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样?医生怎么说?”一进门,萧天就小声地问道。
    “高烧,39度6。不过,只是普通的病毒性感冒,着凉了。”
    萧天稍微松了口气,拉了张椅子挨着裘岩坐了下来。
    “你们又怎么了?”裘岩扭头看了萧天一眼。
    萧天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裘岩看着他,眼神很是复杂。
    似乎在睡梦中也感觉到萧天来了一般,采月有些虚弱地睁开了眼。萧天立即站起向前迈了一大步坐到了她病床边,用手轻轻搭了一下她的额头,烧虽然还没有完全退,但显然已经没有39度6那么高了。
    “是不是很难受?”
    “你来了?我没事。”她努力笑了一下。
    “都这样了,还敢说没事。你要我担心死你吗?”明显的责备加心疼。
    裘岩站起来没有和两人打招呼,转过身离开了病房,然后又关上了门。
    看了一眼面前这个男人,原本英气豪迈的脸现在却是憔悴和焦虑,眼下是明显的乌青,唇边和下巴也都是乌青的胡茬。采月伸出手抚向他的脸庞,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那有些扎手的胡茬,这些天一直流不出的眼泪此刻终于流了出来。
    萧天没说什么,怕牵动她还在打点滴的胳膊,小心地把她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她用自由的一支胳膊紧紧地揪住他的衣衫,眼泪虽然很多,哭声却并不大,但那压制着的悲声越发令萧天难过。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爱你?”她呜咽着。她终究还是没有做到欧阳晴对她说的无条件信任他,她觉得自己不配得到萧天的爱。但同时,她也觉得她真的不喜欢现在这样每天如惊弓之鸟、又缺少自由的生活。这一切超出了她曾经的想像,她不知道原来爱他会这么地难。
    “没关系,别想了。睡一觉起来一切都会过去的。”他轻轻地拍着她,安慰着她。
    她哭累了,又睡了过去。萧天帮她盖好被子,将她脸上残留的泪擦干,又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这才小心地退出了病房。
    裘岩并没有离开,就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
    前段时间采月遭绑架的事他从国外一回来就知道了,看到明显升级的保护措施,裘岩知道这是因为萧天的担心和戒备升级了。他天天和采月在一起,采月这段时间持续明显低落的情绪表明她和萧天的关系又一次进入了低谷。今天她更是病倒在床上,不用说,除了她本身的体弱,更多的还是心病。
    萧天走过去,挨着裘岩坐了下来。
    “采月又睡了?”
    萧天轻轻“嗯”了一声。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我不是你。我的决定对你没有参考价值。”
    “但有一点你和我是一样的,你也爱着采月。”
    萧天的话让裘岩心头一震:萧天在想什么,为什么会这么说?他心中冒出一种想法来,顺着这种想法他说道:“不同的人爱的方式也会不一样。”
    “裘岩,不管我怎么决定对采月的伤害都是无法避免的。我怎么决定都会是错。”萧天的口中如同含着黄莲,说出的话无比的苦。
    萧天的话证实了裘岩的想法:他果然是想退出这段带给采月危险和痛苦的感情了。
    “你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但你还是选择和她在一起了。”
    “是,都是我的错。但错已铸成,现在我只想让她少些难过。”
    听到萧天如此说,按理裘岩应该感到高兴,但他最先冒出的感受居然是有些唏嘘。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种感觉因何而起。
    “萧天,这件事我们三个人都没有错,错就错在命运的安排让我们都纠结在这段感情里。”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医院贵宾病房楼层走廊里安静异常!
    许久,裘岩打破了沉默:“萧天,如果没有我的存在,是不是你就会少些纠结?你认为我才应该是采月最好的选择,所以你会更在意自己给不了采月的东西。”
    萧天弯下了腰,双肘搭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或许吧?但没有你也会有别的男人出现。也许他们没有你优秀,但他们依旧可以给采月我给不了的东西。”
    “你这么想我知道是因为你真心爱着采月,想给她女人应该得到的一切。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那我们不如都放下纠结,看命运到底怎么安排?许多人许多事不是我们想要就要得到,想放就放得下的。”
    “你也会说出这么宿命的话?”萧天回头看了一眼裘岩,这位情敌在他的眼中几近完美,他很难想像在这样一个时候他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怎么?我为什么就不能说这样的话?”裘岩笑了一下,也看向萧天。
    “我以为以你的智慧和执着从来都应该是意气风发,对想要的一切都志在必得的。尤其对采月,你从未真正想过要放弃。”
    裘岩和萧天一样,慢慢弯下了腰,也将双肘靠在了大腿上,“你的智慧和执着难道比我少吗?你现在的无奈怎知就不是我的无奈呢?”
    两人对望着,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对方的无奈。笑了笑,两人又都转移了目光。
    两人保持着这样弯腰的姿势,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你留下来照顾她吧!”这一回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打破了沉默。
    对于这样的默契两人还是只能报以轻笑和摇头。
    “你真的打算就这样放弃?”萧天的情绪明显很低落,还是裘岩先开口问。
    “既然已经知道是自己错了就不能再把错误继续下去了。我退出或许是最好的结果,既然当初是我的自私和贪心引起这一切的,那么现在就还是让我……来结束这一切吧。”
    萧天说这话时不仅弯着腰还垂着头,说到‘结束’两个字时他的眉重重地皱了一下,却很快又松开了。说出“结束”两个字对他的艰难并不比当初他决定“开始”要容易!裘岩注意到他紧紧握着的双手因为过于用力血液不流通,某些地方甚至有些发紫和发白。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这个问题我和采月迟早是要面对的,现在面对比以后面对要好,对采月的伤害也要小。”他的声音很小,仿佛突然力气被人抽空了一般。
    “你就一点都不怨采月吗?如果她愿意承受这一切,你们未必就不会幸福,你未必就不会是一个优秀的好丈夫和好父亲。”
    “我怎么会怨她?这么多年,我是怎么生活的没有人知道。采月选择和我在一起,即使我保护她周全让她不受任何敌人的伤害,但我本人就会是对她最大的伤害。
    没有人可以忍受自己的爱人永远生活在一个让她看不清却又永远无法靠近的黑暗角落里。我可以爱她,而且很爱很爱,我甚至可以为她死。但在我活着时,我不能把自己完全交给她。如果她继续留在我身边,她就必须接受我对她永远的有所保留。”
    萧天的头一直垂着,话也说得很缓慢。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要改变自己的身份?”裘岩犹豫着可还是问出了口,因为这事不仅与萧天有关,还与采月有关。
    “当然想过。”萧天微微抬起了头,眼神有些迷离:“十年前,宛云因为我而离开时我就想过。但最终我还是留下来了。虽然我现在做的事并不完全是我当初想像的那样,但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若是别人不如是我。至少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说到这里,他再次低下了头:“你知道我是个孤儿,我再危险也不会像别的人那样有亲人为他们牵肠挂肚,或是他们自己要为不能好好照顾家人而歉疚。
    宛云的死对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所以她离开我以后,我就对自己说从此我就不再爱了。我和采月或许从一开始就只是一个错误。我以为我一心地爱她,给她一切我能给的,我们就能幸福。但原来幸福并没有这么容易。”
    萧天的话令裘岩有些动容,“你不觉得自己为理想和那个身份付上的代价有些太大了吗?”
    “太大?我的代价不算什么太大。”萧天轻轻地摇了摇头,又微微抬起了头:“如果你看到每天与你在一起战斗的战友一秒钟内就不能再对着你笑了,甚至突然之间他们的身体都找不到完整的一块了,和他们相比,你就不会觉得你失去了很多。
    这个世界要更好地运转一定是需要一些人带着执念去做些什么的。我的身份让我不得不做一些我不想做的事,但也让我有机会做一些别人做不了的事,这是我的不幸也是我的幸运。
    我的感情和生命在我决定加入这支队伍时,就已经不再属于我自己了。我摇摆过也痛苦过,但我并不后悔!至少我现在不后悔!而且,即便我后悔了,你也知道,有些事到了身不由已时后不后悔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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