
    郑长宁说:“我有办法,或许能让他开口。”
    应长安道:“啥?”
    郑长宁道:“你照我说的试试看。”她指着杀手的腿,说道:“他膝盖里侧,左右那两块骨头,用你的针钉进去,往外撬。先撬一块,每撬起一些就用针翻动一遍,全撬起一侧再撬另外一侧。这种疼痛锥心刺骨,看他能不能忍得住。”
    清淡的声音,说出的话却如冷风似的冻透了杀手的身子,他不由自主的缩腿。
    应长安也觉得想哆嗦,问道:“你这是哪里听来的法子?”
    “这是多年前我得罪了客人后,受到的惩罚。教坊使命人撬了我双膝的骨头,三天后又按回原位。你可以试试。”
    应长安倒抽一口凉气。
    楼咏清面色一沉,眼底飞快的掠起一抹心疼,轻叹了声。
    应长安停顿片刻,手中多出一枚金针,朝着杀手的膝盖就刺下去。杀手顿时疼的难以忍受,惨叫一声,额头冒出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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